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情書(高一回憶,妹的黑歷史)
那是高一開學后的第叁個星期,也是黎書和蔣弛成為同桌后的第叁個星期。準確來說應該是第二個星期,因為開學報道后,整整一周,他都沒來上課。 黎書坐了一個周的單人座,快要習慣的時候,見到了這個傳說中的同桌。 他沒來,但是關于他的討論一直沒斷。 先是有人含羞帶怯地在門口徘徊,發現他不在后,又和同伴一臉失落的離開。再是有人痞里痞氣地在門口叫喊,身為同桌的黎書只能被迫回應“不在”,又在這一批走后迎來下一堆。 以后一定會被煩死。黎書看著一上午被吵得沒做幾道的數學題,泄憤地在紙上亂畫。 周一第一個踏進教室后,她終于感受到久違的清凈。再沒有一聲聲的“蔣弛在不在”在耳邊吵嚷,黎書心情很好,坐下的時候都哼起了歌。 剛把書包打開拿出筆記本,教室門卻被突然推開,不輕不重地打向墻壁。 本子嚇得一抖掉在地上,黎書抬起頭,看見有人背光走來。 高高瘦瘦,書包反手搭在肩上。 眉目都是銳利的英挺,肩寬腿長,是那種一看,就高冷不好惹的類型。 他在空空如也的教室里掃了一眼,倏而目光頓住,停在唯一顯眼的黎書身上。 前后看了看,抬腳往里走。 黎書莫名心緊,抱著書包不自覺后仰,雙臂緊繃。 一步,兩步,緩慢沉重的腳步聲在教室響起,而后在身邊站立。 大半陽光都被高大身形擋住。黎書低著頭,察覺到他半蹲下身。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閃爍的視線里拾起女孩粉色封面的本子,拎著側邊的活頁圈,緩緩隨著少年的身影直起。 小兔筆記本被放上桌面,他挎包坐下,聲音在風中飄散。 “你的本子掉了,同桌?!?/br> 心跳咚咚跳得劇烈,黎書不敢抬頭,只聽見自己小聲說“謝謝”。 原來他剛剛是在確認座位。 不久后同學們陸陸續續進來,有相識的男生一眼看見,還在門口,就熱情地招呼上來。一群人吵吵鬧鬧,勾肩搭背,玩笑著質問他之前怎么沒來。 同桌只是笑,卻在沒分寸的男生撞得課桌微微響動時,起身帶著他們離開。 陽光傾斜著在桌面投下一道竹竿似的陰影,順著桌角延伸,橫在粉色小兔上。女孩輕輕拿起被不久之前被少年拾起的筆記本,擋住臉,偷偷往后瞧。 — 新同桌是個很受歡迎的人,剛來第二天,找他的人比之前一周還多。 比如此刻,黎書出門時被害羞的女孩攔住。 “同學,你好?!彼粠兹宿揶碇瞥鰜?,眨巴著眼請求,“可不可以把這個交給你們班蔣弛?!?/br> 袋子裝著,看不出是什么,可臉上的神態,卻足以讓所有人看明白。 舉手之勞,黎書點頭應允。 于是羞紅的女孩也像一陣風一樣,拉著身邊好友,忙不迭地跑走。 本來是要去洗手的,現在黎書也只好轉過身,提著袋子朝自己座位走。誰料剛打完籃球風風火火跑進來的男同學沒注意,一個側身,重重撞在黎書身上。 嬌小的女孩被撞倒在地上,袋子脫了手,里面主人精心包裝過的禮盒散落。 “對不起對不起!”男生扔下手中的籃球,“沒看到,不好意思啊?!?/br> 籃球悠悠滾到黎書身側,擦過撐地的手指。他慌亂地半蹲撿起地上亂七八糟灑落的物件,莽頭莽腦地亂塞一氣,裝著折紙星星的玻璃瓶蓋子脫落,好在沒有掉出多少,闖禍的男生已經全部撿起,檢查時,黎書卻發現粘在蓋子上最大的那顆不見了。 本來是很明顯的,用了好幾種折紙,穩固地粘在上面。 黎書抿唇,心里有些負罪感。 男生以為找齊已經撿起籃球走了,下節是體育課,大家都已經提前下去。 皺著眉,她蹲在地上,俯身朝桌下看去。 灰撲撲的地上什么也沒有,她又小步移動著,在講臺下搜尋。狹窄的縫隙什么也看不清,黎書微瞇著眼睛,扶著桌腿趴得更低—— “在找這個嗎?” 有人在身后輕拍。 茫然地仰頭望過去,男生背著光,神色看不分明。 好看的手掌伸到眼前,掌心躺著小小星星。 “你在找這個嗎?” 同桌問她,聲音也很好聽。 黎書愣愣地點頭,看著他把星星放到手里。指尖不經意劃過皮膚,她回過神,急切把袋子往上遞。 “給你的?!?/br> 同桌挑眉,低頭不語。 