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數課上，教室里很安靜，只有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和偶爾翻書的輕響。就連最后一排的學生也埋頭奮筆疾書，整個氛圍讓人恍若置身高中課堂。顧星寒站在講臺前，目光掃過全班，最后落在桑余上課前交給他的作業本上，里面是他上周五布置的拔高題目。

    卷邊的本皮讓他皺了皺眉，他用力將紙張捋平，翻到最新的一頁。龍飛鳳舞的字跡映入眼簾，顧星寒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拿起紅筆，在幾處明顯的錯誤上畫了大大的圈，又在桑余空著的那道題旁打了個醒目的問號。最后一筆力道過重，紙面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破洞。

    他合上作業本，朝桑余的座位走去。她今天恰好坐在最外側，顧星寒一邊走一邊掃了幾眼前排學生的答題情況，最終停在了桑余身邊。原本做完題正望著窗外發呆的桑余察覺到他的靠近，立刻低下頭，心虛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程星野注意到桑余的緊張，抬頭正好與顧星寒凌厲的目光對上。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趕緊低下頭假裝翻書，但余光一直追隨著顧星寒的身影。

    顧星寒將作業本放在桑余桌上，隨手拿起她剛做完的隨堂練習掃了一眼。字跡倒是恢復了以往的娟秀整齊，題目也答得不錯。他沒多說什么，把作業本還給她后，繼續朝教室后排走去。

    此時大多數同學已經做完了隨堂練習，教室里漸漸響起了小聲的交流聲，但隨著顧星寒的走動，聲音又迅速減弱。程星野見他已經走遠，湊到桑余耳邊低聲問：“這是……昨晚寫的？”他指了指作業本上那幾個刺眼的紅圈和問號，又瞥見她手中捏著一張紙條。

    【下課來我辦公……】紙條上的字跡與黑板上的幾乎一樣，程星野一眼就認出了是誰寫的。

    直到下課鈴響，桑余也沒和程星野說話。他自知理虧，默默跟在她身后。兩人一前一后隨著顧星寒走向辦公室，桑余低著頭，神情沮喪。程星野心里滿是愧疚，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他甚至想著，實在不行就自己去向顧星寒解釋，承認是自己耽誤了桑余的學習。

    到了辦公室門口，顧星寒停下腳步，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隨后徑直走了進去，門半開著。

    “你去打籃球吧，他們不是叫你了嗎？”桑余低聲對程星野說。

    “沒事，我等你?！背绦且皳u搖頭，心里放不下她，再加上顧星寒那冷峻的神情讓他有些不安。他怕桑余被罵哭，決定還是在門口等著，實在不行自己進去和顧星寒解釋。

    就在兩人拉扯的時候，顧星寒走到門口，抬手看了看表，對桑余說：“趕緊進來，我一會兒還有事。你在這兒等著也行，我就和她說幾句話?！闭f完，他轉身回到辦公桌前。桑余趕緊跟了進去。

    顧星寒沒有讓她坐下，只是示意她站在桌邊拿出作業本。他的目光在卷起的頁腳上停留片刻，隨后接過本子，迅速翻到錯題的那幾頁。

    “桑余，這些題目不是強求，不想做可以不做?！彼檬种更c了點那幾個紅圈，聲音冷冷地讓桑余害怕。

    “我想做的，顧老師！對不起……我……我重新做！這些……”桑余一路想了好幾個借口，她生病了或者家里有事，但真到面對顧星寒的時候，他的目光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拔医裉炀椭刈?！保證認真做，顧老師，我錯了?！彼拖骂^，聲音越來越小。

    顧星寒的目光終于從錯題上移開，落在她身上。見她認錯，他眼中的寒意稍稍消散了一些。

    “自愿的？”他的語氣緩和了些，帶了些許曾經獨屬于桑余的溫柔。

    桑余猛地抬頭，連連點頭：“自愿的！真的是自愿的！”

    “那好，你現在看看這幾道題，錯在哪里?！鳖櫺呛噶酥改菐讉€紅圈，語氣依舊嚴肅。桑余低頭仔細檢查，而顧星寒的目光卻不經意間掃過她的衣領，隱約看到幾處紅痕。他的瞳孔微微一縮，手指不自覺地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桑余很快找出了錯誤，抬頭時卻發現顧星寒正冷冷地盯著她。她愣了一下，趕緊小聲道歉：“對不起顧老師，我以后一定認真檢查，不會再犯這種錯了?！?/br>
    她的聲音打斷了顧星寒的思緒。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落在她剛寫下的答案上。這次總算對了。他將作業本合上遞還給她，語氣淡淡地問：“周末挺忙？”

    “??？沒有沒有……”桑余的臉瞬間漲紅，腦海中閃過那些令人臉紅的畫面。她下意識摸了摸鼻子，趕緊搖頭否認，隨后將作業本塞進書包。

    “那些題目先不用做了?！鳖櫺呛贿叿閷弦贿呎f道。桑余正要離開的腳步一頓，急忙轉身回到他身邊。顧星寒已經從座位上站起來，桑余下意識想拉他的手，但顧星寒后退一步，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

    “顧老師，我……”桑余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趕緊收回手，誠懇地說，“我保證好好寫，以后再也不會糊弄了?！?/br>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快考ACCA了嗎？這兩周先專心復習那個，考完再找我拿題?！彼f著，把剛剛從抽屜里拿出的那個長條狀的盒子遞給她?！爸皇芍芰?，爭取一次過。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但也別貪玩。凡事都要把握好度?！?/br>
    程星野一直等在辦公室門外，見桑余出來，他立刻迎上前，接過她的書包，另一只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趁她還在發愣，程星野將她攬入懷中，低聲說道：“對不起，寶寶，以后我再也不會影響你學習了。我送你去圖書館吧?！?/br>
    一路上，桑余沉默不語，程星野以為她還在生氣，不停地道歉，并保證在她考試前不會再打擾她。他還表示，這段時間會每天陪她去圖書館復習。

    “嗯？啊，不用，你忙你的吧?！鄙Ｓ嘟K于回過神來，眼看圖書館就在眼前，她從程星野手中拿回書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事的，你不用陪我，我自己在圖書館沒問題。你去打籃球吧，吃飯的時候如果忙，告訴我就行?！?/br>
    見程星野還在猶豫，桑余輕輕推了推他，“快去吧，你在我身邊，我反而容易分心。顧老師也沒罵我，我已經沒事了。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一會兒給我買杯奶茶就好?！?/br>
    “真的不生我氣了？”程星野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著。

    “不生氣啦！快去吧，我要去看書了?！鄙Ｓ喑榛厥?，快步朝圖書館走去。路上，她的手伸進衣兜，指尖觸碰到那個長條形的盒子，邊緣的觸感讓她心里一緊。她用力按了按盒子，試圖用指尖的疼痛轉移心中的酸楚。

    曾經，每次調教結束后，顧星寒都會溫柔地將那盒藥膏涂在她的身上。而如今，這盒藥膏卻以這樣的方式再次回到她手中。桑余心中那個剛剛被填平一些的洞，又開始隱隱作痛。

    算了，不想了。桑余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他，以前那些事，除了偶爾出現在夢里，現在桑余已經很少想到了，只是每次看到顧星寒的時候，她的心都會不由自主地抽動一下。但桑余相信，時間也許會撫平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