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驚喜
餐桌上擺放著美妙的感恩節食物,勞作了半天的珀西剛剛到場,他顯然餓得不行??伤麑︸R匹的熱情已然成為了話題,旁邊總有人要拉上他講幾句。啞著喉嚨的他好不容易打完字回應,饑餓的直覺就讓他果斷地朝向了奶油土豆泥,準備滿滿勺上一勺。 “不行,”溫立即出言阻止,“你不能吃這個?!?/br> 她聲音很急迫,一時間,大家都看向了她。溫只能悲傷地解釋道,她的弟弟因為喉部受傷,不能吃含鹽量太高的食物。 “非常抱歉,原本應該是我去通知廚房的……都是我的錯?!?/br> 其實,珀西并沒被劃傷食道,不需要進行飲食控制。 溫詢問起正在上菜的幫廚,廚房里是否還有未調味的食物。對方表示,沒調味的只剩下一些海膽內臟,以及新鮮素食。 “非常感謝,這就足夠了?!睖馗吲d地說。無論是燉成爛泥的海帶,還是無鹽無糖的野菜沙拉,或者是富含營養的海膽內臟糊,都是非常適合珀西的食物。 “噢,洛拉,”溫緊緊抓住了洛拉的手,洛拉剛走過來查看情況,她并不記得珀西受傷的具體程度,因此贊同了溫的說法,“我記得你會在包里常備一瓶魚肝油——” 確實有這么一回事,魚肝油是熬夜的必備佳品,還能促進傷口愈合,洛拉欣然提供了一瓶未開封的。林溫對著廚師囑咐道,這可以淋在布丁或者其他合適的減糖甜品上,防止珀西干喝會喝不下去。 難免地,兩人都從珀西那里接收到了一個幽怨黑暗的眼神,不過他還是合作的,他沒反抗。溫沉痛地把自己不幸的弟弟交給了廚師,讓他去后廚吃傷患特制午餐。珀西像個憂傷的影子一樣消失了。 隨后,林溫幫可憐的珀西收拾了一下餐盤,就順理成章的坐在了他原先的位置上,也就是那對亞裔兄妹——宙和天音之間。 好的,她的目的達成了。 她需要坐在天音旁邊,和她聊一聊。 天音朝她明朗地笑了笑。這是初次照面的簡單自我介紹后,她首次和溫正面交流。 林溫當然看得出來,對方在盡力避免和自己產生交集。天音到場的時候,溫和她的哥哥已經坐在了一起,可她并沒有坐在哥哥旁邊。她只是禮貌地打了招呼,并友好地報上名字,就轉身和一同前來的朋友們坐在一起。中間隔著的那個位置,恰好被姍姍來遲的珀西占據。 但現在,她不得不和溫講話了。 天音有種新英格蘭女孩的標準氣質,熨燙完美的卷發給人精心打理的印象,棕色的眼睛非常靈巧,能夠恰到好處地調控情緒,顯得她關切著你說出的每個字。 她的妝容很淡,但完美詮釋了她的個人風格——她懂得如何強調自己的優勢。 林溫感覺到,和她做對手,估計挺可怕的。比起她那個有點純真,相較于人更關心動物的哥哥,天音的情緒實在很難讀懂。她看起來總是在鼓勵你說下去,如果你想讓她也透露點信息,她會說些無關緊要的,又轉回你先前的話題,表示她真的對你感同身受,她還想繼續聊下去。 到底要怎么表現,才能讓人相信自己比她更擅長社交,才能勝過她,林溫很迷茫。她最近才發現,很多人說話不僅不是為了交流,還會避免交流。因為未經準備就給出信息,是有風險的。 溫有種疲勞的感覺,她很想打起精神,卻又做不到。面前是個黑發棕眼的女孩,她以為自己有很多話能和她說,可是不行,對方防備著她。 天音口中的每一句話,都是單純的事實,不帶多少情緒。即使她選擇的話題與熱愛相關,她說,自己從小就熟悉這個馬場,她熱愛這里。 可當林溫感嘆起馬場很遼闊,她只談到馬場的具體規模。當林溫說起自己今天去了那些地方,她笑著評價確實很不錯,那些建筑剛剛翻新。就算她的哥哥也加入對話,談論起馬,天音也只會頗感興趣地詢問,月初引入的賽級馬后代到底怎么樣。 也許她只是不想和自己講話?林溫閉上嘴巴,想要了解天音和朋友們怎樣談天。很快她發現,這個女孩有點謹慎過頭,她絕對不說那種毫無準備的話,有時候你覺得她講了幾句好玩的,往前捋捋,就能發現她是在復述別人剛講的話,不過是替換掉一兩個形容詞罷了。 這也太自律了,不像是在吃飯,像是在工作。 工作,還真是這樣。林溫提醒自己,她們在競爭同一個工作機會,天音努力展現著能力。 自己這能贏嗎,溫迷茫地查看起儲存到提示板上的消息,丹尼爾其實只給她發了一小段話,他如此寫道: 雇主是很貪婪的,他們期待的并不是員工做好自己的工作,因為這是分內的,工資支付過的價值。雇主總是想知道,員工有什么額外的價值。 梅芙手下的好員工已經夠多了,這些員工不會說錯話,清楚自己該做什么。但她現在需要一個不一樣的,她希望這個人能大膽地在各部門間走動,時不時說點不恰當的話,這樣她自己就不必開口。 全天下老板都需要一個頂鍋的,林溫早就知道了,以前她在修車行的時候便體驗過了,車修壞了總有她一份功勞。她繼父總是說,顧客不應該打擊一個對修車充滿熱情,卻總是拿錯零件的小女孩。這是一回事,可事先知道自己正在競聘一個頂鍋的崗位,還是蠻痛苦的。 “呃,天音,有件事我真的很好奇,”溫強行拉近了距離,“其實我從小就常來這個馬場,也在這里擁有了自己的第一頭馬,并把它養大。除了前段時間受傷,我一直來得很頻繁?!?