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現在很困是怎么回事？”孟鐵川眨著眼睛，他又深呼吸了一口氣，似乎在跟困倦掙扎。

    “孟先生?！绷厚捶浅ｓ@訝，“你怎么個困法？”

    “就是眼睛要睜不開的那種困?！泵翔F川的聲音變弱，眼睛確實已經開始半瞇上了。

    梁翊瞪著他，發現他困得相當真實。這下她有些慌了，她站起來，去摸孟鐵川的頸脈：“你還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就是很困，想睡覺?！泵翔F川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梁翊火速抬腕按動號碼，用通訊器聯絡蘇寶，在等待蘇寶連線時，她湊近孟鐵川的臉檢查他的狀況。頸脈正常，臉色正常，唇色正常，呼吸正常。

    通訊器里響起了聲音，蘇寶接通了。

    “梁翊，你找我？”

    “蘇姐?！绷厚蹿s緊問：“這次吐真劑為什么會犯困？”

    “什么？”蘇寶沒聽懂。

    梁翊道：“昨天我拿的吐真劑，用了之后反應不對呀。受藥人突然犯困，眼睛都睜不開了。這藥會讓人過敏嗎？”梁翊一邊說一邊想扳開孟鐵川的嘴巴看看舌頭和喉嚨，想檢查是否有紅腫異樣。

    孟鐵川揮手要拍開她，阻止她擺弄自己，但他的手似乎沒什么力氣了。

    這嘴巴實在是不好撬，梁翊努力嘗試。

    “你昨天拿的藥？犯困？”蘇寶默了幾秒后突然問。

    “是的?！绷厚窗獠婚_孟鐵川的嘴，再次問：“會過敏嗎？”

    “你拿錯藥了吧？”蘇寶的聲音拔高了，“你一定是拿錯了「心鎖」?！?/br>
    “拿錯藥？”梁翊的聲音也揚高了：“怎么可能！什么是心鎖？”她探手想扒開孟鐵川的眼睛看看，如果中毒，眼睛很可能也會有異樣，她得把癥狀報給蘇寶，看看怎么辦。

    “「心鎖」，通俗點講，就是一種愛的迷|藥。受藥者會愛上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碧K寶的聲音很大，說得清清楚楚。

    手指正撥在孟鐵川眼皮上的梁翊頓時一愣，瞬間彈開一米遠。

    我去！這么危險！

    梁翊的指尖都熱了起來，幸好！幸好！沒有扒開！

    此時孟鐵川的眼皮顫動，他顯然也聽到了蘇寶的話。他的手撐在沙發上，似乎在努力睜眼坐起。那姿態，像是重傷正在垂死掙扎的猛獸，準備拼盡最后力氣給敵人致命一擊。

    梁翊很慌！心里大喊著別睜眼，千萬別睜眼。

    孟鐵川顯然沒有聽到她的心聲，就算聽到肯定也不會理會。

    他還在努力掙扎。

    梁翊飛快探手從腰間拔|出了麻|醉|槍，麻利果斷，對著孟鐵川就是一槍。

    第006章 6

    “噗”的一聲輕響，子彈射中了孟鐵川。

    孟鐵川一震，用僅存的那點小眼縫瞪住梁翊，顫悠悠的手指向她的方向，似乎是憤怒、震驚、不敢置信。

    你，居，然，敢，這，樣，對，待，我。

    梁翊警惕地看著他，隨時打算再補一槍。

    孟鐵川忽地一軟，眼睛完全閉上了，掙扎舉起的手也落在身上，整個人癱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梁翊？”通訊器里，是蘇寶小聲試探呼喚的聲音。

    梁翊舒了口氣，戴上耳機，以免外放的聲音驚擾孟鐵川的熟睡。她一邊觀察著孟鐵川的情況一邊輕聲回話：“蘇姐，我在。我剛剛爭取到了一些時間，你告訴我這藥是什么情況，要怎么解決?！?/br>
    “爭取到了時間？”蘇寶重復著梁翊的話，有些懵，“你干什么了？”

    “我給了他一槍，把他放倒了?！?/br>
    蘇寶那頭沉默幾秒：“你給了他一槍？誰呀？”使用吐真劑這么溫和的真話藥的人是能隨隨便便對著開槍的嗎？

    “麻醉而已，沒事的。就是讓他睡得更保險一點?！绷厚吹溃骸皶r間緊迫，蘇姐你不要總重復我的話，趕緊告訴我這藥要怎么解決，解藥在哪，受藥者會睡多久？我現在去拿解藥來得及嗎？”

    “沒有解藥?！?/br>
    “沒有解藥！”梁翊驚得聲音大起來?！霸趺茨軟]解藥呢！”

    “就跟吐真劑一樣，是沒解藥的呀?！?/br>
    “那就是他睜開眼看到誰，先愛上她兩小時，言聽計從，問什么答什么，回答的都是實話，兩小時后藥效就沒了，受藥者也沒感覺，不知道自己用過藥是嗎？”就是“愛意”版的吐真劑？如果只是這樣就還好。

