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虞初羽抬頭,對上兩人驚艷的目光。 疑惑間, 余光觸及到鬢間的白發, 動作一頓,復又將帽子戴了回去遮住了大半面容, 視線順勢往下落在身上披著的黑袍上。 純黑的緞面不帶一絲紋路樣式, 根本無從辨別來源。 有人救了她? 虞初羽拿起身旁的墨劍, 站起身,環視了一圈, 才發現這里竟然是昆侖巔腳下的小鎮。 她回來了? 腦海中籠罩著一團迷霧。 今日的小鎮一改往日的寧靜祥和,熱鬧得仿佛在過什么盛大的節日。 虞初羽朝昆侖巔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少衣著不俗的修士同她擦肩而過,看他們行進的方向,似乎與她別無二致。 “周兄,你也來啦?” “多虧掌門派我前來道賀,不然能一睹霜月真君真容的機會可不多?!?/br> “誰說不是呢。在下昔日曾見過真君一劍,道意深遠,直接讓我當場頓悟,心中一直銘記著這份師恩,只可惜這么些年一直無法當面感激,所幸今日終于有機會見上一面了?!?/br> “說到這個,聽說今天昆侖巔內還有一場拜師儀式,拜的便是這霜月真君?!?/br> “哦?哪位小友如此好運?”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南和蘇氏的嫡女?!?/br> 蘇茶。 虞初羽在心中默默補上,眼底冷意泛濫。 不知不覺間,昆侖巔已經近在眼前。 只見山門口排著長長的前來道賀的隊伍,門口負責登記的弟子臉上掛著熱切的笑意迎接每一位來客。 透過山門,依稀可見里面人來人往,喜氣洋洋的新氣象。 虞初羽目不斜視,徑直從隊伍旁邊走過,朝山門走去。 這一異常的舉止引得排隊的人連連側目,心中不禁猜測這難不成是哪個大人物。 這一動靜自然引起了守在一旁的執法堂弟子的注意,在虞初羽快要入門前迅速擋在她身前,神色中帶了一絲警惕。 “不知這位道友是何來歷?我們昆侖巔向來一視同仁,便是來祝賀也請先在后面排隊登記才可入內?!?/br> 虞初羽抬手,眼見著幾位弟子就要把劍出鞘,緩緩褪下頭上的斗篷。 一瞬間,眾人只感覺一股泠冽的霜雪之氣撲面而來。 入眼盡是無垢的純白。 “大、大師姐!”弟子忍不住驚呼,滿臉錯愕地看著她,連呼吸都停滯了,一時間分辨不出眼前人是真是幻。 虞初羽自認證實完身份,漠然地繞過他朝門內走去。 那些弟子眼神中帶著驚恐,一時間也不敢上前攔來。 身后的隊伍不禁傳來一陣sao動。 昆侖巔這一代的首席弟子竟是這般神仙人物,他們之前怎么沒聽說過? 虞初羽旁若無人地朝大殿走去,所到之處仿佛都按下了消音鍵。 殿內依稀有寒暄聲傳出。 “霜月兄,這就是你今日要收的徒弟?能入你的眼怕是不簡單啊?!?/br> 另一道身影含糊地“嗯”了一聲,懶洋洋地說:“來都來了,諸位該不會沒帶見面禮吧?” “嘖,你當我什么人?”一人咋舌:“一聽見風聲我就準備好了,這是赤水桃源圖,等我以后收了徒,你可別忘了給我徒弟補回來?!?/br> “旬陽子,你這一出手,倒顯得我們埋汰了?!?/br> “哈哈,諸位別有壓力啊,禮輕情意重嘛?!痹掚m這么說著,語氣里卻滿是得意。 “這是錦絮扶搖傘,正適合小姑娘?!?/br> “月讀清心印……” 蘇茶受寵若驚的聲音從內傳出,帶著幾絲小女孩的羞赧:“多謝諸位前輩,不過這些都太貴重了,晚輩受不起?!?/br> 寒九洲:“既然是給你的,收下便是,沒聽見這一個個到時候還等著吃為師的利息嗎?” 掌門含著笑意的聲音適時響起:“既如此,茶茶你還不趕快行拜師禮?!?/br> “是,師叔!”蘇茶聲音輕快地說。 就在蘇茶朝寒九洲走去時,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注意到殿外的異常。 外面怎么突然這么安靜? 正奇怪著,只聽一道腳步聲從殿外傳來。 蘇茶察覺其余人的動作,順著他們的視線,轉頭朝殿外看去,只見一道背光的身影正朝他們走來,影子被外頭的陽光拉得極長,幾乎要觸及她的腳尖。 直到看清來人的一剎那,蘇茶頓時臉色煞白。 虞初羽神情自若地頂著眾人的視線一步步邁入殿內。 “師姐,你回來啦!”蘇茶重新揚起欣喜的笑容,快步朝虞初羽而去,然而剛在對方面前站定,下一瞬,虞初羽仿佛聞所未聞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一點余光也沒給她。 