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渣后和前夫破鏡重圓了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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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嶼然掀眼,見她因為這太過直接的譏嘲,眼里冒出點點星火。這一抹活色躍上蒼白的臉頰,如畫卷上添上了最有神韻的一筆,將本就精致的五官點得鮮靈。 很顯然,被一個男人拉下臺,淪落至此這件事,令她覺得分外……恥辱。 也確實恥辱。 自打溫禾安推門進來,舉止言行都顯得從容,好像連生死都已坦然。 但曾經的較量他腦子里還有印象。 陸嶼然掃了掃她垂于身側,虛虛握住的拳。 可以想見,只要他上前兩步,有動手的跡象,那他這位看似被逼到山窮水盡的道侶身上,就會天女散花一樣撒出各種花樣,銀針,袖箭和成群的毒蝎子。 如此看來,性格沒變,腦子也暫時湊合能用。 聰明人從來都能從已有頹勢中汲取教訓,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也往往一點即通,不需要過多闡述。 陸嶼然不欲與她爭辯落井下石這個話題,每年春節,是他身體損耗最大的時候,這回也不例外。因為動用過第八感沒多久,現在闔著眼,都還是能感覺到眼仁突突跳動。 他屈指搭在眉心上,懨懨之色更重,索性直接截斷話頭:“若能?!?/br> 他與她相隔十幾步,中間像是一條分水嶺,涇渭分明,唯有說這話時,他想要仔細看清溫禾安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于是將才打搭上去的修長手指放下,露出鴉色的睫毛,聲線寒霜帶雪: “要不要跟著我?!?/br> “殺回去?!?/br> 第4章 這話落下,屋內院外宛若同時失聲,雅雀俱靜,溫禾安唇上下碰了碰,卻沒吐出字音來,rou眼可見的驚訝。 那種感覺該如何形容呢,像沉水的人往湖底落,只待最后一口水順著鼻腔與喉嚨嗆進肺腑,一切塵埃落定,卻突然被雙手拽上去,告訴她你可能還有救。 她撐在桌面上的手用了點力,水嫩的指頭溢出青紅色澤。 腦中飛快轉動。 “你來,不是為了殺我?”須臾,溫禾安聽見自己這樣問,聲音頗輕,似是不解。 陸嶼然睨了她一眼,看穿了她因那個提議霎那間涌上的動容與躍躍欲試,靠回原位,不緊不慢反問:“你如今的狀態,誰不能殺你?” “……” 自以為的落井下石變作雪中送炭,溫禾安方才的惱怒如觸角般倏地收回去,偃旗息鼓,她想了想,先將手里的銀針悄悄撤去,大而明澈的杏眼冰雪初融,露出笑意,大大方方,干干凈凈。 似乎方才的緊繃,敵意和對峙全不存在。 怎么看都是騙別人,而不是被騙的那個。 抱胸環伺的商淮嘖嘖稱嘆。 陸嶼然不為所動。他和溫禾安那段聯姻,滿地雞毛,別的消息沒得到,對女人倒是了解不少。 她似有千張面孔,精致的妝容一上,釵環滿鬢,紅唇嬌艷,往高臺一坐,鵠峙鸞停,貴女風姿無雙,愣是能壓得手底下一眾能人異士,龍虎猛將別無二話,當夜,又能滿散著發,睜著溜圓的眼,素面朝天地因為一些資源歸屬和他爭論。 甚至打斗。 溫禾安轉身,將咕嚕嚕鳴了半天的水壺提著放至一邊,遲疑一會,為表自己的態度,又取出個干凈的竹筒杯,將沸水倒進去,推向陸嶼然那邊,分外自然地說:“原本想買點茶葉,但太貴了,我身上錢不多,就沒買成?!?