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虞初羽將方才聚集的些許靈力匯集于手心。 些許熱流順著兩人相交的手腕傳遞。 “撐一下,我們快走吧?!?/br> 不知道是不是幽霽在的緣故,此前兩人并沒有遇到任何幻境,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眼前豁然開朗。 這時一個極為龐大的殿宇,抬頭望去,殿頂足有數丈之高,任何人類步入其中都會下意識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一株冰藍色的巨樹扎根于殿宇中間,高度幾乎可與整個大殿媲美,繁茂的冰藍色枝葉在不可觸及的殿頂放肆生長,將目之所及處盡數鋪滿,呈現出令人震撼的美感,一時間令人分不清這是真實的樹木還是人為精雕的藝術品。 整個大殿說是專為巨樹而建也不為過。 虞初羽望著眼前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才不自覺呢喃:“這是什么地方……” 聲音出口的那一瞬,因這巨大而空曠的殿宇,回音顯得極為清晰。 就在這時,蒼天的巨樹無風而動,冰藍色的枝片相觸,發出玉石相撞般清脆的音色。 “你來啦——” 一道幽遠的聲音從殿宇四周傳來,短短的幾個字卻像是歷經數萬年歲月,光是聽著就令人情不自禁代入無盡時光中的悲涼和孤獨。 第113章 第 113 章 虞初羽還沒做出任何反應, 就感覺眼前一晃。 不知何時,幽霽已經反客為主,擋在她身前。 幽藍色的眸子出現些許異化, 兇狠地望著殿中央的巨樹。 虞初羽心頭一跳。 南溪此前提過,生長期的妖族臨近成年這段時間,體內的獸性被激發,行事全憑本能。 擔心他當場上去把樹刨了,虞初羽連忙伸手虛虛拉住他衣角。 就在這時,巨樹的冰藍色枝干搖擺得更厲害了, 發出清泠泠的玉石聲,引得整座宮殿發出震動。 下一瞬, 一道柔和的光暈閃過。 只見漫天枝干化作星星藍光, 從頭頂灑落。 偌大的巨樹憑空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一只巨大的形似白鹿的生物,將整座殿宇填得滿滿當當。 “白鹿”通體雪白, 周身籠罩著一層柔和的光暈, 頭頂的鹿角散發著隱隱幽藍, 宛若冰晶凝成的玉枝,一眼望去, 仿佛透著無言的圣潔和美好。 虞初羽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 有一瞬間的愣神,半晌思緒回籠, 若有所思:“兆水之獸……夫諸……” “白鹿”——或者說夫諸——緩緩低下頭來, 澄澈剔透的鹿眼對上她的視線。 碩大的獸瞳干凈得宛若剔透的寶石。 “你終于來了?!?/br> 與先前別無二致的獨特聲線再次在這空間內響起, 親昵之余透著無言的委屈。 這是一個極為漂亮的生物。 然而這份漂亮在雙方巨大的形體差異下變得極具壓迫感,更遑論對方身上散發的若有若無的強大力量。 幽霽焦躁更甚, 幾乎控制不住身上的敵意。 虞初羽緊緊攥住他手腕。 夫諸覷了幽霽一眼,像是掃過一個無甚威脅的物件,很快就移開視線,看清虞初羽后,眼中有失落一閃而過,語氣中帶上了幾分焦急。 “她呢?為什么不來見我?” 虞初羽愣了瞬。 許是她臉上的迷茫太過明顯,夫諸像是意識到什么,默了瞬。 “不是她讓你來的……”它聲音減弱,許久才回過神來,“如今是何年月?” 虞初羽遲疑了下,告知具體時間后補充了句:“距離前輩所在的時代恐怕已有萬年?!?/br> 話音落下的瞬間,虞初羽明顯感覺到對方情緒變差。 “萬年……”夫諸眼中的欣喜盡數褪去,連頭上鹿角的光澤都暗淡了幾分,像只被人遺棄的小獸。 “原來已經過去這么久了……” “這么久了,她竟一次都不曾來看過我……” “所以,她只是單純不要我了……” 夫諸魔怔地自言自語。 原本溫潤的鹿眼一點點染上濃郁的恨意,它緩緩對上虞初羽的視線,突然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騙子!你們這些騙子!都該死!” 一股危險氣息迎面而來。 毫不掩飾的攻擊性頓時擊潰了幽霽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一時間獸性占了上風。