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社的衰敗到底是帶來不少影響，往日熱鬧的酒吧少了些喧囂，不變的是那條狹窄的走廊依舊昏暗，楊科沒想到自己會再次踏入這間酒吧。

    剛開門，厚重強烈的香煙味直入鼻腔，楊科扇了扇迷人眼的白煙，正中央辦公椅上，男人手中煙蒂飄出的縷縷白煙，濃得似一層化不開的霧縈繞在周圍。

    “程先生，在醫院里您說過是最后一次?！?/br>
    “是?！闭f著，程明生拋出一份光盤，“但我后悔了?！?/br>
    楊科作勢要起身，“你！”

    沒給楊科發怒的機會，程明生朝扔在桌上的光盤抬了抬下巴，“這是視頻母盤，現在歸你了?！?/br>
    “我要你替我做最后一件事?！?/br>
    許舟的事這才過去多久，當初將視頻交給他時可沒說還留后手，現在冒出個母盤，楊科橫眉怒目，“最后一件？我要怎么相信你？”

    生意和交易都要講誠信，一旦失信百事難立，程明生自知這個道理，可他沒有別的辦法。

    “你別無選擇?！?/br>
    楊科登時站起，食指指向男人“程明生！你別太過分！”

    程明生靠站在桌前重新點了根煙，猛吸了一口，舌根發澀，他煙癮并不大，可最近卻對尼古丁上癮了般，一刻都停不下來。

    作為失信人該好好傾聽交易對象的抱怨，可聒噪的怒斥催得頭疼，程明生手里夾著煙點了點脹痛的額角，如今自己已經焦躁不耐到這種程度，就連這點時間都不想浪費。

    “林書音，我要你找到她?！?/br>
    楊科思緒空了一秒，心亂如麻，程明生怎么知道的，如果宋文柏知道了，那才是徹底完了，連想都沒想當即否定，“不行！唯獨這個不行……”

    一次次突破底線和原則，林書音對宋文柏來說早不是普通的臥底和下屬，單看那日海上搜救宋文柏的失態，說是唯一軟肋也不為過。再者說，和林書音有關的事情宋文柏從不假借他人之手，向來一手包攬，事無巨細，憑他如何得知探查林書音的行蹤。

    正思忖時，桌子被一把按住，不知什么時候男人從辦公桌來到面前。

    “聽說楊科長最近喜得千金?！?/br>
    程明生懶得再談什么交易，墨西哥和巴西他先后派了好幾批人過去，可惜次次晚去一步，寶島是陸淵的地盤，一旦林書音被帶到寶島，再難有機會接觸，他拼命爭取時間正是因為如此。

    “安城第一中心醫院，整日囡囡叫著，想必楊科長很是疼愛這個女兒吧?！?/br>
    “不如讓我看看，對楊科長來說，宋文柏的信任和幼女的性命到底哪個重要?！?/br>
    威逼利誘，只要能達成計劃，他不在乎手段有多骯臟和卑鄙，而現在他的目的只有一個——

    他要見她，必須見到她。

    「遠在異國，受制于人，她一定會想辦法聯系宋文柏，我要你找到宋文柏單獨聯系她的手機?！?/br>
    「宋文柏謹慎小心，那部手機從不讓別人近身……我只能盡力而為?！?/br>
    「盡力而為？我只給你叁天時間?！?/br>
    工位上，楊科擰著眉一臉沉重，距離叁日之期只剩一天，他到底該怎么做，眼看時間將至，手機里一條催促消息都沒有，可程明生越是沒有動靜，他越不安。

    翻蓋手機握于掌中，楊科望向緊閉的警司辦公室，干脆都告訴宋文柏，有宋文柏在，程明生不敢亂動，可是……

    先前他替程明生做的事就瞞不住了，宋文柏還會信任他嗎。

    手機鈴聲乍然響起，男人手忙腳亂，工位上眾人齊刷刷看了過來，楊科不好意思地點頭捂著手機來到走廊。

    嬰兒哭鬧聲、病人爭吵聲、還有護士勸阻的聲音，混在一起，踢里哐啷的亂作一團，楊科頭疼地捏著太陽xue，“怎么了？”