蘇茶整個人僵了一瞬,隨即露出一副無措的神情。 虞初羽走到掌門身旁猝然起站起身的人面前,行了個標標準準的弟子禮:“弟子虞初羽,拜見師尊,恭賀師尊出關?!?/br> 寒九洲失態地看著眼前的人,久久沒能出聲。 掌門語氣無奈:“小羽,你師妹同你說話呢?!?/br> 虞初羽像是才發現蘇茶,轉過身走到她面前:“來的路上聽見師妹拜師,不過我雖大難不死,如今身上卻再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想來想去,終于讓我想到了一個禮物,定能讓師妹萬分滿意?!?/br> “什、什么禮物?”蘇茶怯生生地說。 “當年我初到昆侖巔時尚在襁褓,聽說天機峰峰主為我算了一卦,卦相剛結束便天生異景,直接為我和師兄結了契,便成了這天定情緣。如今想來這天意倒比人還草率?!庇莩跤鸫鬼p笑了聲,雪色的長睫倏忽一閃,仿佛帶上了一絲冷漠的神性,“不然怎么會不知道,這人的感情又不是被捆綁在一起就能憑空而生的?!?/br> 說著,她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做了個起誓的手勢:“我與大師兄分淺緣薄,從今往后再無結契一說,祝師兄師妹——早日得償所愿?!?/br> 話音剛落,一道驚雷在上空炸開。 與此同時,虞初羽若有若無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斷了。 “小羽?!币粋€沙啞的聲音從殿門處傳來,“你在說什么?” 虞初羽抬起頭,對上來人的眼睛。 簡禎面容中帶著難掩的憔悴,眼睛里布滿血絲,不復往日的溫潤模樣,修長的指節搭在殿門上,在上面留下一排清晰的指印。 虞初羽微微朝他頷了下首,徑直離開。 簡禎瞬間面無血色,快步追了上去。 前來道賀的眾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覷。 掌門打破寂靜:“師弟,這拜師禮……” 還未說完便被寒九洲出聲打斷:“她方才說的大難不死是什么意思?” “師弟,眼下……” “修為盡失,身體虧空,師兄,這便是你說的安然無恙?”寒九洲語氣里帶著慍怒,冷冷地看著掌門,隨后直接一甩袖,匆匆離開。 被喚作旬陽子的老道本來還在津津有味地看戲,看到這一幕突然想起自己剛剛送出手的赤水桃源圖,身體一僵。 不對??!霜月這小子都沒收徒了,自己這利息以后朝誰討? 想著看了看可憐兮兮立在一旁的小女娃,實在沒好意思拉下臉收回禮物,只能自己在心里抽疼,欲哭無淚。 該!叫你死要面子! - 虞初羽沒走幾步便被簡禎死死拽住手腕。 簡禎:“小羽,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虞初羽將被握住的手腕抬到他眼前,雪白的肌膚上露出一圈駭人青痕:“大師兄,你要快將我手腕折斷了?!?/br> 簡禎仿佛受了驚般猝然松手。 “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 虞初羽接過話:“為何我沒死?”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br> “大抵是我余愿未了,便化成鬼回來了,不然你看我如今模樣,像人嗎?”虞初羽輕聲說,倒真帶上了幾絲幽幽的森氣。 簡禎眼神中閃過幾絲恍惚,就在這時,一股凌冽的攻擊直直落在他身上,將人擊出幾米之外,猛然嘔出一灘血。 他茫然地抬頭對上寒九洲的視線:“師尊?” 寒九洲站在虞初羽跟前滿臉愧色:“走,師尊帶你去療傷?!?/br> 說著直接帶著人消失在原地。 - 霜月峰。 虞初羽倚靠在木屋的床上,床頭坐著丹峰峰主。 寒九洲按捺不住地問:“究竟怎么樣了?修為還能恢復嗎?” 唐琳神情惋惜地看了虞初羽一眼,搖了搖頭:“虞師侄體內已經徹底沒了金丹的痕跡?!?/br> 即便早有心里準備,聽到這話虞初羽還是忍不住捏緊手心,垂著眸自我安慰般說:“沒事,修為總歸還能再練,再來一次想必也不會慢?!?/br> 唐琳欲言又止。 虞初羽發現她的異樣,心中逐漸有了不好的預感:“唐峰主若有什么話,只管說便是,我受得住?!?/br> “唉——”唐琳嘆了口氣,委婉地說,“師侄,你如今是不是感受不到一點靈力了?!?/br> 虞初羽一愣,明白她的意思后整個人仿佛被潑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