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木香哪能不曉得她在想什么,揶揄道,“小姐其實心里想問的是世子吧?您放心,還是世子殿下親自將您抱進來的呢,東西也是他吩咐人備來的?!?/br> 看來確實是如傳聞中一樣好接近的。阮玉儀松了口氣,這么一來,接下來的一些事,也就更順理成章了些。 門口傳來叩門的聲音。 她望去,是個小沙彌,正雙手端著碗東西,躊躇在門邊,不知該進還是不該進。 木香走過去,那小沙彌瞧著地面,磕磕絆絆地說,“這個、這個是治風寒的藥,給你們姑娘的?!?/br> “多謝,”木香接過碗,碗中深棕色的湯藥還在晃蕩,“給你們添麻煩了?!?/br> 那小沙彌耳根微紅,說了句“應、應該的”,就慌里慌張跑走了,跟躲鬼似的,全程連正眼也沒分給面前的人一個。 木香轉身進屋,將湯藥遞到阮玉儀面前。 她可遠就聞見了草藥味兒,這會兒放在鼻子底下,她只覺得那味道直沖天靈蓋,光是聞聞就飽了。 木香知道小姐嗜甜,最討厭喝這湯藥。往日阮家少爺還在的時候,都是由他拿來蜜餞,才哄著人將藥喝下肚。 阮玉儀瞟了湯藥一眼,“先放一放吧,眼下喝燙口了些?!?/br> 她有些好笑,這一放怕是得放到涼透倒掉,“小姐,已經不燙了,再涼怕是要更苦口?!?/br> 這么一說,阮玉儀只好將藥接過,她看著渾濁的湯藥,憋了好幾口氣,愣是下不了嘴。她為難地看向木香。 木香不為所動。 她見狀,直接將碗擱在了一邊,從榻上下來,理理衣裙,說是要先去給世子道謝,然后便出了房門。 木香只能無奈跟上。 此時外邊天色已大亮,周遭景色在陽光下,顯得更明快起來。 阮玉儀打量四下,發現她正是在方才誦經那屋子的隔壁廂房,不知郁王世子是否還在那里。 她輕手輕腳地推開半掩的門扉,門外的光便晃進里邊,隱約描摹出里邊的景象——屋內供奉著一尊半人高的小佛像,前邊置數方軟墊,世子則倚在窗邊,手中持著書卷。 姜懷央表面雖是看書,心思其實壓根不在這上邊,許久不見翻過一頁。 作為新帝,他方才執政幾日,有許多需要經他手交接處理的事宜。 本以為白日里忙碌,就寢時應是極易入睡。不想夜夜夢見一女子,辨不清她的模樣,只記得她足腕間鈴鐺清脆,夢魘般隨著他們的動靜,不斷叮當作響。 一聲,一聲,盡數敲擊在他心里,勾得他心神蕩漾。因此每每醒來,都是虛汗淋漓,燥熱難安。 若是要給那女子安張面皮—— 警惕到門口的腳步聲,姜懷央轉頭看去。 若是要給那女子安張面皮,他想,大約與眼前之人差不多。 他不出聲,睨這那女子在他面前盈盈一禮,張口聲音嬌媚柔軟,像是江南那邊的口音,“小女阮玉儀,見過世子殿下。今日多謝殿下相助,小女感激不盡?!?/br> 阮玉儀平日里聲音要更清越些,眼下刻意放柔,襯得整個兒愈發嬌軟易碎。 原來又是個來攀附姜祺的。倒是個有手段的,不知如何做到讓鈴聲入他夢來。 他暗自冷笑,不由得看輕了眼前人。 昨日也有一女子來找姜祺,打扮得花枝招展,明顯是精心準備了,結果與她一般蠢笨,也尋錯了廂房。 姜懷央本不想理會,想讓她知趣自行離開。他指尖摩挲著書頁,不自覺將紙張都揉皺了。他的余光,被一抹鵝黃所占據。 只不過那女子被侍衛攔在了外邊,而她,又是如何進得來的? 他聽見自己開口,“院門由侍衛守著,你是如何進來的?” 阮玉儀猶豫了會,還是沒說出口。她要是透給他了,下次她還怎么溜進來?其實她沒想到的是,只要他一聲吩咐,此處就會加強戒嚴。 下次別說是小門了,就是翻墻也別想進這院子。 見她不開口,姜懷央懶得提醒她弄錯了人,“既然身子沒事了,就別在此久留了?!?/br> 她悄悄瞄了一眼,見這世子面無表情的時候,一雙桃花眼顯得分外清冷幽深,讓人覺得難以接近,可又會做下救助陌生女子的舉動。 看來傳聞也不可盡信。 不過說起來,不是說與太妃一同吃齋禮佛,怎么不見太妃其人?她下意識看來一眼門口,許是身子不便,待在單獨的廂房里不常走動。 姜懷央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終于肯掀掀眼皮,卻見她還維持著行禮的姿勢。 “想在這兒呆到天黑?” 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拿給你的藥可喝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世子分外排斥自己,或者說是外人在這里久留。她將他這句話暗自琢磨半晌,才明白這是讓她起身。 “多謝世子費心了,還未曾來得及?!闭f到藥她心里就發怵,那么苦的東西,讓她喝下去簡直比打她還難受。 阮玉儀正直起身,卻發現雙腿半蹲久了,有些發軟。 “別多想,那是寺里的人準備的?!?/br> 姜懷央隨口吩咐木香,“去將湯藥端來,我盯著你喝?!焙蟀刖涫菍χ钣駜x說的。 木香應聲離開。 她小幅度動動步子,想緩解些許,忽地想到了點什么,借著一點酸軟的勁兒,假裝沒站穩,控制著往姜懷央的方向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