伊蘭的呼吸有種不正常的急促，他勉強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我以為你早該認清他們的真面目了?！?/br>
    伊蘭用一種息事寧人的語氣道：“維赫圖……”

    “你不喜歡我殺死你昔日的同伴?！彼n藍色眼睛在陰影中晦暗不明：“為此你寧可自己被殺?！?/br>
    “我不喜歡任何生命被殺害?！币撂m搖了搖頭：“如果可以的話。不管是人類，黑暗之子，還是別的什么?！?/br>
    神圣的光輝穿透了綠霧，讓那里變得如同白晝般明亮。模糊的祈禱與歌聲隱隱傳來。那是被指引的亡靈正在踏上安息之路。

    “這樣不是很好么。只需要兩個法陣。一個能讓我借用高等圣器的力量讓亡靈安息，一個能讓你我平安逃離……”

    “但這都不是我阻攔你的原因。那個年長的人，他手中的圣器叫做圣骨杯，黑暗生靈一旦被擊中，會遭到可怕的詛咒……”伊蘭望著遠處的光輝，慢慢道。

    “我當然知道那是什么……”維赫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就好像他正在忍受什么一樣。

    伊蘭猛地回過頭，光線昏暗，可他仍然看到了維赫圖額頭上的汗水：“你受傷了？可……圣骨杯沒有碰到你……”

    “區區人類還傷不到我?！本S赫圖憤懣而不情愿道：“是黑潮……這里離虛空之海太近了?！?/br>
    一陣怪異的風從前方傳來，與他們在魔魘之集感受到的那股風一樣。

    微光竭力籠罩了維赫圖。但維赫圖卻按住了伊蘭的手：“不必?！彼Z氣很不自在，動作卻很溫柔。影子在他腳下涌動，一只擁有八只軟腳和酷似鼴鼠腦袋的綠東西被推了出來。

    “晶熊?！本S赫圖言簡意賅：“喝掉它的血，你會好受一些?！?/br>
    伊蘭有些無奈地望著那古怪的魔物尸體。他當然知道這是相當珍貴，同時極難捕捉的獵物。但他現在感到了一絲苦惱。

    看到伊蘭的遲疑，維赫圖似乎有些低落。影子緩慢地凝聚，再次化作一條小舟滑入水中：“我們走吧。等到了橋港，你能找到可以加工它的店鋪?！?/br>
    “沒關系?！币撂m拿起那東西：“謝謝，我正好餓了。但或許你能幫我咬個口子，我不知道它的血管在哪兒?！?/br>
    維赫圖有些意外地抬起頭。四目相對，那雙蒼藍色的眼睛里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沒問題。先上船吧，我們得盡快離開了?！?/br>
    第25章 靜舟

    影子的小舟在靜謐的黑暗中隨著水流穿行。河流深而窄，有時低垂的綠晶木樹枝幾乎要碰到他們。

    伊蘭就著維赫圖咬開的位置喝下了晶熊的血。不管看上去還是嘗起來，那東西的味道都很怪。它就像是有形的，濃稠的空氣，落入口中就融化消失了。伊蘭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好好把它咽下去。

    不過這寶貴的東西自有它的力量。他的身體很快就變得輕松溫暖起來。在經過一片樹木稀疏些的地方時，微弱的星光落在了伊蘭手上，他看到自己的皮膚已經大致恢復了正常的樣子。

    維赫圖的影子把晶熊翻開，吞噬掉了剩下的部分。最后只剩下那張干干凈凈的獸皮，像一塊形狀古怪的半透明綠色皮料。魔神打了個響指，它在空中旋轉，團成了個圓鼓鼓的燈囊，落在了伊蘭身邊。

    “把手指伸進去?！彼麑σ撂m道：“用你的指尖點一團火?！?/br>
    “我以為我們要隱藏行蹤?！币撂m勉強笑了一下。但他還是照做了。出乎意料，當他的食指碰到燈囊，竟然像穿過一團空氣一樣穿了進去?；鹧嫒计?，綠色的燈囊亮了。

    “孤行之燈。只有點亮它的生靈才能看到它的光亮?！本S赫圖低聲道。

    伊蘭注視著那盞燈。它看上去并不精致，有點古怪，有點詭異，甚至還帶著某種顯而易見的殘酷。不知為什么，它很自然地讓伊蘭想到了圣器，還有那三個手持圣器的紅袍人。

    想到那三個人，伊蘭再次想起了那滿山遍野的死靈，以及對方面對死靈那漠然的態度。

    盡管毫無證據，但一個可怕的念頭仍然出現在伊蘭心頭。這世上固然有巧合，可若是一個巧合太大，太奇怪，它或許根本就不是一個巧合了。

    圣光教團無疑代表著教廷的意志。他們為什么會和埃托帕瓦的死靈一同出現，又為什么要尋找圣靈？在確認圣靈不在此處之后，為什么要說自己也是“一樣”？

    “他們追不上來的?！本S赫圖仿佛感受到了什么，露出一個有點冷酷的表情：“這里遠沒有它看上去那么溫和?！?/br>
    黑暗之中有東西。伊蘭當然能感受到。林中和水下，到處都有窺伺的視線和怪異的氣息?？裳巯乱撂m在思索的并不是那些。

    “不，我并不擔心。我只是在想……”伊蘭遲疑了一下：“教廷，向大封印下的你們……獻祭過一座城市么？”

    維赫圖似乎很疲憊，聲音有點懨懨的：“沒，至少我不記得……”

    伊蘭覺得自己應該松一口氣，可他的心仍然沉沉地墜著。他追問道：“那圣靈呢？”

    維赫圖深深地看了伊蘭一眼，那一眼復雜而悲傷，隨即語氣再次變得充滿嘲諷：“圣靈若是那么常見，那幫蛆蟲還會跑到這里來尋找么？”

    “確實……”伊蘭喃喃道：“也許對教廷來說，找不到圣靈，把叛逃的神跡者抓回去多做一件圣器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