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本是世仇
緋衣站在高臺上,身著沉甸甸的華服,平穩正確地背誦完了一整段的祝禱頌文。隨后,她有條不紊地奉上各種祭品、念誦咒語、啟動儀式…… 一道金色的光芒從祭壇中央緩緩升入天空,照亮整片王城。 這是將一年辛勞所得奉送天空的寓意,感謝月亮給幽暗的魔世帶來光亮,并祈求來年仍有光明。 緋衣完成這一切,低頭看看,各部國主和長老都在努力地保持不睡,都是被突如其來的奏樂嚇醒的。 簡直是在自娛自樂。 緋衣有種撓頭嘆氣的沖動,但是被臺下的明銖瞪了回去。 百無聊賴時,芙娜率先帶頭鼓掌:“第一次主持祭典就做得滴水不漏,儀式圓滿,王后殿下真了不起?!?/br> 希蝶滿是敬意地行禮:“不錯!城下的居民看到這樣溫暖燦爛的光芒,定會安心不少?!?/br> 儀式越成功,光芒越強烈,寓意就越好。緋衣靈力高,儀式完成度比云烈好不知多少,這些長老們都沒有見過這么好的結果。 果然,宮墻外傳來歡呼。 無論想不想打仗,這時節看到好兆頭是大家最想要的。 芙娜笑著催促:“儀式還沒結束呢!下一步是什么?我記得是新的祭祀?!?/br> 明銖收起平時嘴賤輕挑的樣子,肅穆道:“去歲魔世收獲水源,修筑水道。此為魔世風物革新的大事,特為之祝禱!” 說罷,祭臺一側升起新的靈龕,上面供奉著從古獸的本體附近得來的清水,寓意感激水源帶來的生機。 按流程,緋衣要將清水灑向列席的貴族,以及早經篩選的平民代表。這寓意水源的恩澤平等地惠及眾生。 一名小祭祀送上一柄拂塵一樣的法器。 緋衣看了一眼,覺得有點奇怪:拂塵柄歪歪曲曲,通身漆黑,毫無祭典禮器應該有的紋飾。她記得演練的時候用的不是這個。 她向明銖投去懷疑的目光,但是臺下的眾人已經匍匐于地,等著領受恩澤。 宰相大人投來一個表示“給我老實走流程”的目光,緋衣到底沒有問。 也是,這部分祭祀不涉及法術,單純是象征意而已。不引起注意的話,器具只是細節。 跪地的芙娜悄悄地抬頭,盯著緋衣伸向拂塵的手,按捺不住笑意。 拂塵的握柄是萬雷荒野上巨樹的殘枝,只要緋衣觸碰,她的力量就會和殘枝共鳴。然后—— 緋衣拿起拂塵的瞬間,握柄忽然蜂鳴起來,仿佛里面有靈魂正試圖掙扎沖出,劇烈的震動讓緋衣的身體都踉蹌起來。 這東西顯然被做手腳了,緋衣想要扔掉,那節木頭卻像粘在她手心一樣甩不脫。 眾人察覺了不對,但是明銖一句“肅靜”,讓他們暫且顧及典禮的嚴肅而沉默。 芙娜冒著風險一派天真的開口:“可是……那拂塵看起來有點古怪,各位長老有什么頭緒嗎?” 她在王城里相好頗多,立刻便有人回應:“我瞧著,是萬雷荒野那顆樹上取的木材。這握柄焦黑至此,除了那里的雷電,哪能得到這樣顏色的木材?就算有,遭遇雷劈也難保持形態啊?!?/br> 此言一出,大家又驚又疑。為何會有蠢貨去那種險地找木材當然是一大謎題,但是能讓顯然不平凡的古樹蘇醒震動,更是不可思議。 看向緋衣的目光變得復雜:那棵樹,據說神魔之戰時就有了。那么,王后到底是什么身份? 希蝶喝道:“胡言!那里早被魔君劃為禁地,何況雷霆密布,怎么可能有人取得來木料?” 芙娜那邊倒是早有準備:“封鎖萬雷荒野也不過是魔君上位之后的法令,在那之前未必沒有人去取過木材呀?!?/br> “就是,何況那里的雷本來也是魔君布下的,在那之前那里只是荒涼,未必危險?!?/br> 希蝶只覺得這群人明顯得居心不良,可又說不過這些強詞奪理,只好看向緋衣。這一下,卻把她嚇壞了。 非但焦黑的木頭煥發出盈盈綠光,生長出嶄新的枝條,連緋衣的手臂上,都生長出了糾纏的綠枝。 芙娜故作驚訝:“這種力量,妾身在魔世不曾見過呢!” 她一句話帶得后排中低貴族和平民議論紛紛:“對呀!”“這不是魔功!” “王后,到底是誰?” 所有人心里共同的問題。 此時麓蝕長老恍然撫掌:“老夫倒是在書庫里讀到過相關的記述:那是天界的一位神女隕落后的遺骨。也就是說,我們的王后是天界血統,說不定是神女的轉世或分身呢?!?/br> 說罷,他向空中一抓,一卷殘破的卷軸便出現在了手中。 明銖看了氣得牙癢癢。 他懂空中取物的法術,那都是先將目標物體所在記在心中,然后才能隔空取來。 也就是說,麓蝕長老早就查到了古樹的信息,為的就是此刻發難。 “好好讀讀吧!”他把卷軸交給一臉不解的希蝶,還不忘諷刺道:“多虧了魔君安排老夫管理書庫,否則還讀不到這等有趣的古籍呢!” 之前馳風部的國主去抓緋衣,幕后就是他在煽動。奈何沒有直接證據,云烈便把他發落到無人問津的舊書庫。 今日揭穿緋衣,比起幫助芙娜,更多的是為了報復云烈。 可惜他不在場,不過等征戰過來,發現心愛的女人被全境追殺,那場面同樣令人期待。 卷軸傳看了一圈,眾人看向緋衣的目光已經變得戒備和失望。 “記得嗎?魔君的婚禮上,叁生樹都燒了……” “難怪!天界和我們本是世仇,叁生樹當然不會認可神和魔的結合!” 明銖站出來:“你們,都別說了!祭典之上,豈可胡言亂語?” 可是他望著臺下亂糟糟的眾人,又不知道該怎么應對。他這邊還沒試探出緋衣是否記憶復蘇,低下的家伙搞事卻先揭破了?! 又他媽倒霉的正在戰時!如何維護云烈?如何維護魔世的穩定? 沒辦法了,不能讓火燒到外甥身上…… 明銖回頭,閉上眼,冷漠地問緋衣:“今日之事,還請給個解釋。你,為何蒙騙魔君?” 緋衣的手臂仍被源源不斷生長出的枝條糾纏,她卻一笑:“諸位,你們在緊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