    一片聒噪里，妻子聲音卻難得輕柔，“你請護工怎么不給我說一聲？”

    “護工？”混濁的雙眼逐漸清明，楊科心一緊，咽了咽口水，“你讓人接電話?！?/br>
    “楊先生，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夫人和小姐的?！?/br>
    “你是誰？”那頭絮絮叨叨，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聲音越來越大，說的都是客套場面話，楊科斥道，“我告訴你，趕緊給我離開醫院，否則……”

    “什么，楊先生您說什么，不好意思信號有遲延，您放心！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就等您明天來看夫人小姐！”

    明天，是約定的最后一天。還不等他說話，電話就掛了，楊科攥著手機憤怒地捶著護欄，程明生這是在提醒他，別想著通知宋文柏。

    現在，他沒有退路了。

    警司辦公室門口，趙禎迎面撞上個人，一抬頭嚇了一跳，來人面部肌rou松弛無力，肩膀下垂，背部彎曲，整個人都顯得十分疲憊，“科長，您……您要不要休息一下?！?/br>
    楊科擺擺手，隨即又想起什么，“你有事找宋sir？”

    趙禎點頭，“首都那邊不是來了專案組要徹查綠林社，下午有個閉門會議，處長讓我知會宋sir一聲?！?/br>
    閉門會議，有嚴格的保密要求，僅限特定人員參加，會議期間房門關閉，外界人員無法入內，同時，因涉及機密，內部人員禁止攜帶任何通訊設備。

    說完，趙禎不放心，又問了一句，“不過科長，您確定自己沒事嗎？”

    “照顧孩子就這樣，一晚上哭五回，比出行動還累人，等你結婚就懂了，累的要命?！?/br>
    趙禎了然，“那您注意身體啊?！?/br>
    “行，去忙吧?！钡热宿D過身，楊科眼神瞬間冷下來，再不見剛才的和善。

    閉門會議持續時間至少叁個小時，時間很充裕，這很可能是他唯一一次機會。

    圣誕節，安城的雪比往年都要大，高大的圣誕樹上落滿了白雪，節日氛圍濃烈，而這些與警署無關。

    夜幕初垂，警政大樓燈火通明，高層閉門會議，打工人嚴守辦公區以防不備之需，警署樓下的咖啡廳倒是賺大發了，咖啡一杯一杯的往上送。

    “今天科長請喝茶！”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四眼仔提著大包小包，楊科跟在后頭，笑道，“綠林社的事還沒收尾，估計我閨女的滿月酒是夠嗆喝上了，趁著今天有點空閑，就以茶代酒吧！”

    明明都是喝膩了的咖啡飲品，中心區的人卻像見著什么好東西，蜂擁而上，“托科長掌上明珠的喜，我們也一飽口福了！”

    警署內部劃分不同區域，但警署時常忙得腳不沾地，在工位吃飯都是常有的事，楊科佯裝無意瞥了一眼距離幾步之外的警司辦公室，接過四眼仔手里的飲品甜點來到茶水間。

    “你們吃，我去給宋sir送一杯，順便去會議室門口看看，萬一宋sir用的上?！?/br>
    楊科捧著杯咖啡路過辦公區，茶水間吵鬧熙攘，左右看看轉道溜進警司辦公室，楊科隨手將咖啡放在桌上，快速關了百葉窗，開了一條門縫透著些光，不至于一片漆黑。

    視線昏暗，楊科嘴里咬著個小手電筒小心翻著書柜，時不時朝門口看去，鼻尖滑落大顆汗珠。

    翻箱倒柜一番后，一無所獲。那部手機宋文柏向來不離手，難不成他偷偷帶進了會議室。

    楊科席地而坐，擦了把臉上的汗，很快否定這個可能，閉門會議要經過安檢門和探測門，以及人工查驗，一共叁道程序，任宋文柏再大的本事也沒法瞞過去。

    宋文柏事事謹慎，非自己所熟悉的地方不會輕易卸下防備，會議場所提供的儲物柜，他更不會用。

    所以手機一定還在辦公室?？傻胤骄瓦@么大，他還能放在哪里。

    楊科倏地直直盯著保險柜，手指顫抖摸向保險柜按鍵，剛擦得半干的頭發再次濕透，眼皮掛著汗珠溜進眼里，眼部酸澀灼痛，可楊科顧不上了，隨意抹掉，而后將汗濕手按在衣服上狠狠擦了擦才繼續摸向保險柜。

