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鳶點點頭，乖順地下馬。

    她相信季斐，幾乎本能地會服從季斐的決定，這是從前留下的習慣。

    他們又往森林深處走了一段路，找到了一處避風之地，草草安頓了下來。

    顏鳶借著月光四望，然后道：“我去找一些樹葉?！?/br>
    這種情況生火是不可能了，地面陰冷潮濕還有蟲蟻，找點樹葉還是很有用的。

    季斐點頭：“好?！?/br>
    顏鳶便一頭鉆進了山林里。

    月夜下山風呼嘯。

    楚凌沉的目光緊緊追隨她，想要追趕又強迫自己收回了腳步。

    季斐的聲音傳來：“陛下不必擔心，小白很擅長夜間行動?！?/br>
    楚凌沉冷道：“孤知道?！?/br>
    夜色下，年輕的君王面色冷峻，連肩膀都是僵硬的。

    季斐低頭笑了笑，轉身不再看他。

    他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處理。

    他在周圍布置了一些警戒，在更遠的地方布置幾個陷阱，然后喂馬喝水吃草，最后清除來時留下的蹤跡。

    忙完一切，季斐回到避風港。

    彼時楚凌沉的仍舊站在原來地方，半步都沒有挪動過，寂靜的身影，就像黑夜里的稻草人。

    季斐走到他身邊，把水囊遞給他。

    楚凌沉微微動了動，沉道：“不必?！?/br>
    季斐知道，楚凌沉其實并不相信自己。

    他不強求，自顧自喝了水，在避風處坐了下來，然后抬起頭看著楚凌沉。

    楚凌沉應該是在等顏鳶。

    顏鳶不來，他連挪一步都沒有欲望。

    就像是一條蛇盤踞著山洞，而顏鳶就是被他圈在皇城的獵物。

    季斐的眸色微暗，淡淡出聲：“小白必定不會早早回來，陛下先休息一會兒吧?！?/br>
    楚凌沉沒有作聲。

    季斐慢悠悠喝了口水：“因為方才來的路上，路過一片漿果林?！?/br>
    楚凌沉皺起眉頭。

    季斐勾了勾嘴角：“找樹葉不會只找樹葉，探敵情不會光探敵情，若能碰上吃的，走再遠也會去弄一些，有鳥抓鳥，有兔逮兔，有果子必定要摘滿滿一兜?！?/br>
    楚凌沉的呼吸頓了頓，轉頭望向季斐。

    季斐并不看他，只是自顧自低著頭笑道：“找到好吃的便會回來獻寶，拐著同袍喊爹爹，任務失敗了會自己去罰跑，和隔壁營起了沖突卻只會報復，拉幫結派摸到人家營帳里去下黑手……被罰了禁閉，就跟難兄難弟唱一整夜的歌?！?/br>
    季斐輕聲道：“這就是寧白?！?/br>
    他抬起頭，對上楚凌沉的目光，輕緩道：“和如今模樣相差甚遠?！?/br>
    季斐的聲音溫和平淡。

    裹挾著山風，傳到楚凌沉的耳里。

    楚凌沉僵硬低著頭，緩慢地呼吸著，任由凜冽的空氣刺入胸膛。

    他確實未曾見過季斐口中的寧白，他認識寧白時是個瞎子，他見到顏鳶時候，她已經成了如今羸弱的模樣。

    如季斐所言，他不曾見過她的前半生，沒有看過她恣意自由的靈魂。

    可那又如何？

    楚凌沉的眼神轉冷。

    他看著季斐，冷道：“你應該尊稱她為皇后?！?/br>
    ……

    顏鳶確實去摘漿果了。

    方才在半路時她就已經動了心，趁著出來撿樹葉功夫，她撕了半片裙襯，包了滿滿一包漿果，連同干燥樹葉一起帶回避風港。

    避風港氣氛有些詭異。

    顏鳶一靠近就感覺有些微妙。

    楚凌沉與季斐坐在避風處，各自閉目養神，誰也沒有說話。

    因為無話可說嗎？

    顏鳶在心底打了個問號。

    季斐聽見聲響睜開了眼睛：“采到果子了？”

    顏鳶一愣，頓時尷尬：“你怎么知道我去……”

    季斐笑了出來：“甜么？”

    顏鳶道：“看運氣?！?/br>
    森林里的漿果都是野生的，口味有酸有甜，現在是晚上也看不出它們的顏色，她只好隨機瞎采一通。

    反正毒是沒有的，頂多難吃一些。

    顏鳶把漿果分給了季斐一些，又抱著漿果去找楚凌沉。

    她蹲在地上仔細挑選，找到一顆圓潤飽滿的果子，遞給他：“要嘗一嘗嗎？”

    楚凌沉接過了果子，猶豫了一會兒，塞進口中咀嚼。

    顏鳶眼巴巴看著他：“甜嗎？”

    楚凌沉沒有說話，只是勉為其難“嗯”了一聲。

    那大約還是能入口的。

    顏鳶頓時成就感滿滿，畢竟這只孔雀的口味精貴得很，宮里的葡萄都是挑最甜的。

    她于是參照著方才挑漿果準則，又為楚凌沉挑了一些，一股腦兒塞到他的手里：“明早應該不會有早膳了，現在多吃一些?！?/br>
    楚凌沉的手僵了僵。

    顏鳶：？

    楚凌沉僵著一張臉，把剩下的漿果塞進了口中，慢慢咀嚼。

    顏鳶見他能吃，也就放心了。

    這狗皇帝平日里吃草吃慣了，保存不了多少體力，若真遇上追兵就麻煩了。

    此時夜色已經深沉。

    顏鳶用找來的枝葉簡單鋪了床，招呼著季斐與楚凌沉躺下休息，她獨自蹲在避風處守夜。

    等到后半夜，她與季斐換崗，她自然而然地楚凌沉身邊躺了下來，不料越躺越冷，于是她不著痕跡地往楚凌沉身邊靠近了一些，想要偷點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