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
陳則被蔣弛打了。 眾目睽睽之下。 當時他正在班上發作業,后門被人用力踢開,緊接著一顆籃球直直朝陳則砸過來,他狼狽地躲開,身后被砸出“砰”一聲巨響。 教室里一下炸開鍋一樣驚叫,蔣弛單手翻過課桌,一拳捶到陳則臉上。 眼鏡掉落,陳則跌倒在地。 “班長!” 一切發生得太快。 陳則在毆打中被擲向講臺,脊背撞在桌腿上,前排的課桌全被撞散開來,靠近的女生開始尖叫,跌跌撞撞地互相拉著,驚恐地往后跑。 蔣弛拽起衣領,照著臉上,又是一拳。 人群亂成一鍋粥,終于有人反應過來上前拉架,蔣弛把人拽著,又拖到走廊上打。 吵鬧聲里里外外響成一片,他拳拳到rou,聲音在喧鬧中變得模糊:“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人被提著撞向白墻,越來越多的人跑出來拉架,驚呼聲、勸阻聲混合在一起,反反復復喊叫的都是“班長”。 黎書臉色蒼白,大腦一片空白地立在原地,失去色彩的景色里,陳則碎裂的鏡片尖利刺目。 — 蔣弛當眾毆打同學,是嚴重違規違紀。 消息傳到年級主任耳朵里,下一秒,兩人就被叫去了辦公室談話。 陳則整張臉上都是傷,嘴角撕裂出血,先被送去醫務室包扎。 蔣弛獨自站在辦公室接受訓話。 年級主任怒火沖天:“你為什么打他?” 蔣弛眉梢帶道傷口,眼皮漫不經心垂下,“看不順眼?!?/br> “你!” 咬牙切齒,一根手指指向蔣弛顫個不停,幾聲“你”之后,卻再沒了下文。 這是一顆燙手山芋。 剛拿了金牌的競賽學生像不學無術的混混流氓一樣眾目睽睽之下把同班同學打到流血不止,甚至他之前還當了學生代表,這是在打整個學校的臉。 按照規定他應該被嚴重記過,若是情節惡劣,重則退學,可他是蔣弛,退了他又是在打蔣董事長的臉。 不退他,陳則家也不會善罷甘休。 年級主任只覺自己沒剩多少的頭發又要氣掉幾根,扶額撐在桌上,呼吸劇烈。 愁眉鎖眼之后手指狠狠指向沒有一點悔過之意的始作俑者:“你們的事等陳則過來之后再說!現在你出去,寫叁千字檢討再到門口給我罰站!” 門“砰”地一聲被關上,蔣弛定定站在門口,眼尾劃了道小傷。 手上擦破的皮膚還在滲血,他轉身,對上黎書驚慌的目光。 遠遠地站在拐角,瑟縮著不敢靠近。 她怕他。 兩道視線在空中交匯,隔著無形的圍墻,鮮血順著指縫滴答滑下,蔣弛轉身,一言不發地離開走廊。 直到腳步聲遠去,他都沒再回頭。 — 陳則從醫務室出來后先去找了年級主任,被打傷的地方都已經做了處理,劉主任慰問過后,手掌拍上陳則肩膀:“我們已經對蔣弛進行了批評教育,學校這邊會對他進行記過處理?!?/br> “如果你有問題,可以現在告訴我?!?/br> 失去鏡片遮擋的眉眼難得的顯出一點凌厲,陳則輕輕點頭:“沒有,謝謝老師?!?/br> 整棟教學樓都找不到蔣弛,黎書甚至連高令遠都問了,可他也說沒見過他。 cao場、籃球場、活動室,所有蔣弛可能出現的地方她都去看了,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午間辦公室外對視的那一幕一直在她腦海中浮現,她不懂當時蔣弛的情緒,她只知道,從補習開始,他已經很久沒用這種眼神看過她。 淡漠、沉靜,還有一些不易察覺的,悔恨。 她隱約地察覺到蔣弛是因為什么打陳則,可抱歉之外,她覺得自己有點委屈。 又不是她跟陳則表白,為什么要把氣撒到她身上。 打人的是他,被訓的也是他,她不過是想來看看他被叫過去之后怎么樣,為什么出來之后反而要用那種眼神看她。 黎書越想越難過,鼻尖也開始跟著酸澀,跑了那么多地方兩條腿都開始發痛,心情低落地從球場回到教學樓。 剛到樓道口,卻意外撞上陳則。 和冬至那天一模一樣的樓道,他在上,她在下。 陳則額上、臉上都貼著紗布,沒有戴眼鏡,神情一如既往的溫和。 他先開口:“黎書,好巧?!?/br> 可是黎書卻愧疚得不敢跟他說話,幾乎是他一出聲,她就垂頭眼淚落下。 “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黎書,和你沒有關系?!?/br>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不該由你道歉?!?/br> “可是……是因為我沒有說……”她幾乎要哽咽,“我不知道……” “沒事的?!标悇t走下一步,抬手想要搭上她的肩,可是剛碰到,她就嚇到般往后退。 依舊平和地笑了笑,他垂眼,“真的和你沒關系的,就算你說了,我也可能免不了這頓打?!?/br> “蔣弛這個人,就是這樣?!?/br> “任性霸道,什么都要搶。我和他一個初中的,”說到這里,陳則輕笑了下,“他初中的時候,就是這樣?!?/br> “可能覺得我和他有競爭關系吧,對我有點敵意,凡是我喜歡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物,他都想方設法搞到,然后像小孩子一樣的炫耀?!?/br> 黎書怔怔地抬頭,掛著淚珠的臉上茫然。 “他以前對人不感興趣的,”陳則溫柔地看著她,“可能是因為我沒什么喜歡的人吧?!?/br> 腦子里嗡嗡響,黎書好像又回到了被打架弄得一片狼藉的教室。 陳則又走下一步,把她帶回現實。 “既然我已經被打了,黎書,我想問問你,你的答案,還和那天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