/br> “可是,好神奇,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們本應該更早認識的,不是嗎?” 溫盡力讓自己的表情足夠悲傷,好讓自己看起來只是單純地在遺憾。 “哦,這個……”天音明顯愣住了,她似乎沒考慮過這一層。 林溫其實完全是瞎說的,她對蘇莉溫養馬的經歷不怎么了解,但也知道那匹棗紅小馬是特意為了這次行程才移動了過來,這并不是詹寧斯家通常的馬場。 “我其實,不經常來這里,”天音盡力微笑著,“但我確實很喜歡它,我經常聽人說起…對吧,哥哥?!?/br> 天音的哥哥宙贊同地點了點頭,他說有時候梅芙女士會談起馬場,meimei總是很感興趣。 林溫可以看見,天音的表情總算有了松動,那大概是——“你怎么這么不爭氣,什么都說?!?/br> 不管怎樣,終于說到了關鍵,天界議員,馬場的主人梅芙。林溫偷偷瞟了梅芙一眼,卻看不清楚她樣子,這位議員個子很小,坐的又離她很遠,根本看不真切。 林溫熱切地問了一大堆問題,想知道她們的交情到底有多深,天音似乎完全沒預料到自己要說這些,她畢竟也不過是十六歲,不可能面面周到,她開始變得慌張,變得擔心,擔心自己說錯了話。 還好,持續的閑聊后,氣氛逐漸變得柔和,兩人都開始輕松地微笑。是啊,大家都是十六七歲,沒必要那么緊張。天音說了些梅芙的事,也多說了些自己的。 她們熟悉了起來。 在下午,林溫和這對兄妹愉快地一起騎馬,天音雖然沒來過這個馬場,但她技術真的很好,雖然沒誰在和她比賽,但她總想比大家騎得都快。 她是個好女孩,溫開始喜歡上她。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贏了她,又該怎么面對呢? 她總覺得自己能贏,她表現得還不錯。 “梅芙剛剛和我談過了,”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晚餐結束后一段時間,丹尼爾過來找她談話,“她決定還是讓天音做她的實習生?!?/br> 他神色如常,并不失望或遺憾。 這樣嗎...這樣也好。林溫還是松了口氣,天音理應得到她努力的結果。 “更好的是,我們還是得到了我們想要的職位?!?/br> 他露出一個真正愉快的笑容,當溫對上他視線,他向她眨了眨眼。 “???” 溫沒聽說過這回事,她錯愕地看著他。 “你跳過了實習階段,梅芙承諾給你提供一個職位,也有試用期,但更正式,和加雷斯的一樣——” “等等,”她恍然大悟,“是不是因為這個你才不直接告訴我?!?/br> “不,雖然我一開始就提出了請求,可她說機會不大,所以我沒有向你透露這部分情況,不過你完成得很好,她同意了?!?/br> 他看起來對加雷斯完全不在意,就算溫接下來要和他做同事,他只是客觀地介紹起崗位細節。 “不管怎樣,你不說出全部情況,就是騙人?!?/br> 溫很認真地看著他。 “你過來一下?!?/br> 她把丹拉進自己的房間,兩人一直在她房間門口說話,他站在門外。 溫沒有關門,僅僅關上了燈,走廊的光線還能溢進來,她用手捂住他的眼睛。 “你騙了我,這很不好,你知道嗎?” 他沒有回話。 她也沒有抬頭看他。 “今天,就算了?!?/br> 她一字一頓地說。 “可是,回去吻我,好嗎?” “別說話,”她又緊張起來,“我說什么就是什么?;厝ブ?,我想去倉庫拿點東西,我能用來防身或者攻擊的東西還是太少了,你得陪我去找?!?/br> “在那里吻我,好嗎?” 她不準他回答,這件事已經說定了,他不必回答。溫把他推出去,鎖上了門。 沒有那么多理由,她只是想要。她貼著門緩緩坐下。 不想陷入奇怪的情緒里,干點正事吧??伤c開提示板,查看的還是相關的界面。上次接吻之后,丹的靈魂復寫率提升到了16%,不過并沒有新的效果生成。 這說明著什么?難道他和加雷斯一個性質,其實并不真心愿意給她什么東西? 誰知道呢,也是有可能的。 溫覺得他一點也不大方。 又在馬場待了兩天,她和同齡人一起騎馬,聊天,用雙腿在草地奔跑。她認識了許多新的人,短暫而愉快的交談同樣有很多,記也記不清了。 是時候回家了。 丹尼爾沒有和她們坐一輛車,他說自己有事要繞路去別的地方,不知道真的假的。珀西吃了幾天流食,意志變得相當消沉,連手機都不用了,只盯著窗外發呆。 等到丹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林溫在倉庫門口等著,她給他發消息,要他本人過來。 他回復,他查看過庫存,確定沒有什么她能用的東西。 怎么這樣,連加雷斯都給了她戒指。 溫不快樂地反駁。 “到書房來吧,我找到了別的武器?!?/br> 丹出現在她身后。 她嚇了一跳。 可他沒有道歉,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是不聲不響地往前走,朝書房走。 不知道會是什么,會有什么。 她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