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自是沒有的。她搖了兩下頭。 梅姨娘笑起來,嗓音溫和,“既是沒有,那您便還是程府的少夫人?!睕r且往后,這位還要成為府中的二少夫人也說不準。 少夫人一稱,并非只于輩分和與親緣上有區分,更多的其實是代表著一種地位,是在著程府的話語權。 想她剛來時,不過是程家的一位表小姐,是客,算不上正經的主子。便是嫁入程家后,府中的下人們才對她更上心起來。說不上他們見風使舵,不過是親疏有別罷了。 阮玉儀自覺說不過她,便引她落了座,一邊木靈上了茶水來。 其實她知道,梅姨娘說出的話的分量,在程府下人們眼中不比程朱氏要輕。她還能拘著禮數,保持一份謙恭,確實是難得的。 梅姨娘給一邊的婢子遞了一眼,便有兩張箋紙呈了上來?!斑@是之前應了您的曲子,本是能很快給您送來的,前幾日著實是身子不適,無甚精力推敲音律,這才耽擱些了時候?!?/br> 灑金的箋紙上,一紙的宮商角徵羽,滿而不亂,也不曾有涂改,可見很是花了一番心思,且是另外謄了出來的。 阮玉儀接過瞧了瞧,心下一暖。交給侍立在側的木靈叫她好生收著。 第70章 落筆 西廂房。 程行秋遣人過去后,便在廊上來回走動,不斷地往遠處眺,只是始終不見心中所念的倩影。 這會兒長公主正在小憩,依平日的習慣,約莫還要大半個時辰才會轉醒。他刻意選了廊下與阮玉儀會面,此處離臥房較遠,也便不至于叫昭容瞧見了。 而正房有程朱氏在,卻是比西廂房還不方便說話的。 小徑處拐出一道著淡粉襦裙身影,往他這處走來。 注意到派去的婢子回來,他三步并做兩步迎了上去。再一看,卻不見婢子身后還有旁的人。他心下微沉,蹙眉道,“怎的不見阮氏,你可與她知會到位了?” 她自知擔不起這責任,忙將阮玉儀的話一五一十復述與他。 一日夫妻還道有百日之恩,原來她便如此不愿見他,還以為用和離書能將她哄了來。 這小娘子倒真真是個絕情的主兒。 程行秋兀自冷然一笑,其間含了多少自嘲,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這些天來,軟的硬的他哪樣沒試過,他以為他已經給了她足夠的選擇,卻不知一向乖順的小娘子真置起氣來,能做到這般地步。 如今,竟真的隱隱懷念起那個會同他嬉笑撒嬌的泠泠來。 他捏著文書的手緊了又緊,半晌后,才將東西交給婢子,“去拿給阮氏罷。另外與她道,我已經安排致信婺州阮家了,叫她莫要擔心?!?/br> “是?!蹦擎咀討?,一路碎步去了。 其實并沒有什么信寄去了阮家,這不過是要哄她安心罷了。從前阮府盛極時,聽說對這個小女兒也是嬌慣得很,如今若是此事傳了過去,難保阮家的人一心疼,不會將小女兒接回去。 他不能叫阮家壞了接下來的打算。 程行秋負手立著,驀地覺得周身空蕩蕩的,似有風從他的身側拂過,可除了能撩起他的鬢發外,衣袂卻是動也不動,仿佛這風從未來過一般。 他不可怪風無情,只能怨自己站在廊下,一邊想感受風,一邊又貪戀此處的暖意。 但惜他并不知曉這個道理。 “大公子,”白荷上前來,打斷了他的思緒,“殿下醒了,正要見您呢?!?/br> 今兒怎的醒得這般早,程行秋斂去疑色,道,“好,我這就過去?!彼壑懈∩闲σ?,跟白荷去了臥房。 卻說阮玉儀與梅姨娘正聊到興起處,一語未了,便見那西廂的婢子果真拿著兩封文書來了。木香見狀,忙侍候了筆墨來。 她起身去窗柩下的幾案處,將那紙和離書展開。紙是上好的灑金宣紙,泛著些淡色的黃,如此才能保證經年不壞。 上邊工工整整謄著相同的內容,無一不是在講述他們日子過得如何好,兩人如何地相敬如賓,最后將一切原因歸結于一句“緣淺”。 阮玉儀出神地望著那些字跡。往后和離書用以示人,旁人都信了上邊的荒唐之語,只有她自己知曉其實不是這樣,那么往后,她在程府所受的委屈,要如何道與旁人,他們才會相信? 和離雖是表面上尊重了夫妻二人的意愿,可自古以來,鮮少賦予女子提出和離的權力,說到底,這門親事還是掌握在男子手中,和離不過是較休書更為體面些罷了。 因而她也知道,她能如此順利地拿到和離書,并非是她一人之力所能辦到的。只是—— 見阮玉儀猶疑,一邊的梅姨娘只當她是還在意著大公子,于是安撫道,“不論是否身不由己,結果都是他先背叛了你。事到如今,何必念念不忘,既能早些斷了,對你也是好的?!?/br> 若是當初她也能能想到如今這個層面,她也不必再程府磋磨,面對一個已經無什么感情的夫君了,何況還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夫君。 梅姨娘的眸眼中染上落寞。 這小娘子是個心地好的,她不愿玉儀最終也落得她這個地步,因而自是用心相勸。 “姨娘說得是?!比钣駜x心知她是誤解了自己的心思,不過也沒反駁,而是順著她的話應下去。 她沾了墨,將筆腹在硯臺邊沿刮了兩刮,將多余的墨順掉。不曾多猶豫,流利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