/br> 話說得那叫一個從容自若,從富貴權勢之巔跌落泥濘土里,還能有如此心態,未見半分自輕自憐,商淮都有點佩服她了。 不僅如此,溫禾安還將屋里唯一一張寬竹椅拽著遞給陸嶼然了。 “巫山不做賠本買賣,帝嗣這回大發善心救人,有什么條件,坐下慢慢說?” 商淮環視一圈,沒找到第二把椅子,他長腿下的影子水一樣流動,瞬息挪移般閃到溫禾安身邊,饒有興致地道:“我聽陸嶼然說二少主從前很是聰慧,不如你猜猜?” 得知自己處境不復危險,溫禾安變得格外好說話,她這會都有心情仔細觀察這突然蹦出來的話多少年,甚至在聽到“從前聰慧” 這樣的字眼時,唇邊的笑意依舊不變。 她瞥向一看都壓根懶得和少年搭腔的陸嶼然,問:“他能聽?” “不能?!标憥Z然掀掀眼,言簡意賅。 那少年一聽,本還笑盈盈的臉色倏然變了,他意識到什么,猛然變臉,像某種受到刺激的貓科動物,影子在腳下弓出滿弦的弧度,獠牙森森:“陸嶼然,你卸磨殺驢?!” 溫禾安頓了頓,和兩人拉開了點距離。 “吵不吵?” 陸嶼然五指搭在竹椅椅背上,竹子是老竹子,有年份了,泛出一種油黃色,襯得男子指骨修長,勻稱。話音落下,卻見這幾段骨節同時發力,皮rou下青筋與脈絡浮現,某一瞬間,幾近能感受到它們跳動的弧度。 “出去?!?/br> 強勢到不容置喙的力量遏制住了少年。 頗有大動干戈跡象的商淮氣勢被戳了個洞,他的影子凝固了,身體也滯住了,腿倒是能動,只不過明顯聽的是別人的號令,此時一拐一拐的,以一種被風干干尸的僵硬姿勢走出了這件狹小房間。 順便還給合上了門。 聲音咬牙切齒:“陸嶼然!你有求于我叫我上歸墟時,可不是這個態度,我好心好意,你——” 下一刻,連聲音也徹底消匿了。 溫禾安緩慢眨眼,完全充當木頭人,不多看,不多問,也不催他,全然是副安然看戲,洗耳恭聽的模樣,當然,還異常的能屈能伸。 竹椅經過陸嶼然那么一折騰,已經骨架支離,勉強維持個形狀,反正是坐不了人。 現在的狀況是,陸嶼然靠在窗邊,溫禾安抵著墻,一個臉被燭火照出半張,一個則完全浸潤在黑暗里。 陸嶼然開門見山問她:“塘沽計劃,你知道多少?” 溫禾安臉上笑容淡卻一分。 怎么說呢,早在陸嶼然開口說出要不要跟他回去那句話時,她就將自己當成了一件商品細細審視過了。如今她修為盡封,失去家族庇護,仇家漫天,且個個不好惹,可以說是個毫無價值的拖油瓶。 這個時候說要帶她走,別說陸嶼然和她是完全不對付的“假道侶”,就算是真的,她都不信。 如果自己身上還藏有些別的什么,能叫陸嶼然看得上,且叫他慎重得連心腹也趕出去的,就只剩這一件了。 不意外,在情理之中。 可就是有種還沒出虎xue,就得知自己要跨龍潭的復雜滋味。 大概,這就是命不好吧。 溫禾安沉默好一會,在心中斟酌言語,不知該怎樣說起這件事才合適。陸嶼然左邊手肘靠在窗框邊,不催促,只是偶爾掃一眼窗外,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動作。 越沉寂,屋里無形的壓迫感便越重,最后幾近凝成刀影,寒芒凜冽,切膚刺骨。 好半晌,溫禾安輕輕吐出一口氣,又伸手揉了揉眉心,看向他,聲音凝重:“你如果是要問這個,我勸你別抱太大期待?!?/br> 聽罷,陸嶼然眉頭皺得更緊,居高臨下瞥她,烏發雪裘,唇色近于寡白。 甫一對視,溫禾安先愣了下,只見他兩枚烏黑眼瞳中有血色散出,溢往眼白,乍一看,顏色濃得像朱砂,觸目驚心糾纏出好幾條,叫人不敢直視。 ——這是靈力耗損太過嚴重的征兆。 她內心凜然正色。 她雖對自己這樁比雜草都雜的姻緣只是頭疼,不曾有分毫動心,可陸嶼然的實力她知道。 世人稱他為帝嗣,固然有巫山極力造勢,神殿為他綻出異彩的緣故,但他自身實力,才是真正能征服人心的重中之重。 