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就霜月的實力而言,護住兩個孩童并不困難,因此,即便彼時戰火紛飛,也并未影響到他們多少。 但熊熊戰火終究會燒到他們的生活。 霜月身為人族數一數二的戰力,自然無法置身事外,得知人界情況危急后,他只能在宗門的催促中趕了回去。 戰場上刀光劍影,為免傷到兩個小家伙,臨走前寒月尋了一處安全的地方,又設下重重保障。 以霜月的實力,設下的保障自然不是誰都能輕易破解的,但有一點,他們低估了妖族要殺小妖的決心。 眼見外頭的妖就要闖進來,小妖咬著牙,跑了出去,孤身引開了那群妖。 他想將生機留給那軟軟的人族。 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一只妖告訴他,妖后后悔了。 于是他又活了下來。 因為妖后的后悔。 他想要回去找那兩個人族,但是他們完全不給他這個機會,因為妖后的后悔是有條件的,她要他離得遠遠的,許是怕他強留,所以將他的路都規劃好了。 他被交給了一只前往人族的妖。 一個妖販子。 他的生母親手將他推進深淵,成了擺在貨架上可供挑選的商品。 他的妖身還算討喜,但私底下參與買賣妖族的,多是為了他們異于常人的俊美人形,等新鮮勁兒過了,遲遲無法化形且桀驁不馴的他便遭到了買主的厭棄。 他不知道自己被輾轉了多少回,遭了多少毒打,又被灌了多少藥汁。 每當看見那些人比他還急著讓他化形時,就忍不住地好笑。 他們不知道,他身體內儲存的每一分靈力都不屬于他自己,哪怕所有的苦味都殘留在他的味蕾中,汲取的營養卻在源源不斷地滋潤著他遠在妖界的同胞哥哥。 后來,他被一個小少爺看中,他默默等待著自己被冷落一天,期望著終有一日能夠逃離命運的魔爪,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邁入的是更深的深淵。 那小少爺表里不一,最喜歡虐待靈獸,能從他手里出去的,只有死物。 無盡的不甘和恨意在日復一日的絕望中滋生,他不想成為死物,所以只能讓他們成為死物,于是,他將這些年被割的共計三萬六千九百一十二刀盡數還了小少爺滿門。 從地獄爬了出來。 然后,見到了曾經那個軟軟的人族。 …… - 妖王宮外。 徐漱剛推開客棧房間的門,就看見杜秋然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喜色,不由猜測:“得到那位小師弟的消息了?” “何止,已經找到他了?!倍徘锶贿B忙將虞初羽傳遞出的消息告知,“興許不日我們就能回人界了?!?/br> 聽到這話,徐漱渾身一輕,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 “那就好。他們有說何時離開嗎?” 杜秋然搖搖頭:“似乎還有些事情要處理?!?/br> 就在這時,外邊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正踩著木質樓梯朝三樓逼近。 客棧老板誠惶誠恐地邁著小步跟在旁邊:“官爺,您透個底,這究竟是在做什么???小店一向遵紀守法,保證沒犯一點事!” 徐漱和杜秋然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朝窗邊挪去。 杜秋然剛搭上窗沿,還未來得及動手打開,就不著痕跡地收回手,轉頭對徐漱搖了搖頭,做了個口勢:外頭也有。 徐漱心中一沉。 被夾抄了。 領頭的沒搭理客棧老板,幾步將其甩在身后,其余的虎衛也毫不客氣地從他身邊經過。 樓梯并不狹窄,但這么多妖一擁而上,難免顯得擁擠。 客棧老板被一個大力撞得趔趄,差點沒撲在樓梯上,頓時也不敢阻攔了,縮在一旁免得誤傷自己。 來到相應的房間前,領頭直接一腳踹開大門,下一瞬,身后的虎衛齊刷刷涌進房間,將其占了個水泄不通。 “怎么會是空的?”一虎衛不敢置信。 首領打開窗,確認外面守著的妖沒看見任何進出的身影后,斷然下令:“搜!” 這時,客棧老板探頭探腦地朝房間望來,看清里面的景象后不由“咦”了聲。 離得近的虎衛耳朵一動,銳利的視線朝他掃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嗎?” 客棧老板被他的態度嚇到,結結巴巴地回答:“沒、沒有,就是奇、奇怪這里面的租客明明都回來了,怎么如今都不在?!?/br> 虎衛不耐煩地嘖舌,擺擺手讓他離遠點。 還以為是什么有用的線索。 一番搜索后,虎衛始終一無所獲,只好撤離。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微不可聞的落地聲響起,緊接著,兩道人影緩緩憑空浮現。 杜秋然長舒一口氣:“幸好還有兩張隱身符?!?