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淑妃自覺在前幾日被落了面子,眼下自是不肯輕易罷休,“是優是劣,總要一觀才曉得的。陛下,您說如何?” 她拖長了尾音,側首看向一邊的新帝。 姜懷央看似不時與身邊李丞相說上幾句,可實際上,還是將心神分了些在阮玉儀處,雖一心二用,也不見他與李丞相談話時,有何怔神磕絆處。 隨淑妃話落,阮玉儀也望向他。按說無人會歡喜自己的妻妾常在人前出頭露面,可他素來心思難測,又是醉心政事,不似會在意這些的人。 他放下酒盞,淡聲道,“淑妃所言甚是?!?/br> 她心中突突地,望向他的眸光里也帶了不可置信之色。 說來可笑,昨夜與他共枕時,許是他難得有與她溫存之意,竟是使她生了錯覺,仿佛他們只是尋常夫妻,燈下小話而已。 他冷淡的一句話,生生將她從本也不多的一絲幻想中拖拽出來。她垂了垂眸,將眸中情緒一并斂盡。 火光映照中,他沒注意到她的異樣。 借著微醺的醉意,反是朦朧間憶起從前夢境。高燈傾倒,燭火舔舐上紗幔,他們不管不顧,抵死纏綿。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如此道。 “泠泠最近似對習舞之事有所懈怠,朕看不若借此機會,瞧瞧你是退步還是進益?!彼桨陱埡?,三言兩語就將此事敲定下來。 自她的脊骨處,攀上一股涼意。 是了,在她面前的是帝王,她如此深刻地意識到。別說是要她于眾人前獻舞,就是要她性命,也無人敢多說一句。 如今,她方才發覺,原來自己內心還留存著一絲僥幸,下意識拼命在他身上尋找著圣河寺的“世子”的痕跡。 但那只是他的偽裝,現在冷心冷清的帝王收回了,也迫使她不得不正視眼前的處境。 她默了會兒,忽地莞爾一笑,嗓音嬌柔似水,卻也似水般抽刀不斷,“臣妾可不白獻一舞,陛下待拿什么來交換?” 她著著一身落梅紋金裙,發上所佩,也是與之相襯的簪釵,是容色灼灼,香培玉琢般的小娘子。 見她如此直白地向新帝索要,邊上侍立的宮婢都不禁為其捏把汗。 姜懷央面上并無慍色,反是緩聲問道,“愛妃想要什么?”他將“愛妃”二字念得輾轉,仿佛刻意挑逗。 她沒想到他會輕易應下,怔了一瞬,耳尖燒紅,只道,“回去再說與陛下不遲?!?/br> 他令樂師停下彈奏。 她起身,行至篝火前,盈盈一禮。 在眾人皆面面相覷,不知這位宮里的阮才人要做什么時,卻聽新帝冷聲吩咐,道是要他們將眼睛都閉上。 雖只是漫不經心的一句,卻無人敢不照做,甚至生怕閉眼閉得晚了,新帝下一句就是要剜去他們的眼珠。 不遠處的姜祺挑了下眉,施施然也闔上了眼。 她原本緊緊攥著裙擺的手,稍松開了些,但心下恥意難抑,仍是面色飛紅,新施了上好的脂粉般的。 她在腦中稍過了一遍動作,便翩然起舞。 她今日所著正是廣袖,收放間宛若輕波。衣料中嵌著的金線在火光下尤為明顯,勾勒出一朵朵梅花的形狀,或綻或攏,皆是珊珊可愛,飄動中徒添了生氣。 如此形容姿態,端的是人間所不可有,是不論男女的心神,都要招去的。 姜懷央防了在場的外男,卻獨獨忽略了淑妃。 因無人盯著,淑妃只半闔了眼,阮玉儀的一舞一動盡數落入她的眸中。 她心下一動。那些傳聞,聽說都是先是從圣河寺傳出來的,她也只是聽外出采買的宮婢說了一嘴。 可如今真見了,只覺得謠言之人當真是言辭匱乏,所敘不及親眼見著的半分。 淑妃的神色暗了幾分。她的父親愛歌舞曲調,府中幾個姨娘皆是會舞的。 她自小接觸,難免生了傾慕之心,也曾向容父提過想要習舞。但被冷硬地回絕。后來她方才知道,他們要的只是一個能拿下后宮大權的女兒,從來不會顧及她心中所想。 就是如今她做到了四妃之一,家中也還是急功近利地不住逼迫。 第143章 晉升 淑妃捏著酒盞,出神地想。 若是她并非容府中最為出挑的女兒,是不是不必擔入宮的責任,是不是在這些小事上,她也能如愿? 她悄悄側眼瞥向上首處的新帝。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她曾經一遍遍告訴自己,她對他是有情的,但如此暗示,卻也顯得十分蒼白無力。 她入宮便封了妃,原以為會如預想中一樣受盡恩寵,可日子越過去,她越發清楚,所謂尊卑,也不過是新帝口中一句話罷了。 她垂首,闔上了眼。 樂曲聲不知是何時被叫停的,新帝不曾點頭,也無人敢睜眼,淑妃只聽得耳邊隱有衣料摩擦的動靜。 阮玉儀停下時,口中已是有些微喘,不及緩過氣來,卻被姜懷央喚至近前。他含住她微張的唇瓣,將人攬入懷里。 夜風將他的手吹得寒涼,她眼睫可憐地微微顫著,默默受著。 周遭是一眾王公貴族,雖知無人見著他們眼下的行徑,可她還是抵不住心中恥意,軟了半邊身子。 因夜間不便行路,翌日一早,大小車馬并新帝才起駕回宮。 一路舟車勞頓,她也委實是乏了,倚在榻上,還恍惚感覺身下有輕微晃動,如還在馬車之上。木靈見她如此,也不敢和往常一般纏著她要她將一路的趣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