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 全部拿去做吧, 不會做的盡管來找我！”封燭以為他是樂傻了, 拍了拍初流乃的肩膀。

    你是魔鬼吧？

    初流乃沒忍住，委委屈屈的問：“為什么是作業？”

    他是給自己撿了一個老師嗎？可以退貨嗎？

    “因為，你想脫離這里吧？”封燭蹲下, 視線和初流乃的平行，“只要你好好學習的話, 在學校也能讓其他人跨目相看的，而且只有學習才能改變命運, 你的腦子那么聰明，一定能擁有一個光輝的未來的?！?/br>
    “初流乃, 我不會永遠留在這里，作為一個過客的我不可能一直在這里保護你，但是知識是不會背叛你的?！?/br>
    太狡猾了……這種充滿希望的話語。

    初流乃低下頭，眼淚一滴一滴落下。

    在他的生活中，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他能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這種祝福。

    這也是初流乃過的最開心的一個星期，雖然寫數學題很痛苦, 但是封燭先生會很溫柔地給他講解, 這種無限寬容的態度, 是初流乃從未感受過的。

    一個一直在黑暗中從未被正視過的孩子來說, 這種溫柔是會上癮的。

    “喂，初流乃?！狈鉅T立刻發現了某人在開小差，“好好看書, 看我干什么？下次的考試，讓那些看不起你的小鬼目瞪口呆吧?！?/br>
    “嗯?！背趿髂四笾鴷摰氖种妇o了緊。

    “等等?！狈鉅T突然瞇了瞇眼睛，挑過他的下巴，湊近查看小孩破皮的地方，“又被那群小毛孩找茬了？”

    “嗯，但是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背趿髂藦奈从X得被揍的事情有些什么奇怪，因為這種事，在記事起就經常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了。

    “這種事情怎么可能習慣！”封燭的臉色黑了下去。

    “可、可是，我打不過他們?！背趿髂说拖骂^，第一次心里涌現出一種惶恐。

    會不會覺得他太沒用了，會被討厭嗎？

    封燭看了他半響，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柔和下來，半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放心交給我吧，沒事的，我保證?！?/br>
    第二天，封燭拉著初流乃的手主動去找那幾個小孩。

    在他們逛第三圈的時候終于看到了迎面走過來的熊孩子集團。

    初流乃下意識往后瑟縮，但是手掌上另一個人的溫度讓他鎮定了下來，抬起頭看到封燭平靜的面孔，跳動的小心臟不知怎么的安定了下來。

    這就是有人撐腰的感覺嗎？感覺好安心。

    初流乃不由得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看著那些嬉笑的熊孩子，有封燭先生在，他才不怕他們。

    “初流乃，”封燭突然出聲，初流乃下意識抬頭，就看到封燭對他露齒一笑，“交給你了?！?/br>
    說罷，他立刻塞了一個東西給初流乃，然后沒有絲毫猶豫地轉身跑了。

    初流乃一臉茫然地拿著手里小小的一個按鈕，站在經常找他茬的幾個壞孩子面前。

    ‘加油！你做得到的！’藏在小巷口后面的封燭豎起大拇指。

    初流乃：……？

    “喂，你們看這家伙今天是抽了什么瘋？居然敢出現在我們面前?！?/br>
    “不會是被我們打傻了吧？”

    “看這家伙一臉不會反抗的傻樣?！?/br>
    幾個身高馬大的孩子一把推倒初流乃，初流乃坐在地上，閉起眼睛，突然有一瞬間后悔覺得那個人很可靠什么的，下意識按下按鈕。

    “啊啊啊啊??！”

    一開始出言不遜的孩子突然渾身抽搐，像被電擊了一般發出慘叫。

    他的兩個同伴一臉驚慌地左右環顧：“什么？發生什么事了？”

    初流乃也迷茫起來，他看了看手上的按鈕，再看看封燭得意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什么，悄悄對準另外一個孩子再次按下去。

    另一個人也發出慘叫。

    剩下的那個徹底被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

    “怎么樣？很厲害吧?！狈鉅T微笑著從小巷口出來，“初流乃啊，不需要害怕比你強大的存在，因為硬要說的話，我們人類的腕力和速度根本比不上野獸，但是人類還是走上了世界的頂點，因為科技能給人反抗命運的力量?！?/br>
    反抗命運……

    初流乃看著手里那枚小小的按鈕，珍重地握在手里。

    這句話點燃了初流乃心里熄滅過一次的火焰，他以為的不可反抗的，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所謂命運的東西，原來會因為按下手里這個小小的按鈕而輕易發生改變。

    在此刻，初流乃一直以來的觀念，發生了改變。

    他開始渴求未來，并且開始主動索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封燭先生?！背趿髂送蝗惶痤^，第一次表達了自己的訴求，“我想和封燭先生一直生活在一起！”

    封燭嚇了一跳：“怎么突然說這個？”

    “因為，封燭先生一直說我能夠擁有光明的未來?！?/br>
    “是、是啊?！?/br>
    “在我預想的未來里，封燭先生也在?！背趿髂死》鉅T的衣擺，抬起頭，碧綠色眼睛水汪汪的，“只有您也在的未來，才是我想要達到的光明的未來?！?/br>
    “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因為，您的傷口已經好了，會離開吧?！?/br>
    “啊，是啊?！狈鉅T一臉理所當然地道。

