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就在這時,一道略顯遙遠的聲音落入耳中:“臭小子,沒大沒小,竟然都敢取笑你娘了!” 幽霽頓時身體一僵,咬著牙強撐著一股力氣朝聲音的出處死死望去。 但眼前的黑暗實在太過濃稠,沒能透進絲毫光亮。 饒是如此,幽霽依舊維持著姿勢一動不動。 他記得這道聲音。 不知道別的妖是否如此,但他確實記得出生以來的所有事情。 記得自己自出生起便被雙親拋棄的茫然,被趕盡殺絕時刀劍相向的絕望,被欺騙時的無助,被折磨后的麻木…… 新生兒孱弱的身軀沒能限制他的靈魂,卻讓他眼睜睜看著至親朝自己露出屠刀卻無能力。 他記得生來所有的漆黑和不幸。 而所有的不幸,很大程度上,便是那女人親自帶來的。 她給予他生,卻令他生不如死。 他受她的孕育而生,在她的仁慈中茍活,最終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滋生出無邊恨意。 那是他名義上的母親。 第五聿華。 第130章 第 130 章 送走了第五聿華, 諦莘重新回到書房。 在門合上的瞬間,黑影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后。 諦莘:“將他帶出來吧?!?/br> 黑影依言走向書架。 幽霽聽著去而復返的動靜,眼睫微動。 很快, 機關轉動的聲音響起,此一次和外頭不甚清晰的對話聲不同,仿佛近在咫尺。 齒輪轉動,咔噠咔噠的聲音刺激著耳膜,等一切復歸平靜時,幽霽感受到一股微弱的風拂過鼻尖, 下一瞬一道白光陡然穿透黑暗。 幽霽緩緩合上眼眸,重新趴了回去, 一動不動。 很快他清晰地感受到腳下的微晃, 自己很大可能被關在一個籠子里, 如今正被提溜著轉移位置。 “開始吧?!蹦堑缆曇粼俅雾懫?。 籠子被打開, 一只手捏住他的后頸將他提了出來。 幽霽從始至終都沒有動作,仿佛真的失去意識一般, 事實上, 他身上僅剩的力氣也確實無法支撐他做出任何反抗。 而且, 那個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的家伙給他一種很強的危機感。 尖銳的東西劃破肢體。 幽霽生理性地痙攣了下。 原來身上的傷都是這么來的。他無甚表情地想。 隨著血液從體內緩緩流出,連帶最后一絲力氣也消耗殆盡, 無盡的寒意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所有的聲音逐漸遠去。 這一刻, 幽霽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生機正在一點點流逝。 隨著體內最后一滴血液流出, 那來自靈魂深處若有若無的牽引感終于仿佛斷了線的風箏一般, 徹底消失。 就在他意識徹底消失的前一秒, 一股熱流緩緩注入他僵硬的四肢。 - 壽宴安排在晚上,戌時正式開宴。 不過畢竟是王室宴席, 寧早毋遲這個道理大家還是懂的,因此這個時間點不少妖都陸續到了。 虞初羽跟在時晝身邊充分感受了一番新晉妖主的分量。 來“久仰”的妖就沒有斷過,不少人還打起了結親的注意,縫里插針地向時晝吹捧自家的女眷,連帶著一旁的自己都受到了不少關注。 不過如此一來,眾目睽睽之下她再想要不動聲色地脫身離開就難了。 時晝臉上漸漸浮現幾分不耐。 當又有一人帶著自己據說對他“仰慕已久”的女兒前來拜會時,時晝終于不忍了,一把拉過身后的虞初羽。 對方見狀一臉不解。 時晝:“你女兒有她漂亮?” 那妖僵笑著搖了搖頭,恭維道:“妖主就是妖主,連麾下的親衛都是天人之姿?!?/br> 時晝絲毫沒有見好就收的打算。 “那你女兒是比她能打?” 對方搖頭的動作更加僵硬了。 “既沒她漂亮又沒她能打,我要你女兒有什么用?難不成我是什么收垃圾的不成?” 