/br> 徐漱沒有放松警惕,來到窗邊后,輕輕打開一道微不可見的小縫,緊接著,一只螞蟻大小的飛蟲從他指尖飛出,透過那條縫隙向外飛去。 他穩穩地維持手中的動作,很快,小飛蟲就回來了。 他終于松手,轉身道:“附近都是眼線,想要離開這間客??峙虏皇鞘裁慈菀椎氖?,至少先離開這間房間,否則他們再來一次就真的暴露了?!?/br> 杜秋然認同地點點頭。 確認過門外沒有虎衛的眼線后,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門,然而轉過身的瞬間,齊齊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第136章 第 136 章 議事殿內, 到場的妖比昨晚壽宴上的還多。 各族代表齊聚于此,將整個議事殿占得滿滿當當,但此刻的現場卻是一片沉寂。 眾妖眼觀鼻鼻觀心, 目光時不時掃向穩坐一旁的連竺。 昨晚這位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連竺終于開口:“聽說他從小便在人界長大,如此,和人族走近些也不算什么。再說人、妖兩族本就沒有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何來勾結一說?” “浩劫當前,你敢說那兩個人族不是沖著妖族的秘法來的?”妖王冷聲道。 “那兩人是跟著時晝從玄淆城來的,那地方本就魚龍混雜, 未必和白澤有關系?!币谎⌒囊硪黹_口,“不如將他們帶來對峙一番?” 妖王冷哼一聲:“他們消失了。能在王城憑空消失, 就憑他們兩個人族還做不到這一點?!?/br> 他看向連竺, 眼神中帶著明晃晃的懷疑。 連竺并未順著他的話為自己開脫, 反而一臉平靜地對上妖王的視線:“既然談到浩劫, 正好大家都在,可否請教陛下, 這所謂的秘法究竟是什么?是否真的能擋住浩劫?甚至于……它還在嗎?” 妖王看著連竺不偏不倚的目光, 意識到他許是猜到了什么。 他眸光幽幽:“自然是在的, 而且,就和諸位口中的白澤有關?!?/br> 一妖滿臉驚喜, 迫不及待開口表態:“既然如此, 那我們就更要留住白澤了!” “如何留?”妖王的目光緩緩在眾妖身上掃過,將他們臉上的迷茫收歸眼底, “他沒對妖族恨之入骨就算不錯了, 你覺得他得知原委后會過往不咎地伸出援手?” 眾妖齊齊一默。 這一點他們此前不愿多想, 現在被妖王點破頓時感覺被潑了一盆涼水。 “但他終歸是妖族……”一道聲音弱弱響起,“而且按理說白澤生性純善, 只要我們動之以情……” 說這話的妖昨日并未赴宴,看到其余妖族的神情,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另一道聲音開口:“那陛下的意思是?” “活的留不住,死的還不容易嗎?”妖王端坐高位,周身縈繞著王者的威懾。 “不行?!边B竺斷然開口,不避不讓地對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那是白澤?!?/br> “便是妖族覆滅,白澤也必須活著?!?/br> “這是整個妖族欠那位的?!?/br> “但他始終不是那位大人,他是我兒子?!毖醪黄蛔?,目光帶著nongnong的壓迫感,“一個冒牌貨,如何比得上妖族全族?” 最后,他看向其余眾妖:“孰輕孰重,我想諸位自有定論?!?/br> 連竺視線變得極冷,連所謂的“陛下”都不稱呼了:“妖王,好自為之?!?/br> 說完拂袖而去。 在妖王那一番煽動下,他幾乎可以肯定眾妖最后的選擇。 若不是國師失蹤…… - 幽霽遠遠看見院中坐著的妖后,眸色淺淡,但還是朝她走了過去。 第五聿華的發絲上還沾著絲絲霜露的水汽,顯然是在院中坐了一夜。 此刻,她若有所覺地回過頭,看著幽霽的瞬間眼睛似乎亮了一瞬,連忙站起身朝他們快步走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她的動作卻慢了下來,未染丹朱的雙唇此刻顯得有些蒼白,看上去氣色不佳。 她張了張唇,又像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說:“之前依稀聽見他們喚你幽霽,是這個稱呼沒錯吧?!?/br> 幽霽神態自若地點點頭,看她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探究:“有事嗎?” 第五聿華被他恍如對待陌生人的態度刺痛,臉上露出悵然若失的神情,苦笑道:“你昨晚還叫我母后……” 幽霽:“因為那時我還是‘諦莘’?!?/br> “你也是我孩子?!钡谖屙踩A剛說完這話,就對上幽霽似笑非笑的眼神。 不知為何,一道危險的感覺涌上心頭,她眼皮驟跳,幾乎不敢對上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