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姜懷央似是感覺到她的情緒,思忖片刻,一手搭上她的肩。她的肩頭有些骨感,分明隔著衣物瞧上去,還算勻稱的小娘子,這會兒摸上去竟是有些膈手。 他微微蹙眉,想道,夢中的她可沒這般纖弱,反倒是該有都有,秾纖合度的。程家雖然待她不好,應是也不至于少吃少喝的,怎就將人養成了這般弱不禁風的模樣。 阮玉儀感受到肩上的重量,不必回頭也曉得是誰。她心神安定了些,抽回目光,細細回想起來。 忽地,一個圖案掠過她的腦中。 她眸光一亮,回頭道,“殿下,我記得他腕上有個三點陣樣式的刺青?!痹趯⒋嗽捀媾c他后,她心下一松,像是卸下了什么重任般,覺著終于算是不辜負他們的希冀了。 聞言,姜懷央側首詢問京兆尹,“當時抓到人的時候,可有注意到過?”照理說,若是已換好了衣裳,看守的獄卒應是會注意到他身上的異樣,何況的手腕這樣的地方。 京兆尹搖了搖頭,正色道,“但他腕上卻是有一塊傷,銅錢大小,似是用利刃削去了一塊?!币嬗写税l現,他們又怎可能隱瞞不報。 姜懷央卻是看向里邊的刺客,神色沉下來。手上有標記樣的刺青,說明此人背后定有一個組織,如今刺青被人剜去,則表示已被雇傭者拋棄—— “來人,進去制住他,尤其注意不要讓他的上下齒咬合!”他忽地想到什么,厲聲吩咐道。 小吏忙掏出一大把鑰匙,慌亂之中一時間竟是找不到哪個是哪個。 已經來不及了。 那刺客垂首冷笑了一聲,幾乎是齊根咬上了自己的舌頭。 從他們這行的,何來怕死之人,只是家中沒點變故,誰又會樂意給人賣命。他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只是以往憂心著家中日薄西山的老母,重病的女兒。 他昨兒還悄悄回了趟家,這是十多年來的唯一一次??梢砸乐洃泴せ丶抑袝r,卻聽鄉人說,他那一大家子早在十多年前就亡于一場大火中了,這會兒怕是連棺中都朽敗得只剩點枯骨了。 此時他才明白,那人說的會好生照顧他的親眷,從來都只是為了讓他忠心替他賣命的一個騙局。 他早不剩什么了。故意被他們抓到,捱到如今才對自己下手,不過是為了欣賞他們那被戲耍的神情。 好生有趣。瞧那京兆尹大人,氣得面容都扭曲了。 他笑起來。嘴角汩汩流出鮮血,沾染得下巴處一片黏膩,甚是駭人。覺著口中一片血腥,想拿舌頭去舔,卻已使喚不了這幾乎要脫離他口腔的舌頭了。 見情勢不對,姜懷央不自覺地將手覆在阮玉儀眼上。 他眉頭微蹙,如此場面他倒是見慣了的,卻只怕這嬌氣得連只小鼠也能嚇到的小娘子,也會被眼前的景象嚇去。 因著要掩住她的雙目,兩人幾乎是貼著站,他能感受到手下她的眼睫一動一動的,弄得手心微癢,極為灼熱,似是能感受到她面上血液的流淌。 “……殿下?”忽地被捂住眼眸,阮玉儀如墜五里霧中,便輕輕喚了一聲。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但因著她的眼睛沒閉全,這黑得又不甚純粹,深一塊淺一塊,還摻這點紅。她幾乎都能依著這紅想象出自己耳尖是什么顏色了。 她抓上他的手,試圖將他的手從自己眼上拿開。 許是失了視覺,旁的感官便分外敏感。她注意到今日世子身上沒有從前那股幽香,而是一種尋常的皂角香,莫名帶著點男子身上的力量感,于是又有些安下心來。 抓著他的手撤了力道,改為輕輕覆著。 然而她不曉得的是,那幽香確實是熏香,一開始原是那場宮變后,用以掩蓋身上濃重的血腥的,后來時間久了,也便聞習慣了,隨著下人們擺弄去。 今日沒用只是因為他昨夜宿在了京兆府。 這會兒獄卒已將門打開,緊著將人送去止血。倒不是因為想著放他一馬,而是畢竟話還沒套出來,總沒有叫說話的人就先沒了的道理。 姜懷央這才松開了手,微微捏著,上邊似乎還留著那溫熱細膩的觸感。 忽地見了亮光,她卻是有些不習慣了,眼前有些恍惚,眨了兩眨才緩過神來。 “可有紙筆?”他轉臉直接問京兆尹。 這京兆尹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不過還是對一旁的小吏吩咐,“還不筆墨伺候?!币贿厡⑺麄円镣膺叺淖郎?。 不消多時,小吏便取來了紙筆,擺在桌上,研好了墨后,退去了邊上。 姜懷央看了眼阮玉儀,道,“將你所見的刺青畫下來,仔細著別出了差錯?!?/br> 她應了聲,執起筆,在上邊點了三個呈三角狀的點,便擱下了筆,“殿下,就是如此的紋飾?!碑敃r那一刀刺過來時,那人因著將手往前伸的動作,衣袖往里滑了些許。 雖只是一晃而過,但這刺青結構簡單,倒也是不至于看錯的。 見了這個紋樣,溫雉的眼不由得微微睜大,喃喃道,“這不是——”有著這樣刺青的刺客并不止有他一個,只是之前的兩人也為成功,但他們心狠,見不出手失利,當場便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藥。 導致至今,他們還是對這批人一無所知。 姜懷央自是也認得,眸色倏地沉下來,抿著唇,卻并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