沒等虞初羽反應過來,人就如離弦之箭般躍出,只留下手中的一截布料。 短短的一瞬間,眼見攻擊就要落下,原本一動不動的白鹿漠然抬頭,沒等虞初羽理解發生了什么,就看見幽霽倒飛出去,重重砸在數米后的冰墻上。 “幽霽!” 虞初羽目光一厲,頓時伸手拔劍。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陣短促的驚呼。 【臥槽——什么情況?!】 就在虞初羽右手搭上劍柄的前一刻,伏塵擦著她的指尖飛出,平日只受她驅使的伏塵劍此刻莫名出鞘,順著夫諸發起攻擊的鹿角斜插在她身前幾步的位置,像是出手制止雙方這場無謂的爭斗。 【怎么回事?】虞初羽驚疑不定。 【不知道啊,剛剛那一瞬間,我身體好像被什么東西控制住了?!糠鼔m咽了咽口水,驚悚道,【不會是鬼上身吧?】 就在這時,夫諸盯著幾尺外的墨劍,眼中情緒翻涌。 “熏池?”它近乎肯定地開口。 劍尖沒入地面,沒再出現任何異動。 夫諸卻像是認定了什么:“熏池,我知道是你!” “你終于舍得出現了?怎么,怕我殺了她?” 沒有得到回應,它煩躁地來回踱步,引得殿內一陣晃動。 “說話呀!” 虞初羽見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壓低自己的存在感,迅速挪到墻角將幽霽從一堆碎冰中挖出來。 看清幽霽的傷勢的一刻,虞初羽目光冷沉地睨了遠處的巨鹿一眼,一陣陣殺意止不住涌上心頭。 眼前的人渾身脊骨斷裂,若不是體內有道力量護住他心脈,在生機斷絕前助其自愈,只怕幽霽在經受那一擊的瞬間就已經命喪當場。 虞初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活了上萬年的上古異獸不是如今的他們能夠對付的。 如今夫諸無暇他顧,但如果就此離開,以后再想拿回伏塵劍只怕難上加難。 眼下所謂的“熏池”沒有動靜,他們這兩只池魚隨時可能被殃及。 虞初羽思緒一轉,在腦海中給伏塵支招:【你能不能控制劍身在地上寫幾個字?】 伏塵一臉為難:【臣妾做不到啊?!?/br> 虞初羽鼓勵道:【你之前不還整了個萬劍歸一的場面嗎?】 伏塵小聲逼逼:【可當時動的也不是我啊……】 虞初羽:【算了……退下吧?!?/br> 伏塵:【qaq】我是個廢物真是對不住了。 “為什么不搭理我?”遲遲未能得到回應的夫諸并未像虞初羽所想那樣惱羞成怒。 眼中的恨意褪去,整只鹿如霜打的茄子,只留nongnong的委屈,率先讓步。 它將腦袋埋得低低的,湊到伏塵劍前,眼神中盡是眷戀:“就算你將我困在這里萬年,我也沒有怪你,我只是好想見你,想等你親口跟我解釋……我不是真想殺他們,對不起,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伏塵劍終于有所反應,劍身發出陣陣嗡鳴。 只見無數道細小的光團從劍身上溢出,在半空中融合匯聚。 下一瞬,一聲輕嘆落入眾人耳中。 夫諸下意識屏氣,雙眸定定地望著眼前的一幕,直到萬年歲月中朝思暮想的面容真真切切呈現在眼前。 大滴大滴的淚珠無意識從眼尾中滑落,砸在地上濺起朵朵水花,無聲地訴說著委屈。 “呦呦,又胡鬧了?!睒O近溫柔的聲音中透著無盡的縱容和無奈。 砸落冰面的淚珠越發密集了。 又是一聲輕嘆。 由光團聚攏而成的人影看上去有些模糊,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消失。 見夫諸不敢妄動,熏池抬起手,隔空輕輕撫上它低垂的頭。 “以后可不能再如今日這般行事了?!?/br> 夫諸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鹿眸微瞇,一如往日二人為伴的時光。 安撫好夫諸,熏池轉過身,隔著數米的距離望向虞初羽,尚未開口,眼中便已溢滿歉意。 果不其然,虞初羽聽見她說:“抱歉,給你添麻煩了?!?/br> 那是一個漂亮得沒有絲毫攻擊性的人。 清淺的眸子一眼望得見底,卻又仿佛帶著無盡的包容,眼波流轉間透著莫名的悲憫,一如真正的神祇。 看著眼前這個極大可能是她先祖的前輩,虞初羽心中并未有絲毫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