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對局
警政大樓。 中空百葉玻璃隔斷外部視線,形成會議室內部寬敞明亮的空間。 刑偵白板上畫有完整的關系圖,結構清楚一目了然,一個國字臉男人在白板上勾畫幾筆,底下的人坐在會議桌前哈欠連連,全靠一口咖啡吊著。 距離吳四海被槍殺已經過去了36小時,殺手信息知之甚少,外界謠言不止,上邊要求徹查,如今睡眠都成了奢侈。 坐在會議桌主位的男人不見疲態,楊科不禁感嘆其驚人的身體素質。 又是葬禮又是工廠秘密會面,他都寸步不離跟著,連軸轉自己早累成狗,而宋文柏精神抖擻,偶爾還會指出白板上的錯誤。 在警員第三次出錯后,宋文柏耐心耗盡,“行了,你先下去,楊科說說自己的想法?!?/br> 混沌的大腦頓時清醒,楊科胡子拉碴地接過油性筆,在照片之間畫出幾條線。 “我認為除了四年前被驅逐到寶島的陸淵,暫代會長一職的黎堯,以及綠林社常務程明生都有作案動機?!?/br> “哦?怎么說?!?/br> 宋文柏來了興趣,剛才小警員一通分析,無非是覺得吳四海的死是幫會斗爭的結果,可在他聽來就是一堆廢話。 吳四海早前以人身安全受到威脅為幌子要求警方提供保護,將出獄時間一拖再拖,確切時間警局內部也只有警司以上職位才有權獲知,更遑論外部人員。 排除警局所為,能提前雇傭殺手布局的也只能是綠林社內部成員了。 楊科清了清喉嚨,“據線人給的情報,黎堯曾因不滿吳四海的管理方式,數次與其發生激烈爭吵,雖然不能完全確定但也不能排除黎堯的嫌疑?!?/br> 單看吳四海死后黎堯暫代會長一職獲利最大,至少能證明他有作案動機。 “還有程明生,吳四海第三任情婦就是程明生的前女友,懷恨在心也不是沒有可能……” 楊科越說越沒有底氣,這樣一看,綠林社核心成員全都和吳四海有仇,吳四海又不是蠢的,留著這些人等著他們在背后捅刀子嗎。 比起真相,宋文柏更感興趣的是如何讓他們狗咬狗,楊科的猜想倒給了他一個新思路,“內部叛亂,有點意思?!?/br> 綠林社到底是吳四海一手創立起來的,雖吳四海已經死了但忠心耿耿的人還在,如果放出綠林社內部人員所為的消息必會人心渙散,其他幫會虎視眈眈,內憂外患,綠林社又能撐多久。 綠林社就如同一個根深蒂固的毒瘤,牽一發而動全身,要想完全拔除光是挖rou放血還不夠,需得找準機會徹底鏟除。 內部瓦解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警局與綠林社周旋已久,也到該收緊網的時候了。 只是沒想到,對方比警局新聞發布會的案情說明快一步。 “城南發生惡性聚眾斗毆!” “中心高架橋發生連環車禍!” “四環路……” 報警電話響個不停,接線員匯總的壞消息接踵而至,警局上下亂成一鍋粥。 楊科肩膀夾著電話,聽完城街那頭匯報情況,忙不迭跑向宋文柏,“宋sir?!?/br> 宋文柏靠在辦公桌前看新聞報道,電視里正播放跟進采訪,只不過對象是黎堯。 黎堯身后的大樓實在眼熟,楊科一時語塞,“這不是……” 警政大樓,黎堯就在樓下。 “黎先生,今天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故真的是意外嗎?” “請問綠林社有選舉新會長的打算嗎?” “槍殺吳四海先生的真兇有懷疑對象嗎?” “請問您這次來警政大樓的目的是什么?” 采訪問題刁鉆,黎堯只回答了一個問題,“我這次來,是為了報案?!?/br> 說完黎堯轉身進入大樓,記者被攔截在外,不一會兒,就出現在辦公區。 之前警局隔三差五就找綠林社麻煩,為了配合調查,來警局都不知道來了多少趟,黎堯駕輕就熟,隨便拉了個座椅。 接線員剛聽完電話轉頭就瞧見黎堯,目瞪口呆,愣了幾秒才記得掛電話。 眾目睽睽之下,黎堯坐在座位上朝宋文柏抬手打招呼,“宋警官?!?/br> 楊科咽了咽口水,車禍、暴亂、失火,受難的全是其他幫會的頭目,明眼人都知道和綠林社脫不了關系,作為重點懷疑對象,不等傳喚調查,黎堯先來了警署。 楊科小心打量宋文柏的臉色,可惜宋文柏仍舊面無表情,還順手拿了個記事本坐在黎堯面前。 “黎先生要報什么案?” “吳峰墜樓一案?!?/br> 吳峰,吳四海最疼愛的私生子,年僅十八周歲,有傳言吳四海有意培養吳峰接班。 警署陷入沉寂,唯有宋文柏按壓圓珠筆的聲音啪嗒啪嗒響,聽得人心煩意亂。 “時間、地點?!?/br> “五分鐘前,怡安街151號?!?/br> 也就是楊科接電話的時候,宋文柏側頭瞥了楊科一眼,對方立馬心虛地低下頭,雖然時間差短,但因為黎堯的新聞采訪沒有第一時間匯報情況已經算嚴重失職了。 “我懷疑是幫派斗爭報復,還請宋警官調查清楚?!?/br> 手機振動,宋文柏粗略瀏覽信息,而后看向黎堯,瞳孔習慣往上,明顯的下三白極具壓迫感。 就在剛剛,其他幫會頭目搶救無效全部死亡,黎堯說得再義正言辭也是賊喊抓賊,明晃晃的挑釁。 宋文柏想用吳四海的死做文章引發綠林社內亂,黎堯就利用吳四海和吳峰的死借題發揮,以“報仇”之名順勢鏟平其他幫會,況且人又不是他親自殺的,不光金蟬脫殼,還轉移視線,綠林社從此再無對手,更難對付。 這一局,警署輸得一塌糊涂。 “警署會調查清楚,請黎先生暫回等候消息?!?/br> 面前的座位空蕩蕩,宋文柏將圓珠筆一扔,后仰靠在辦公椅上,桌上的記事本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