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作者:白芥子) 第28節
“是,”傅逢朝的嗓音粗糲,再一次說,“不可原諒?!?/br> 第28章 老實一點 飛往開普敦的航班在迪拜轉機,需要等候三小時。 梁瑾這次親自去那邊是去談一個大型酒店商業綜合體項目,作為格泰開發非洲市場的試水,因直飛航班時間不合適,他讓人選擇了需要中轉的航線。 隨行下屬們興致勃勃去逛免稅店,問他要不要一起,梁瑾直接拒絕。 他在飛機上總是休息不好,之前八小時的飛行時間全程未闔眼,這會兒只覺困倦。 閉目養神片刻還是沒有睡意,索性起身,去四處逛逛。 在免稅店里轉了轉,他給姚曼思買了一套珠寶,上次的事情后姚曼思被他按在醫院里休養,鬧也鬧,但他不搭理又有管家護工二十四小時盯著,只要不鬧出人命都隨便。 結賬時梁瑾又看上了柜臺里的一支簽字筆,是萬寶龍與這個珠寶品牌的合作款,銀色的筆身,線條流暢,設計很獨特,蓋帽頂端鑲嵌了一枚六芒星切割鉆石,圍繞一圈碎鉆。 他忽然想到過幾天是傅逢朝的生日,有些意動。 當年他和傅逢朝談戀愛只有三個月,沒來得及一起過生日就已分開,之后每年他會給傅逢朝寫一張生日賀卡,從未寄出過。 他想給那個人買一件生日禮物,有可能的話親手送出去,哪怕那夜傅逢朝說了不會原諒他。 那天的格泰之行像只是傅逢朝的一場心血來潮,之后他們一直沒再見過,直到他出差前一天參加一場官方峰會,在現場碰到傅逢朝。 他們位置離得遠連話都沒說過,后來茶歇他被幾個不太相熟的同行纏著一直閑聊天,不耐煩應付時傅逢朝過來,攬過他一側肩膀說要跟他談談事情,直接將他拉走。 “和別人這么有耐性說廢話,見了我為什么當沒見到,招呼都不打?”那時傅逢朝似笑非笑,質問的語氣理直氣壯。 梁瑾回想傅逢朝當時那個眼神,深覺他是故意在跟自己較勁。 傅逢朝是不是真的已經看穿了他,他其實不太敢細想,只能這樣裝聾作啞。 那之后會議繼續時,傅逢朝換坐到他身邊,卻也沒做什么,在記事紙上涂鴉些意味不明的符號打發時間,還因為筆壞了問他另借了一支。 直到會議快結束,傅逢朝有事先走一步,被他撿到落下的紙張,他拿到手里仔細看了半天,才意識到那是傅逢朝隨手畫下的樂符。傅逢朝這些年或許學了些樂理皮毛,畫出的樂符不成曲調,更像是有意將紙落下逗他玩的。 那支傅逢朝臨走時還回來的筆被他握在手中許久,感受到上面殘留的那個人指尖的溫度。 那時他便決定要另送一支筆給傅逢朝。 接過包裝好的筆,梁瑾放松下來,簽單付賬。 格泰一行在開普敦一共停留了三天,順利談成生意簽下合同。 第三天早上有一場跟國內連線的視頻會議,圍繞云琴島項目的推進情況,一同參加會議的還有華揚那邊的人。 梁瑾在視頻里看到傅逢朝,他不在華揚辦公室,背景畫面更像野外,有時會側頭跟鏡頭之外的人說話。 梁瑾的視線偶爾掠過他,沒有表露太多。 會議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梁瑾專心聽匯報,很少開口。傅逢朝的話倒是挺多,事無巨細問得仔細,看得出來他對這個項目很上心。 最后快結束時,傅逢朝忽然問:“梁總還有沒有什么建議?” 梁瑾對上視頻里他的目光,停頓之后說:“沒有了?!?/br> “那就按剛約定的開工日期,盡量不要再拖延,格泰這邊有沒有問題?” 這個問題其實剛格泰的項目總已經回答過了,他偏要再與梁瑾確認一遍。 梁瑾肯定道:“沒有?!?/br> 傅逢朝頷首:“那好,希望開工之后也能一切順利,有什么問題梁總可以隨時跟我溝通?!?/br> 梁瑾便也點頭:“好?!?/br> 會議結束,幾分鐘后,傅逢朝單獨的視頻通訊請求進來。 梁瑾點擊接聽,畫面切換,傅逢朝的臉驟然占據整張屏幕,比先前視頻會議時更清晰。 梁瑾的目光凝了一秒,不動聲色地跟他打招呼:“你在阿爾及利亞?” 傅逢朝的眉峰一挑:“你知道?” 他去參加華揚在那邊的基建工程的開工儀式,那是他當初回國前在那邊接下的最大的一個項目。 梁瑾確實知道,傅逢朝每天發給梁玦的那些消息里,事無巨細都會說給梁玦聽。 不小心說漏嘴,梁瑾找補道:“前幾天聽你們公司的人說過你要去那邊?!?/br> “前幾天是幾天?聽我們公司誰說的?”傅逢朝追問。 梁瑾無奈:“傅少,你一定要這么打破砂鍋問到底嗎?” 傅逢朝不以為然:“將我的行蹤隨便透露出去,哪個員工這么嘴松,我確實想知道?!?/br> “兩邊項目部的人前幾天交接工作,因為要定這個會議的時間,聽你們的人提過一句?!绷鸿坏谜f,倒也不是假話。 傅逢朝隨意點了點頭:“嗯?!?