虞初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眼神都往他們的方向飄來,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臉。 時晝這廝的嘴怕不是淬了毒? 得虧他是大乘期,不然很難想象出去后不會被群毆。 其他的妖旁觀了這一幕,終于意識到這位妖主的耐心有限,原本打算上前示好的腳步一轉,毫不突兀地換了個方向,神色自然地同其余人攀談起來,只是余光卻時不時往時晝和虞初羽身上瞄,眼神中帶著幾分若有所思。 明明圍著的妖群散開了,虞初羽卻感覺落在他們身上的視線越發多了,不由一陣頭疼。 突然間,殿內的談話聲不約而同降了下去,只見無數侍女端著酒盞菜肴魚貫而入,一一擺放在眾人身前的小幾上。 這時一個穿著不同規制服飾的侍女走到虞初羽身邊:“這位大人,側殿為您安排了座位,請移步?!?/br> 虞初羽注意到站在其他妖主身后類似親衛的妖也在其他侍女的帶領下朝側殿走去,便點了點頭,同時晝對視一眼后跟在侍女身后離開。 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后,虞初羽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側殿內的其他妖。 剛剛在主殿上,三大妖鬼并未出現,而四大妖主中,其中一位妖主乃是孤身前來,所以如今側殿中除了她以外,只有兩位妖主的親衛。 不出意外的話,這兩親衛的修為均在她之上,極有可能是渡劫。 除此之外,殿內還有一位合體,一位化神,其余的都是元嬰修為。 許是因為同為妖主麾下,她的座位和那兩位疑似渡劫期的妖分在一處,于是殿內出現了奇怪的一幕——從門口到殿內,聲音逐漸遞減,氣氛也全然不同。 虞初羽緩緩呼出一口氣。 就在這時,一道對話聲通過神識落入她耳中。 “獅崖大人?!?/br> “讓手下的人去東宮看看,少主為何還未到?!?/br> “是!” “等等?!?/br> “大人還有何吩咐?” “將那處的人手再增一倍,絕不能出半分紕漏?!?/br> “可是大人,如此一來,這壽宴上的布防勢必會有所削弱?!?/br> “有我在?!?/br> “是?!?/br> 就在這時,獅崖莫名察覺一抹異樣,側頭冷呵:“誰?!” 虞初羽呼吸一滯。 只覺得那雙銳利的虎眸仿佛透過虛空對上她的眼睛。 她迅速撤回神識,心臟跳得飛快。 就在這時,一只手毫無征兆地搭上她的肩膀。 虞初羽猛地回頭,對上一雙狹長惑人的眸子,眸子中帶著幾分深究的趣味。 看著像是一只狐妖。 是坐她旁邊的渡劫期。 “這殿內有這么熱嗎?看你身上似乎出了不少汗?!彼f過來一方帕子,“不介意的話可以擦擦?!?/br> 虞初羽定定地看著他沒有動,內里不動聲色平復自己的內息。 方才確實有些冒險了。 她手心中全是汗。 若是換作別人,怕是已經察覺對方拒絕的意圖,但男人卻自顧自地將帕子放在她身前的案幾上,徑直在她桌前席地坐了下來。 “你好弱啊,怎么當上那位新晉妖主的親衛的?”他將臉湊近,一臉真誠地說著冒昧的話,想是真心在請教什么問題,漂亮的眸子中泛著切實的困惑。 虞初羽一臉平靜地拿起桌上切炙rou的匕首,在他不解的眼神中,下一秒,匕首毫無征兆地從貼著他的臉龐,直直插進案幾上。 嗤—— 這邊的動靜瞬間吸引了殿內所有人的注意。 殿內齊齊一靜,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 虞初羽仿佛沒感受到周遭宛如實質的目光,看著男人的眼睛淡然道:“把你的媚術收回去,否則,下一次劃破的可能就是你的臉了?!?/br> 男人單手抵著桌沿撐直腰背,狹長的眼眸微瞇,簡單的動作卻看得周遭的人心驚膽顫,總覺得下一秒,他對面的人就要血濺當場了。 “黎西,夠了?!边@時,隔著一個座位的渡劫緩緩開口。 被喚作黎西的男人順著聲音望去,同那人對視了一眼后收回視線,再次看向虞初羽時眉眼一松,仿佛看不見她還握著匕首的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