    密碼是什么，宋文柏會設什么密碼，楊科換了個姿勢，支起上身跪在地上，密閉的辦公室沒開熱氣，他卻像進了火爐，每個毛孔都散著熱氣。

    快想，快想啊，密碼可能是什么，楊科煩躁地揪了揪頭發，嗡嗡的聲音突然劃破寧靜，楊科驚恐扭頭，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門口無人，楊科反應過來這聲音是手機振動，宋文柏沒有將手機鎖在保險柜里。楊科摸索著辦公桌底下，果然摸到了一部手機，怪不得他找不到，原來是將手機藏在這里。

    楊科后背汗濕，不知不覺竟驚出一身冷汗，身體熱度冷卻，在即將掛斷前接通電話，那頭無聲，顯然是在等他開口。

    一旦林書音察覺異樣便不會再打過來，到時候這部手機就算給了程明生也沒用了，楊科垂著眼，程明生要的不是手機，而是林書音的行蹤，當前最重要的是想辦法摸到林書音的位置。

    “林書音，是我?！?/br>
    那頭仍舊無聲，楊科心里沒了底，但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了，“上頭派了人過來，閉門會議，宋sir就先讓我守著?！?/br>
    楊科無聲呼出一口氣，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嘴唇才說，“閉門會議守衛嚴密，我會想辦法交給宋sir……”

    “不用了，就這樣說吧?！?/br>
    楊科臉上一喜，他賭對了，林書音比他想象到還要緊迫。

    巴西日出，圣誕最后一束煙花炸開，林書音一間間打開廁所隔板，確認單間無人又牢牢盯著公廁門，在教堂禱告時她想辦法摸到了一部手機，趁著人多跑出，陸淵很快就會找到她，這次機會難得，她沒時間了。

    “巴西……”

    話到嘴邊，林書音頓時停住，恍然想起宋文柏的話，「楊科最近古怪，不得不防」。

    宋文柏的直覺不會出錯，現在她能信楊科多少。

    公廁設計全面，考慮旅客需要墻壁掛有地圖，林書音慢慢走向地圖，視線定在知名朝圣地——基督雕像，雕像屹立在科爾科瓦多山之巔，俯瞰整個城市，成為旅游勝地。

    圣誕節前后前來朝圣的人絡繹不絕，人流密集，且廣場視野開闊，就讓她看看，楊科的忠心是真是假。

    “巴西基督像?！?/br>
    夜間的安城機場燈光閃爍，私人飛機已然起飛，窗外城市光點連成星圖，楊科卻無心欣賞，被迫告假坐上這架飛往巴西的飛機。

    程明生笑而不語，心情很好地望向窗外夜景，要想騙過她，戲得做全套才行。

    走出公廁，果不其然看到靠在車邊的男人，他來的比想象的要快，林書音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陸淵滅了煙，開了駕駛座的門，“陸淵?！?/br>
    聽到喊聲，男人懶懶回頭，林書音走近了些，從安城到巴西最快需要二十個小時，這二十個小時，她要想辦法留在巴西。

    馨香逐漸靠近，距離一米時停下，女人側目看著天邊朝霞，語氣落寞，像是認命般，“寶島的日出比巴西更美嗎?！?/br>
    車門合上車身一震，垂于身側的手被牽住，沒有掙扎和抗拒，表現得異常乖順，陸淵挑挑眉，“當然?！?/br>
    ——————————————————————

    1.先平安夜再圣誕節，時差設定是巴西慢十叁個小時，巴西日出，安城日落。

    2.目前為止，角色沒有降智。

    PS：防止有人說女主不道德，這里說明一下，本文默認手機最后會物歸原主，只是我不想用大篇幅寫這些與主線無關的劇情，會偏離重點且很容易流水賬所以我不想寫。

    阿音只是暫時借用手機沒有偷竊也沒有扔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