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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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說辭,自是周全。 看到謝從瀾出現后,這也是朔月的想法。 “不論如何,我絕不會讓陛下受傷?!薄诹皱诿媲皵荡沃貜推跫s,大約自己冥頑不靈的形象一直堅如磐石。 山林別院門前,林遐看著替謝從瀾傳話的太監,淡淡地笑了一聲:“還請公公替我謝過陛下關懷?!?/br> 太監諾諾遠去。 背過身去的那一瞬間,林遐含笑的神情冷下去:“去找那女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br> 謝從瀾站住不走,繼續道:“至于你闖進火場的真正原因……” 朔月的阻攔并沒有效果,他早已看見了遠處樹下的女人:“那是誰?” 明知故問。朔月情知瞞不過,默默應下:“她說……是我母親?!?/br> 謝從瀾暗暗蹙眉,攬過朔月的肩膀,溫聲勸解道:“她出現得太過蹊蹺,又對你心懷不軌,依朕來看,大抵是林遐誘騙你上當的手段?!?/br> “不過以后和林遐的往來還要繼續,你且隨我回去,將這爛攤子留給林遐收拾罷?!?/br> 深夜的長安城,萬籟俱寂,只有打更人的梆子篤篤地敲著,“子時三更,平安無事”的喊聲,也漸漸隱入了曲折的街巷中。 “謝……你怎么在這兒?” 不知誰家房檐下懸掛著一串串干辣椒。嚴文卿偷摸往家跑,不料看見個絕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 他撐了撐眼皮,確認沒認錯,旋即一把把人拉進拐角:“你這身血……” “沒什么?!敝x昀突兀出現,神情卻還算平靜,甚至還要倒打一耙,“你怎么還沒回家?”嚴文卿語塞。 自打看見那封信后,他便急著去找朔月核實真假,只是一時熱血上涌,走出二里地才想到此時朔月必然在宮中,深夜大張旗鼓進宮不便,只能將計劃安排在明天早晨。 折騰小半夜,眼下正要回府睡個回籠覺。 只是信里那些話……如若是假那自不必說,如若是真……謝昀要怎么面對心愛之人必將死去的事實? 嚴文卿頭痛地揪揪頭發,顧左右而言他:“深夜睡不著出來看月亮……你這么回事?” 謝昀沒去理會他拙劣的謊言——他看著嚴文卿,倏爾展眉,露出一個不像笑容的微笑:“了結了?!?/br> 嚴文卿茫然地重復:“了結了……什么?” 哐啷一聲響,似是什么東西墜地。嚴文卿這才注意到那把刀,刀上血還沒落盡——剛剛還攥在謝昀手里。 謝昀扔下手里的刀,淡聲道:“我和朔月,了結了?!?/br> 嚴文卿一驚:“你……你殺了朔月?” “殺?”謝昀古怪地瞥他一眼,扯了扯嘴角,“他那樣的人,我豈能殺他?這會兒傷口都痊愈了罷?!?/br> ——聽起來好像想再捅兩刀。 嚴文卿欲言又止,最終岔開話題:“那你……來我家睡一晚?都這么晚了?!?/br> “不必?!敝x昀道,“我散散心,你回去吧?!?/br> 嚴文卿沒留下。他到底是嚴府長子,背著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榮辱和性命,與他見面已經極為冒險,謝昀亦不想讓他被自己連累。 今夜他本不想與嚴文卿見面。 護城河上只有薄薄的一層冰,似乎還能聽到暗處水聲潺潺。謝昀沿著護城河慢慢地走。 他年少時被皇祖母壓制,謝從清打壓,日子過得艱難,便喜歡在護城河旁邊散心。似乎走著走著,那些煩惱憂愁也都隨著河水一去不復返了。他出宮的機會不多,每一次他都很珍惜。 只是如今看來,都沒什么用。那些煩憂沿著數年歲月繞了一大圈,又隨著少時的波瀾流了回來,更加沉悶而激烈地拍打心房。 撲通一聲,刀刃投入河水,蕩起一陣淡紅色的漣漪。 一刀還一刀,算了結了吧?…… 謝昀閉了閉眼,不覺得痛快,只有疲憊鋪天蓋地。 他一直說自己不怨,不怪,說服自己朔月就是這樣的人。但哪里能真的無動于衷,哪里能真的把朔月當成陌生人? 那是他孤單的生命里第一個全心全意站在他身邊的人,縱然沒有自保之力,但依舊固執地用脆弱的羽翼為自己遮風擋雨。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朔月成了他的軟肋。 在最悲涼無助的時候他想到朔月,在最想一死了之的時候他想到朔月。如果自己不在了,朔月的處境該如何?未來的皇帝會像自己一樣悉心對待他嗎?如果他又淪落到從前那樣該怎么辦? 靠著這股信念,他從太皇太后的算計里,從親生父親的威逼利誘里,從生母刺進自己心口的劍里,從二十年的陰謀和齷齪里、不為人齒的身世和血脈中撐了下來。 甚至,一直以來,他還抱有幻想。 他以為朔月有不得已的苦衷,以為朔月只是一時想岔了,已經后悔了。以為經過這一段時間,朔月會想念他,會感到悔恨和抱歉,會離開謝從瀾重新走向他。是他錯了。 原來,你真的從來沒有過一分其他的感情嗎? 原來,那所謂的契約,永遠高于一切嗎? 從前他不屑于問,認為這是小兒女之間的矯揉造作。也過分驕傲自滿,認為自己之于朔月全然不同。 相逢,偏見,緩和,默許,直到心念動搖,交付真心。 原來自始至終,一切情緒流轉真的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