/br> 剛才還一副咄咄逼人之態,現在又表現得好似完全不在意了。 “我在阿爾及利亞南部,”他說,“昨天是項目開工儀式,今天再來現場看看,已經結束了,明天打算去肯尼亞拍野生動物,你要不要一起?” 梁瑾:“……你怎么知道我也在非洲?” “也是前幾天聽格泰的員工說的,”傅逢朝說著這話時眼里仿佛有笑,也可能是梁瑾的錯覺,“去嗎?” 沖動讓梁瑾很想答應,但理智先行:“我還有別的工作,去不了?!?/br> 除了開普敦這里,他還要去一趟約翰內斯堡,幾天后再前往歐洲。 “是非你不可的工作?”傅逢朝問,直視梁瑾的眼睛。 那樣的目光讓梁瑾有些無處遁形,甚至不知道應該怎么接話。 不等他再開口,傅逢朝先道:“去不了算了?!?/br> 梁瑾還想說點什么,傅逢朝沒給他機會:“就這樣吧,不聊了?!?/br> 視頻通訊切斷。 梁瑾回神時,筆記本屏幕里只剩下一片沒有信號的黑,他拿起手機,猶豫之后又放下。 他有些失望,對他自己失望。 他從前不是這樣。 當年那個直率坦蕩全憑自己心意行事的梁玦死在了十年前,現在的他優柔寡斷、瞻前顧后,在傅逢朝面前他像是個捉襟見肘的小丑,洋相百出。 也難怪傅逢朝說,這樣的他不可原諒。 梁瑾合上筆記本閉眼,發呆片刻,最終也只能作罷。 下午飛往約翰內斯堡。 落地后這邊接待方派車來接,格泰一行六人加上接待,分坐三輛車前往市區。 梁瑾有些疲憊,上車后便一直靠后座里閉目養神,直到察覺到車忽然停下。 車上幾人甚至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司機已經推開車門,丟下他們跑了。 副駕駛座的接待看清車外狀況,臉色有些驚慌。梁瑾皺眉看去,車外四五個人高馬大的黑人,手持刀和鋼棍,正朝著他們的車圍過來。 他身旁的秘書緊張問接待:“這些人是搶劫的嗎?怎么回事?” 梁瑾當機立斷:“把門鎖上?!?/br> 接待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按下保險鎖。 梁瑾接著提醒對方:“報警,打電話回你們公司,說明情況,讓他們也幫忙報警?!?/br> 接待手忙腳亂地撥電話時,車外那些人已經圍上來,“啪啪”拍門。 鋼棍持續敲著車窗玻璃,秘書咽了咽唾沫,在外第一次碰上這種事情很難不慌。 梁瑾倒沒有很緊張,這些人手里沒槍,刀只是小刀,真被逼下車也不一定跑不掉。 他甚至不合時宜地想起當年在米蘭,一次他和傅逢朝約會,也是在大馬路上被人搶劫,對方人多勢眾,他們打不過就跑,手牽手被人追著足足跑了幾條街。 他拿起手機,將早上一直猶豫沒說的話發出去。 【我真有工作,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去,可以嗎?】 警察來得很快,也不過幾分鐘,車窗玻璃剛被砸碎,前方尖銳的警哨聲響起,車外之人驚慌做鳥獸散。 一如梁瑾所料,他們是這邊人請來的投資商,讓對方公司幫忙報警效率高得多。 之后去警局做筆錄,折騰到酒店已是入夜。 傅逢朝的消息回復過來時,梁瑾已經吃完晚飯洗了澡。 【接電話?!?/br> 只有這三個字,他的語音電話隨之進來,梁瑾深呼吸,走去房間外的露臺上接通。 “你又忘了,”傅逢朝開口便道,“我上次說的,不許用這招,我不吃這一套?!?/br> 梁瑾沉默了一下,說:“忘了?!?/br> 電話那頭的人意味不明地一哂:“哦,忘了?!?/br> “我剛到約翰內斯堡,”梁瑾說起之前碰到的事,“遇到了一點麻煩?!?/br> 他說完這一次輪到傅逢朝沉默,也許因為信號不好,電流沙沙的,似乎還夾雜了那個人的呼吸聲。 半晌,傅逢朝的聲音再響起,有些?。骸澳氵@條命是梁玦救回來的,你自己悠著點,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br> 梁瑾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像在心里落了一場雨,潮濕黏膩卻又讓他心頭一片松軟。 “已經沒事了?!?/br> 傅逢朝問他:“那邊治安不好,你們還打算在那里投資?” “開普敦的項目已經簽了,這邊只是順便來看看,”梁瑾道,“以后再說吧?!?/br> “順便看看的意思不是非你親自去不可?”傅逢朝抓住他話里的重點。 梁瑾解釋:“我還要去歐洲考察?!?/br> “梁總,你什么時候談過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