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尋山
雨水滋潤后的林間彌散著濕潤泥土的清新氣息,掛在葉尖的雨滴映著幾抹新綠,那是萬物生長的顏色,月光穿透枝葉間的縫隙撒下斑駁陸離的銀色光影。 山洞荒蕪,雜草不生,但在清輝月光照映下,并不過分暗淡。進入后半夜,意識開始模糊,林書音摳著手心試圖用疼痛來保持清醒,喉嚨干燥,呼吸灼熱,體溫急速升高,身體的不正常反應使她不得不重視自己再次發燒的事實。 她并不常生病,可一旦生病便長久難好,前幾日雨夜發燒剛好,結果又淋了雨,再加上思慮過度,心力交瘁,想不生病都難。 身體疲軟,所有力氣仿佛都被高溫蒸發掉,林書音虛虛握著新撿來的石頭,毫不懷疑此刻的自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而接下來,她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眼皮似千斤重,手腳也像綁著個鉛球無力移動半分。 就休息一下,她太累了。 萬籟俱寂時,石子掉落的聲音格外清晰,男人緩緩睜開眼,眸底清明。 直至天亮,女人也沒有醒來,頭頂不時響起直升飛機的轟鳴聲。樹葉響動,但沒有起風,黎堯靜坐不動,能在這么快時間找到這里的只會是耀輝。 “會長?!崩鑸蜓垡黄?,淡定接過遞來的濕巾,耀輝垂首示意,“會長,車停在外面,得走一段路?!?/br> 黎堯“嗯”了一聲,知道事情辦妥,沒有多問,扔了濕巾,踏步向前走,耀輝瞅了瞅躺在地上的女人,男人沒發話,不知要不要救。 見身后人沒跟來,黎堯停了下來,順著耀輝的目光看向女人,直升飛機的聲音太吵,睡得并不安穩。 宋文柏真是大手筆,天剛亮,四架直升機輪流巡邏,估計不一會兒便會親自尋山,照這個力度,就算將人扔在山洞放任不管,也會很快被找到。 死是死不了,除非他親自動手。 黎堯眸光一轉,移到女人握在手里的石子,她的死活,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若她醒著,不知會不會后悔,沒早早用匕首殺了他。 頭頂直升飛機盤旋,一個男人滑落而下,耀輝警惕地抽出槍,看清來人之后收了槍。 看來輪不著他考慮了,她會活著。 每年5月下旬到11月間,是野人山的雨季,更是各種毒蟲和疾病肆虐的時期,曾有遠征軍為入緬參戰投入10萬總兵力,當時為戰斗而犧牲的軍人約2萬多人,卻有3萬人死在了野人山。 瘴氣橫行的密林寒意刺骨,所見之處全是白茫茫的霧氣,衣服快被潮濕的水汽濕透,男人站在霧中,竟還要往前走去。 “宋sir?!蔽胝螝?,男警員嘴唇發紫,四肢酸痛,后知后覺用袖子捂住口鼻,“宋sir,太危險了,還是等天亮再找吧!” 這山實在古怪,明明都是雨林植被,該是適宜暖和的溫度,入了夜卻如墜冰窟,還有這越來越濃的瘴氣,詭秘得讓人惴惴不安。 頭發濕透,遮住鋒利的眉眼,宋文柏連想都沒想,幾乎是下意識反駁搖頭,不,他要找,他必須找到她。 “宋sir!” 陡然的呼喚喊得人心驚,女警員扶著踉蹌嘔吐的男警員,眼神近乎哀求。身后是情況危急的下屬,前方是撥不開的濃霧,宋文柏閉了閉眼,不甘又無力地握拳,長呼一口氣,“走吧?!?/br> 入口處的防彈車前蓋被撞得嚴重變形,翻騰上涌的焦灼和不安瘋狂擠壓肺部的氧氣,呼吸急促而艱難,沉得人喘不過氣。 警員被送到公務車上吸氧,剩下幾人忙前忙后,站在殘破寶馬車旁的男人背影落寞孤寂。 警員面面相覷,擔憂地望著那道背影,雖然他們都是中心區里最得宋文柏信任的下屬,但對于今天要找的人,他們知之甚少。 他們只知道,這個臥底很重要,重要到需要宋文柏親自對接,個人信息按最高規格保密,除了宋文柏無人知曉她的真實身份,他們想可能在綠林社那人是比阿梁更重要的位子。 可今天,他們素來臨危不懼的宋sir都顧不上了,寧可在中心區暴露其身份,放棄警署在綠林社最寶貴的臥底也要找到她。 不知站了多久,等身體不適的男警員悠悠轉醒,僵站不去的男人忽然回身,朝公務車走來,撥通了一個電話。 幾人瞬間明白,他們熟悉的宋sir回來了,那通電話持續了很久,天亮后,被攔截在緬甸邊境的警署進入果敢領空。 