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再次見到那個膽小的孩童頓時樂了：“小公子，好久不見吶?！?/br>
    殷歡抬頭，正眼一瞅，嚇得面如土色。

    他想跑，可奇怪的是忽然間又從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勇氣。

    殷歡站在原地，強自鎮定問：“你是來找江大哥的嗎？”

    顧瑾點點頭：“對啊，我可以進去嗎？”

    殷歡悶悶地說：“不行，得等我問過江大哥才是?！?/br>
    他說完話，“啪”的一聲將大門關上。

    顧瑾吃了一個閉門羹，若有所思。

    記得上次過來。

    殷歡根本不敢跟自己對視。

    現在，他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是能夠堅持面對。

    想來，應該是師父給他調理過。

    在中醫看來，膽子小，容易害怕驚慌與心膽虛有關。

    想要治療，需要補心補膽。

    依據中醫五行理論。

    五臟分別對應五行。

    肝屬木、心屬火、脾屬土、肺屬金、腎屬水。

    而五行，細分又有陰陽。

    肝與膽，都屬木。

    但肝主藏主靜，乃陰木。

    膽主運化主動，乃陽木。

    木頭燃燒能產生火。

    補膽便能補心陽。

    中醫古方“仁熟散”便是專門補膽養心之方。1

    顧瑾覺得師父可能會考，在等候時，抓緊時間在腦海里復習。

    可能因為最近事情太多，有幾味藥，是死活想不起來。

    想到后來，她腦海里一片空白，只覺得空空如也。

    顧瑾正懊惱，門“吱呀”打開。

    殷歡沖她招招手：“進來吧，江大哥正睡著，孫爺爺讓我來接你的?！?/br>
    顧瑾忙從禮物中拿出一盒點心遞出去：“你叫殷歡是嗎？這個給你吃，桂花糕，可好吃了?！?/br>
    殷歡有點害怕，他擺擺手：“不用，不用，你進來吧?！?/br>
    顧瑾也怕再嚇著他，不敢多說，一只手拎著禮品一只手牽著騾子走進院中。

    待她進門，殷歡體貼地接過韁繩：“我來吧，孫爺爺等著你呢?！?/br>
    殷歡懂事又禮貌。

    顧瑾由衷夸贊了好幾句。

    直夸得那孩子滿臉通紅，害怕的情緒都褪去不少。

    孫思在屋里頭聽著，心情卻非常沉重。

    等顧瑾進來，就看到師父似乎不太高興，急忙上前將禮品放在桌上，拱手行禮：“徒弟見過師父?！?/br>
    孫思擺擺手：“不必多禮?！?/br>
    他說著話，深深嘆了一口氣。

    顧瑾下意識問：“師父，怎么了？”

    孫思摸摸胡須：“小瑾兒啊，江川只怕是救不回來了?！?/br>
    這些日子，他想要將江川從閻王爺手中搶回來，不眠不休照顧著，可最多也只能續幾個月的壽命……

    顧瑾聞言，心中酸楚不已。

    在京城見到江川的第一面，她觀對方面容時，其實就已有心理準備。

    可是，她還是懷抱著希望，希望師父能夠將他救回來……

    顧瑾沉默一會，壓住心底的難受，小聲問：“師父，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孫思搖搖頭。

    他見徒弟神情凝重，不由嘆息說：“小瑾兒啊，我們學醫是救死扶傷，但我們也不是神仙，有的疾病，特別是病入膏肓的患者，我們會盡力延長他們的生命，如果實在挽留不住，也該順其自然?！?/br>
    當醫者，自然是希望能救活所有人，可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

    就算醫術再精湛的醫者，他們也會面臨無能為力的局面。

    當看到患者死去，他們會自責，會內疚，會悲傷，這是每一個醫者都要經歷的事情。

    但醫者不能被這種情緒一直籠罩著。

    這對將來行醫，會是一個很大的障礙。

    顧瑾仔細聆聽，心里五味雜陳。

    人的一生，大概就是聚散離合的一生。

    有的人來了，有的人走了。

    她想留住江川的生命，可江川的生命像是一把沙子，無論怎么挽留都在漸漸消失……

    兩師徒心情都很難受。

    江川醒來時，就望見兩張憂愁萬分的臉。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顧瑾連忙伸手將他扶起：“江大哥，感覺怎么樣？”

    江川咳嗽一聲：“勞煩孫神醫照顧，我好多了，對了，meimei和李少俠的婚事，定下沒？”

    顧瑾嗯了一聲：“定下了，不過成婚的日子，伯母和小玉jiejie都說要等你回來才確定?！?/br>
    她說著話，難過起來：“江大哥，伯母和小玉jiejie很想念你，要不還是去見見她們罷?！?/br>
    江川怔愣著，過了很久才搖搖頭：“還是不了，娘親的性子……我了解，我要去見她，只會讓她傷心?！?/br>
    顧瑾想要再勸，江川無力地擺擺手：“多謝顧姑娘關心，這些日子，我寫下許多信，也托人購置不少物件，勞煩顧姑娘按四時八節送給娘親和meimei，就說我一直和裴清在臨江城辦差，現在兵荒馬亂，路途又遙遠，不方便……回京，只能托鏢局送些物資和信件回來，如此，也讓娘親和meimei以后有個念想……至于meimei的婚事，就讓……她們……自己做主……”

    江川多說幾句話，便覺得氣喘不上來，只能停下來歇歇。

    青年面容枯槁，放在被子外的手臂更是骨瘦如柴，顧瑾不忍再看，她別過臉，輕輕回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