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他暗自冷嗤,今上輕欲,從前送去他宮中的美人還少了?如今封下位份最高的,也只有一個淑妃容氏。 想來,不消多時,陛下便會對那副皮囊厭了去,屆時,泠泠才會記起他的好來。 程朱氏瞥了他一眼,自己的孩子,她怎會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又添了句,“儀姐兒已非你能俏想的,你還是趁早收了心思。長公主那邊,也要安撫住了才是?!?/br> 他重重吐出一口氣,“孩兒已將當初的定情信物送與表妹,我相信表妹定然會念起我的好的?!庇绕涫窃谂c旁人共爭一人寵愛,受了冷落的時候。 “混賬!”程朱氏氣極,拍案而起,“你究竟在固執些什么,別倒時候被今上發現了你那點子小心思,連累了整個程家才好!” 她沒想到他會如此杵逆自己,同時,也氣他的執迷不悟。 程行秋根本怠于與他爭吵,而是漫不經心地認了錯,便拂袖離去。 李mama引他至東廂房,入了內室。 雖說他如今的身份不便進出她的房間了,可此處到底是沒了人住,也失去了原先那份隱秘。 他伸手抹了下幾案上,便有層薄薄的灰沾在他的指尖。抬眼環顧,四下里的擺件大多還是齊全,但卻不是當初他與她的新房的模樣。 一種物是人非之感竟油然而生。而與她成婚那日,似乎已時隔經年。 他忽覺有什么悄悄從他指縫溜走了。即使他攥得再緊,也是徒勞。 第115章 羹湯 晨光熹微,鳥雀啾鳴。 木香見今日天空澄澈,許是將會晴好,便抱著被衾出來晾曬。她將被衾掛至竹竿上,展得平整,撣了幾下才轉身離開。 不遠處,兩個宮婢見往這邊望來一眼,悄聲說著小話。 “近日這阮才人身邊的人,總是出來晾曬被褥,也不知這么個作弄法,身子吃不吃得消?!蹦擎咀佑滞鞠阏具^的地方投去一眼。 著鵝黃小褂的宮婢輕哼一聲,“這難道還會是壞事不成,宮里頭的娘娘都未曾有人承寵。她卻是獨一個了,只是這位也不知是哪個旮旯出來的,上不得臺面,那位這才將人養在外頭?!?/br> 另一人是個謹慎的,左右看了看,壓低嗓音,“聽說,她是程修撰那個被休的少夫人?!?/br> 女子在親事上少有選擇的權力,雖說玉儀與程行秋確是和離,也并非能由女子提出。當風言風語傳開的時候,好事者不會管這些,也便一并歸作了休妻。 “那不是——”鵝黃小褂的宮女面露訝色,忽地想到什么,改口道,“雖說這位才人的確是仙人之姿,可陛下怎會理會曾為人婦的女子。也難怪沒法成為宮里的正經主子了?!?/br> “誰說不是呢。不過在此處做活,倒是個油水足的美差?!?/br> 程朱氏送來的不少金銀細軟之物,她們仗著這些東西首先經過她們的手,一些貴重的,便落入了她們的口袋。 金嬤嬤曾撞見過一次,先是斥責了一通,又給捅到阮玉儀那里去。無奈這兩個宮婢,就是悄悄背著金嬤嬤,也多少要貪下些。 最狠的一次,挑揀得只余下了幾件衣裙。她們還滿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不會有人知曉。 另一人笑了下,正待說什么,卻忽地頓住,低眉斂目,持起了手中的掃帚,裝作一直在灑掃的模樣。 鵝黃小褂心下一跳,緩緩轉頭,見不遠處木香正沉著臉色,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她們。她撇撇嘴,稍走開了些。 木香回了廂房后,將此事告與了阮玉儀。 她吹開茶盞中浮著的茶梗,熱氣聚成白霧,一下散開來。她其實早發現了她們的行徑,只是這是他派來的人,也不好隨意處理。 于是她便趁他來的時候,知會了他。 可他看起來絲毫沒有要袒護她的模樣,反而是低笑,邊絞著她的發,邊漫不經心道,“不過一點黃白之物,你若喜歡,給你多送些來便是?!?/br> 他心下其實明了程府攀附的心思,并不喜這般行徑??伤膊辉缸o著她,是故意將這兩個宮婢留著,放任她們欺負她的。 那時,聽他如此說,她也便垂下眸,不再言語。 阮玉儀放下茶盞,思忖了片刻,道,“以后叫姨母莫要再送東西來了。你們也記著疏遠著那兩個宮婢些,盯著點。若有什么粗重活計,交與她們便是?!?/br> 在這些宮婢眼里,只有他才是真正的主子。若是他縱容她們的行徑,饒是她,也無法耐她們何。 她輕嘆口氣,往窗外看去。窗上雕飾精美,隱有華貴之氣卻不顯奢靡,可那交錯的木條,卻像極了關雀兒的金籠,使人看了心中壓抑。 她也曾試圖托溫雉向他說情。畢竟身后無人幫扶遮掩,她再想逃離,也逃不到何處去。 溫雉是知曉姜懷央態度轉變的內情的,故也明白涉及了元副將,是難以叫陛下退一步的。 他只好笑著安撫了幾句,“陛下他也并非刻意要瞞著您身份。他還是在意您的,不然——”不然也不會單單是軟禁在此處這么簡單了。 見她眉眼間皆是低落,也有些于心不忍。 “我知道,”她輕聲道,“是我先錯認的人,怪不得陛下?!彼袝r候甚至會想,若是那時候找世子時,再仔細些,是否境遇又會與眼下大不相同。 她并不愿意被軟禁于此,即使旁人艷羨陛下提供給她的錦衣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