與此同時,一輛直升飛機降落在山頂莊園,來人很是霸道,沒停在專用停機位,而是降落在庭院草坪,螺旋槳掀起的底風吹得花架四散,綠植傾倒。 一個男人徑直從駕駛艙里跳下來,張睿跟在后頭,揉著惡心想吐的肚子,陸淵嫌棄駕駛員開得太慢,干脆自己來開,快是真快,就是魂還沒從天上下來,踩地還輕飄飄的。 坤沙挺著個大肚子,揚起笑臉跑出來,“陸先生,怎么麻煩您親自來這一趟?!?/br> 張睿先發了話,“你說的那個,那個黎堯的情婦在哪?” 這話說出來都燙嘴,邊說著邊看了一眼男人,還好還好,面無表情。 都是情婦了那肯定是和黎堯在一起,坤沙不明所以,“您問她做什么?” 天剛亮,溫度急升,一刻不吹空調都不行,坤沙后背汗濕,“要不,陸先生,咱先進去?!?/br> 陸淵上前一步,他可沒那么多時間擱這兒耗,“黎堯人呢?” 以為是來問責,坤沙一噎,“這,這,您放心,我一定能辦成,絕不會耽誤……” 那就是沒死,料他也沒那個本事能殺得了黎堯,“人在哪?” “野人山……” 剛說完,男人轉身就走,頭也沒回說了句,“把你的人撤了?!?/br> 難不成陸淵要親自處理,坤沙小跑著湊上前,“陸先生,您自己動手多麻煩啊?!?/br> 什么話非得重復兩遍才行,跟聽不懂人話一樣,“撤了?!?/br> 說一不二,毫無商量的余地,意識到陸淵是認真的,坤沙面色一沉,事關滅子之仇,他絕不可能松手。 沒應答,男人停了下來。坤沙沒有再跟,“陸先生,覺溫死得冤,生意我可以不做,但這仇我不得不報?!?/br> 那就是不打算停手了,這還真有意思,陸淵冷眼瞧著,“怎么,打算送你的武裝軍都去死?” 但凡長個腦子想想,黎堯貪他那個戒指,還送給情婦,這么拙劣的把戲一看就知道是誰干的,就這剛死了兒子的蠢貨沒看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哭壞了腦子,真信了情婦一說,但陸淵懶得解釋,已經開始不耐煩。 坤沙算是看出來了,陸淵來這兒不是為了交易,是為救人,“陸先生,您做客我歡迎,但若是其他,這是果敢,還請客隨主便?!?/br> 坤沙眼神陰毒,朝男人身后覷了覷,直升飛機里只有副駕駛座上的一個人,應該是駕駛員,統共叁個人,對付他們,綽綽有余。 瞧這蠢樣生怕別人看不出他要干什么,陸淵長腿一踹,人登時飛出去,臃腫的身體在地上連滾幾圈才停。 緊跟著的兩個保鏢也是沒想到陸淵敢這么大膽,正欲抽槍,結果被按住,張睿拍了拍兩人肩膀,調笑道,“冷靜,兄弟,掙錢用不著賣命,少找死?!?/br> 還沒晃過神,脖子被狠狠踩住,“好好說話你聽不懂是吧?” 一缺氧,面色漲紅發紫,坤沙使勁抬著男人的腳,壓迫像個千斤頂,撼動不了分毫。 還客隨主便,就他養的這些不上道的玩意,說“武裝軍”都抬舉他了,陸淵抬眼一掃,拿槍的幾人有些發怵,唯恐男人一個腳上用力,雇主歸天,到時就是真無家可歸了。 坤沙眼淚鼻涕一把接著一把,陸淵嫌棄地“嘖”了一聲,用力一踢,將人踹走,踩著草皮碾了碾,生怕鞋底沾上什么污穢。 “果敢,你的地盤?”男人旁若無人走向直升機,嗤笑道,“就是再給你兩千人,也是個不中用的?!?/br> 直升飛機艙門大開,氣流涌動,張睿只得大聲喊,“陸哥,有不明直升機?!?/br> 男人坐在直升飛機邊緣,放下望遠鏡,后邊確實跟著一架直升飛機,陸淵眼一瞇,不對,是兩架。 看臉面,不像黎堯的人,直升機越靠越近,眼看要左右包抄,“撞上去?!?/br> 撞上去?!駕駛員慌了神,連連搖頭,“這這……” 不是自己的人用的就是不趁手,陸淵大步走向駕駛座,手一拉,機頭一扭,眼看要撞上,駕駛員嚇得緊閉雙眼。 誰料對方先閃了,陸淵松了手,睨了一眼,“懂了?” 是個人,都要命。駕駛員使勁點著頭,哆嗦著手摸上cao縱桿,這么一晃悠,還真將蒼蠅甩走,飛出包圍圈。 “垂降?!睓C身緩緩下降,“再降?!?/br> 機身擦著樹頂,沒法再降了,直升飛機懸停,放了索降繩,男人順著繩子滑落。 陸淵直接掠過站在前邊的兩人,視線定在昏睡不醒的女人身上。 ————————————————————— 本來是沒有多少戲份,一下子超字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