誰人不知,巫山陸嶼然十二歲便破開六境,大放異彩后閉關踏進生長期,百歲之后出關,出關第一戰,徑直橫掃了整個九州百戰榜。 逼得那屆名門世家的核心苗子全部收手,其中就包括東州王庭那位素有佳譽的無雙公子,以及同樣收到家族傳音罷手回程的溫流光與溫禾安。 如今九州紛亂,東州,王庭與天都三分天下,各自為王,試問,誰對帝位沒有覬覦之心?他們門下的頂尖傳人,可以輸給哪怕名不經傳的一個小散修,也不能在明面上有任何一點不如陸嶼然。 她其實和陸嶼然交過手,半真半假,只是雙方礙于道侶身份,各自保留底牌,有所收斂。 這并不妨礙她的認知。 此人實力深不可測。 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讓不可一世的巫山后裔透支成這樣,巫山還不得發瘋? 溫禾安朝前走了兩步,將窗關上,又走回桌邊,彎著腰將搖曳的火燭熄滅了,整間小屋陷入純粹的黑暗中。 她覺得自己有一點好,就是不管什么時候,好奇心都不重,不該問的,絕對不問。 她在腦海中兀自將這事琢磨了兩遍,覺出點不同來。 就今時今日的形勢而言,她身陷歸墟,無法脫身,時間一長,唯有死路一條。陸嶼然不同,他自身有實力,手下有人,有權,就算將天砸個窟窿出來,還有巫山在背后撐腰,既然都已經知道有塘沽計劃這回事了,徹查清楚,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說得直白一點,他不是非得救她。 溫禾安認命地低嘆一聲,說:“雖然知道得不多,但帝嗣放心,只要能出歸墟,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想了想,她覺得可能還有所遺漏,接道:“若還有什么為難之事,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可以一并說出?!?/br> 反正,他此時提出來的要求,她只得全盤接收。 這人一聲聲“帝嗣”客客氣氣,儼然一副早忘了三年前是如何和自己針尖對麥芒斗智斗勇的模樣。 陸嶼然此時狀態不好,懶得拆穿,他垂眼平復眼內的異樣,聲線清冷,言簡 意賅:“想出歸墟,兩個條件?!?/br> “有關塘沽計劃的消息,不論多少,不論真假,我要你毫無保留,和盤托出。另外,徹查塘沽計劃期間,你跟我們一起行動?!?/br> 這是正常的要求,畢竟陸嶼然親自來一趟歸墟,若是被她隨意敷衍打發,或是借刀殺人,好一通時間花下去,不僅沒弄清塘沽計劃的真相,說不準還要陷入更深的麻煩中。 那比溫禾安盲目信任男人更愚蠢。 溫禾安頷首,表示理解,無聲等他說第二條。 陸嶼然卻好半晌沒有說話,像是忘了后面的半茬,直到眼睛里的血絲盡數收斂,恢復原樣,他才緩慢抬眼,半倚的身體站直,朝房門的位置走去,儼然已經是要離開的姿態。 少了個條件。 溫禾安也沒傻到上趕著去提醒,她抬頭,視線隨著他的動作默默轉個圈。 陸嶼然在與她擦身時停下動作,他生得高,溫禾安得仰著張臉看他,此時垂眼一掃,能將她全部細微的表情收于眼底。 她裹著身腫大的棉襖子御寒,看不出身量的變化,但臉顯而易見比印象中小了一圈,眼神倒是沒變,一直很有靈氣。 離得太近,他身上甘洌的青竹香沖淡了屋里的藥味。 “還有?!标憥Z然說這話時,聲音有些低,像是刻意的,每一個字都往她耳朵里鉆:“勸你和江召斷干凈?!?/br> “我的隊伍里,容不下一個會因男女之情影響自己判斷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