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jizai 17.c om
自那日在兼職的餐廳遇見起,白麒又一次鍥而不舍地纏了上來。 他倒也不干嘛,只是回回挑著她上班時來,一個人點一桌菜,只不點酒,畢竟還要開車送她回家。 許如星忍了幾天,終于在上菜時忍不住說:“別浪費可以嗎?” 白麒彎下一雙桃花眼:“那我打包?!?/br> 許如星:“……” 其實她想說的是,別浪費錢。 他來得多了,同事們也窺出端倪,都拿富二代追她的梗當玩笑,甚至傳到了領班和經理那兒。 日日有人傻錢多大客戶來用餐,還不亂搞事,經理倒是樂見其成,周末結工資時還多給許如星發了五百塊獎金,不算多,卻讓旁人生出酸意來。 他們的領班是個叁十上下的男人,平日愛在朋友圈發些背頭小胡須自拍照,或是不小心露出幾千塊的定制打火機,見個開豪車的年輕帥哥天天來晃悠,不敢明嘲,卻難免暗諷,笑呵呵地說“漂亮女人確實有優勢”“趁年輕提高身價也好”云云,幾次過后,同事們曉得了風向,也不大與她說話了。 高級餐廳侍應生這活兒,技術含量不高,錢又不少,時不時還能賺點小費。白麒每次來都頂格給25%的小費,一頓分到她手里也有好幾百,加上獎金,一周下來,許如星掙了從前在便利店兼職一個月的數。 相比起錢,領班那些小兒科的絆子根本不是事兒。她通體舒暢、心情大好,哪里還覺得白麒煩人—— 這根本是她的財神爺才對??! 拿到工資,許如星對白麒的臉色也好了許多,以至于當看見少年可憐兮兮蹲在屋檐下等她,T恤左肩被雨打得貼在皮上時,她竟咽下了“我回餐廳給你拿傘”這句話,心情愉悅地撐開傘:“走吧?!?/br> 白麒的眼“噌”地亮起來。 他站起來接過傘,絲毫不提自己是如何故意淋濕衣裳,帶許如星往停車場走。 傘小,正好給他貼近她的借口,走動間,手臂的皮膚觸碰到她的皮膚,柔軟、溫熱,他聽見什么聲響震耳欲聾。 是心跳聲。此伩首髮站:po wenxue2. 女孩子伸出食指,把他傾斜的手推正。 “!”像被閃電擊中,白麒霎時大腦宕機,結巴起來,“你、你碰我干嘛?” “……傘舉正吧,你快把自己淋透了?!痹S如星無語。 啊,是這樣……他“哦”了聲,壓下一點點失望:“沒事,你沒淋到雨就行?!?/br> 許如星打量他一眼,準確說是打量他T恤上小小的logo:“網上說這些奢侈品牌子的衣裳碰水就廢,能淋雨嗎?” 白麒有點懵:“不行就扔了唄,一件衣服而已?!?/br> 聞言,許如星愣了半秒,視線定格在那點被雨沁成深色的黃色布料上。 這件T恤估計要幾千塊吧,不知道她這周的兼職工資能不能買下叁分之一件??伤F在浸了水的狼狽樣子,看起來和淘寶買的60一件的純棉T也沒什么兩樣。 但是這些有錢人不會在意這些,如白麒所說,幾千塊的T恤對他來說不過是一件廉價衣服罷了,直接扔了就好了。 她忍受刁難拿到的、為之喜悅的工資與獎金,不過是他隨手買的幾分之一件T恤、為了泡妞吃的一頓飯。 人與人,本來就是不同的啊。 許如星收回目光。 白麒一點沒覺得不對,猶自玩笑:“看這怎么久,你喜歡我穿這件衣服?那我買幾十件天天穿?!?/br> 幾十件,要幾萬塊還是十幾萬塊?許如星依稀記得,她高考后學校、政府雜七雜八的獎金和補貼加起來,一共是十叁萬五千四百塊。 “還是你喜歡這件衣服?”白麒說,“我給你也買一件,我們穿一樣的!” 情侶裝呢。他喜滋滋得想。 身側的女孩子說:“我不能收這么貴的東西?!?/br> 白麒不以為意,傘悄悄又往她那邊傾斜了點:“一件T恤而已,不貴?!?/br> 許如星簡直想笑——她也確實笑了,唇角往上提,左頰梨渦凹下去:“對我來說很貴了啊?!?/br> 白大少爺終于察覺到了她語氣的不對。 他卡了一瞬間,雖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但仍試圖補救:“我是說,相比于咱們的關系,一件T恤不算什么?!?/br> 他們之間能有什么關系?追求者與被追求者,撒錢的和賺錢的,這點關系原來比幾千塊的T恤還值錢啊。 許如星知道自己該適可而止,不應在這樣的場合氛圍吐出掃興的話,畢竟她不不喜歡白麒,卻喜歡他帶來的小費、獎金和免費接送下班的服務。 但大概窮人總有過于敏感的自尊心,自帶一種不合時宜的尖銳。她忍不住笑:“白麒,這不是灰姑娘和王子的世界?!?/br> 他一頭霧水:“什么?” 前面就是十字路口,過了紅綠燈拐彎便是他停車的地下車庫。許如星停下腳步,一一指給他看:“我穿的這件短上衣,40多;這條工裝褲,60多;這雙鞋,雙十一迭了滿減是107,送這個帆布包?!?/br> “加起來不夠買你被雨淋濕的袖子?!彼粗难劬?,“我和你之間其實沒有‘咱們’,我們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br> 不過是錢而已,她成績好、人緣好、努力又上進,沒關系,她可以掙,她和程以硯總會變有錢的。 但許如星清楚的知道,即使哼哧哼哧干十輩子,他們也夠不上白麒生下來就有的那些東西。 就像現在,她好不容易找到高薪的餐廳侍應生兼職,為幾百塊獎金得意洋洋,而他不必費吹灰之力就成為她的上帝,一天擲出幾千塊坐在餐桌前享受她的服務,然后無所事事等她一個下午,欣賞她為生活彎腰,自以為付出了好多。 她不嫉妒,她只是覺得可悲與憤怒。 沒有人喜歡一直處于低位,尤其她是許如星。 白麒說不出話。 他還有點懵,不知道許如星為什么突然講這些。 其實他想反駁,一點細枝末節能代表什么,他們現在打著同一把傘,淋著同一場雨,怎么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了?再說了,有錢沒錢又怎樣,和他追她有關系嗎? 但他知趣地沒說這些話。 幾十塊的衣裳他沒穿過,買鞋送的帆布包他沒背過,為了賺那點錢站幾小時服務別人他沒做過。他是白麒啊,怎么會經歷這些。 其實他懂不了許如星突如其來的憤怒,他選擇終止這個話題。 ——“綠燈了?!?/br> 許如星抬眼。 跳動的綠色標識,雨水把馬路澆成深灰色,斑馬線有幾處軋掉了色,像給什么怪獸吃出了缺口。 而斑馬線那頭,移近的人群后,頎長身影撐一把大傘,靜靜站在路口看她。 黑發寸頭,無框眼鏡,隔了雨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