黎書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話里有歧義。 “有人給你的……剛剛,讓我轉交給你?!?/br> 星星被她放回紙袋子里,女孩眼神清澈,完全沒發現自己臉頰已經沾了灰。白皙的臉上一抹印,像小貓打滾無意弄臟了自己。 同桌不說話,黎書就提著袋子往上遞,腿壓麻了直不起,她有些好面子,不好意思歪歪扭扭地扶著桌子起。 同桌勾唇不知道是笑了還是只是習慣性動作,終于接過這個燙手山芋,黎書松了口氣,垂頭等著他先行。 沒想到他卻不走,還彎腰湊近。 黎書嚇了一跳,微微后仰。 黑色屏幕放在眼前,映出一張花貓似的臉。她還在對著“鏡子”眨眼,同桌懶懶開口,語調閑散。 上課鈴在這一刻響起,黎書聽見他說,“去洗個臉吧,我給老師說一聲?!?/br> — 他又幫了自己。 臥室里,黎書趴在書桌上,睜眼發呆。這是第一次練習冊攤開一個小時,她卻只做了半頁題。 筆尖在紙上無意識地亂畫,幾個圓形拼湊,竟然像一只簡筆的小兔。 黎書愣住,驚覺自己腦海里一直浮現的,竟然是只有兩人的教室里,蒼白的、修長的,拾起幼稚封面的,那只屬于男生的手。 學生會的人依次收“見字如面”活動的信,早自習下后,收到了高一二班。 這是五中的傳統,效仿舊時通信方式,和其他幾個學校的學生會一起舉辦,讓不在同一所學校的人也能保持聯系,溝通感情。 接過班長遞過來的一大堆信封后,負責人在門邊大喊:“還有沒有沒交的?我要走了!” 教室里吵吵鬧鬧,她又喊了兩遍,沒人回應后,抱著箱子準備轉身。 “等一下!”身后傳來聲音。 黎書氣喘吁吁從后排跑來。 她早自習被叫去倒垃圾了,剛剛回來,就看見學生會的人要離開。 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塞進箱子里,她小小聲道:“還有一個,忘了交了?!?/br> 女孩的眼神有意閃躲,短短的碎發散在兩頰,遮住心虛的紅暈。 負責人看看夾在眾多信件中的粉色信封,沒什么特別的,搖了搖箱子,點頭走了。 黎書呼了口氣,心上好像壓了塊重石,直到上課后,精神都無法集中。 信件交換得很快,隔日,其他學校寄往五中高一二班的信就被同學領回來。 有好事的男生在講臺上分發,發一個,就念一個名字。偶爾打趣,惹得教室里哄笑陣陣。 從信箱被拿進來開始,黎書就一直悄悄注意。 無聊的高中生就是這樣,若是收到了異性的信件,不論原由,調侃立馬就會傳入耳,男生皮實不在意,而女生則常常被他們鬧個大紅臉。 講臺上來來往往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調笑著,直到伸手在信箱的男生拿出一個粉色信封,看清上面的收件人。 “高一二班……”男生湊近了封面,“蔣弛……” “我cao!蔣弛收!這封信是給蔣弛的!” 一語激起千層浪。教室里頓時炸開鍋,散成幾個小團體的人群都不約而同朝臺上激動的男生看去,一眼就被高高舉起的粉色信封吸引。 “我cao!情書!這是給蔣弛的情書!” 從未想過的走向,黎書睜大眼,余光里瞥見一直漠不關心的同桌抬起頭。 寫了一晚上的信被高高舉起,脆弱地在空中搖曳,像她的心。 “蔣弛!給你的情書!” 黎書眼睜睜看著那個粉色信封在不斷舉起來的手間被搶來搶去,一群男生起哄著,作勢要看個分明。 “喔——是情書啊——” 感謝信!是感謝信! 黎書攥緊筆,焦急地看信在空中拋來拋去。 身邊的同桌太在意,蔣弛挑眉,不動聲色看過去。 “幫你看看啊蔣哥,看看是哪個meimei?!?/br> “還是粉紅色的!很用心??!” “字還挺好看的,我看看里面……” 話未盡,輕飄飄的信封被人截住。 光影下,舉起的修長手臂上襯衫袖子微微落到肘側。 露出的肌膚白皙,小臂結實,手背青筋微微浮起。 黎書征然,看著她的同桌不知什么時候走到前排。 他坦然地接下,把所有八卦的目光阻隔在身前。 “我看就行了。你們看什么?!?/br> 寂靜一瞬的教室里,爆發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