    初流乃：“……”

    他說的太過坦坦蕩蕩，初流乃竟然不知如何應答。

    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

    小孩突然捂住臉，悄無聲息地掉眼淚，把封燭嚇了一跳：“欸？等等，怎么突然哭了，剛才受傷了嗎？”

    小孩哭得一抽一抽的，特別惹人心疼：“別走，別拋下我?！?/br>
    周圍的行人不自覺停下腳步，用譴責的目光注視封燭。

    封燭：“……欸，等等，我不是這個小孩的父親啊?！?/br>
    周圍人的目光更加怪異了，竊竊私語已經往封燭拋棄孩子的方向走了，甚至封燭眼尖的看到有人試圖報警。

    “好了好了別哭了小祖宗?！痹诩磳⑸鐣运劳龅倪吘?，封燭趕緊苦著臉低聲安慰初流乃，“要不我們回去多做一點作業？”

    初流乃頓了一下，哭得更大聲了。

    “誒誒為什么？你不是挺喜歡做作業的嗎？”

    初流乃不想說話，甚至差點噎住，原本只是想裝一裝，但現在眼睛真的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氣紅的：“你不要走！”

    “……好好我不走，別哭了?！?/br>
    初流乃得到了承諾，這才心滿意足打了個哭嗝，乖巧拉住封燭的手回去了，除了臉上的淚痕外看不出半點哭過的痕跡，甚至心情很好。

    他知道這樣很卑鄙，但是作為小孩子的他，想要留下一個人，只有眼淚這種無力的武器了。

    可惜，初流乃低估了封燭離開的決心。

    這一天。

    初流乃今天再次看到了之前救下的好像是黑手黨的男人，他對自己道謝了，這種被人感謝的感覺讓他保持了一天的好心情。

    于是他理所當然的想要和封燭分享這份開心。

    可是當初流乃再次來到集裝箱里，里面卻空無一人。

    沒有任何留言，沒有任何征兆，這個人就這么離開了。

    封燭離開后，初流乃在集裝箱里待了兩天，不吃不喝，最后找來的不是封燭，而是之前救下他的黑手黨的男人。

    “回家吧，你不會再被你的繼父打了?！蹦腥藢λf道。

    初流乃：“那里不是我的家?！?/br>
    “難道這里是嗎？你要等的那個人已經不會回來了?！?/br>
    “你說謊?！?/br>
    “我騙你干什么，騙你難道有什么好處嗎？”男人蹲下身看到小孩絕望的眼神，冷硬的態度融化了不少，嘆了口氣揉了揉初流乃的頭發。

    得是多冷心的人才能狠心把一個全身心信任他的孩子丟下啊。

    男人想起今天早上突然出現在辦公室的金塊，又看了看初流乃又恢復到麻木的眼神，突然說道：“他離開是不得已的，原諒他吧?！?/br>
    “……”

    “聽我說，他不是故意拋下你的，”男人握住初流乃的雙肩，直視他的眼睛說道，“聽好了，他一直在被當地最大的組織追殺，所以才沒有辦法繼續留下?！?/br>
    “真的？”初流乃終于有了反應，“他不是故意拋棄我的？”

    “啊，當然了，不然怎么會委托我照顧你?！?/br>
    初流乃相信了，不如說那個時候除了相信這個理由以外，別無選擇，否則一旦升起懷疑，他內心建設起來的支撐他走下去的東西就會徹底崩塌，到這個時候初流乃的內心毫無疑問會被扭曲吧。

    在此之后，喬魯諾·喬巴納就有了一個夢想，那就是成為黑幫巨星，撤銷針對封燭的通緝令，用他的方式維護意大利的‘和平與正義’。

    喬魯諾突然從夢中驚醒，猛地坐了起來，胸膛劇烈起伏。

    床邊的時間在他起身的一刻自動亮起，已經接近凌晨兩點。

    又是那個噩夢。

    喬魯諾按了按額角，突然升起一種很想見封燭的沖動，于是他果斷下床，穿好衣服，打開房門向二樓走去。

    果然，封燭還在里面。

    明明已經過了那么久，那張臉依然和十年前一模一樣，喬魯諾下意識貼近，把手放在冰涼的墻面上，手掌貼合的位置正對著封燭的身影。

    里面的人沒有絲毫察覺，專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喬魯諾突然有一種幼稚的沖動，就是站在原地，等著他什么時候回頭。

    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

    喬魯諾因為夢到過去稍微有些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忍不住苦笑，自己在想什么，明知道這個人在研究的時候注意力是無比集中的，怎么可能會注意到周圍的環境。

    他的手剛放下來，準備離開，實驗室里的人突然站起來，在喬魯諾驚愕的視線中回過頭，綠眼睛里清晰地倒映他的身影。

    “喬魯諾？”

    喬魯諾難得有些無措，感覺胸膛的位置在輕微的發熱，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動。

    封燭從實驗室里走出來：“你也察覺到了？感官真敏銳啊?！?/br>
    喬魯諾：“……嗯？”

    “敵襲?！狈鉅T面色凝重的吐出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