    “不是。這藥的藥效沒有失效期，研發時并沒有這個需求。至于什么時候失效可能需要看受藥者的個體情況，目前我們還沒有收到起效后有失效的情況報告，也就是說并沒有失效的相關實驗數據?！?/br>
    梁翊：“……”

    蘇寶道：“這藥還在實驗階段，目前是第三期，已經確保有效且安全。研發出來是用在兇獸身上的。目的是讓它們對飼養訓練員馴服聽話，要達成這樣的效果就得讓它們大腦對某個人分泌足夠多的多巴胺，產生強烈的喜悅感，引發對那個人的喜愛和依從。這樣才能真正馴服它們，讓兇獸不再有破壞殺傷力，且能聽從指示干活。為了保證安全，這依戀的目標只鎖定一個特定人員，所以就是睡著后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實驗里會把「心鎖」裹在食物里讓兇獸吃下去，兇獸吃下睡著后，訓練員就守在它身邊，等它睡來第一個看到自己?！?/br>
    梁翊：“……”兇獸？那些未開化不知道具體什么物種的兇猛怪獸？吃人吃妖從不挑嘴的那些殘暴生物？

    完蛋了，她居然給妖王吃下了這種東西。

    “那……”梁翊噎住了，沖擊太大，一時不知該問什么。

    蘇寶繼續介紹著：“吃下「心鎖」后會睡著是為了讓藥快速進入神經系統起作用，蘇醒的時間不一定。根據實驗記錄，用藥后的兇獸最快蘇醒時間是一小時，最慢的睡了三十二個小時?！?/br>
    一個小時？梁翊稍稍松了口氣，還好，再加上她的麻|醉|槍，妖王先生最少也得睡上個三小時。她有足夠的時間來做處理。嗯，把白局叫過來，讓他守著妖王，然后他想讓妖王干什么妖王就干什么，胡萬丈犯罪失蹤，正好孟鐵川回妖盟重掌妖王之位，兩位大領導相親相愛，幸?？鞓?。

    梁翊還沒來得及欣慰，突然想到一種可怕后果，她小心翼翼低聲問：“蘇姐，有沒有兇獸，那個，吃完后就睡死了？我是說，睡夢中暴斃什么的？”

    蘇寶道：“第一期實驗的時候有?！?/br>
    梁翊：“?。?！”她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現在已經第三期了，我剛才說了，現在是有效且安全的。受藥的兇獸不會再有暴躁自殘和沉睡中猝死的情況?！?/br>
    居然還有暴躁自殘呢！梁翊松了口氣，幸好第三期了，安全就好，不然她會良心不安，而且還得一起死。

    “蘇姐，我總結一下啊，你看對不對?！绷厚吹溃骸熬褪鞘芩幷邥舶卜€穩睡一覺，睜開眼后愛上他看到的第一個人。這藥對身體無害，受藥者除了愛上某個人，內心充滿幸福感，有很多的喜愛和依從性，除此之外，不會有什么其他不良反應。沒有解藥，沒有所謂的藥效失效期，什么時候不愛了要看個體情況，只是目前還沒有記錄過相關數據，對嗎？”梁翊仔細說著，她要問得明明白白才好跟白四海報告。

    “嗯，有一點不太準確，就是受藥者得是兇獸?！碧K寶道。

    梁翊：“……”能當上妖王的超強熊貓能勉強排進兇獸范圍里嗎？

    “藥品的劑量是按照兇獸的體型和體質計算的?！碧K寶道：“你用在誰身上了？如果是用在普通小妖或者人類身上，那情況怎么樣我就不能保證了?！?/br>
    梁翊的心又提了起來，她想問得再清楚一點，但這任務是保密的，她當然不能跟蘇寶透露受藥者是誰。孟鐵川肯定不能算是普通小妖，他可是世上僅有的兩位能給天際橋立法置咒的超強大妖。

    “蘇姐，你就告訴我，還有什么副作用或是危險，我弄清楚了就趕緊報告白局?！?/br>
    蘇寶想了想，道：“第二期實驗時有一個不良狀況，兇獸對愛上的人過分熱愛和依戀，一旦那人不在身邊，它就暴躁不安，有攻擊性。我們在第三期時對藥性做了改良，希望能把這個愛意的熱烈程度降低一些，讓兇獸狀態能更穩定，避免出現情緒起伏太大，因愛生恨，產生攻擊之類的行為?！?/br>
    梁翊心驚膽顫的：“改良成功了嗎？”還因愛生恨呢，嚇死誰。

    “目前數據良好，風險是比較低的?！碧K寶答。

    梁翊忍不住吐槽：“你剛才不是說有效且安全嗎？”

    “是的，我說的是對受藥者而言?！碧K寶道：“它們不再有猝死風險，也不會產生自殘行為，對健康也無礙。藥物讓它們大腦產生多巴胺，看到第一個人興奮喜悅也都是有效的?！?/br>
    梁翊：“……行吧?！边@真是沒法評價。那些被兇獸愛上的訓練員也太倒霉了。

    梁翊緩了緩情緒，問道：“就這些了是吧？還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嗎？我得掛了，我需要馬上跟白局報告?！绷厚凑f到這兒，突然反應過來：“對了，這個「吐真劑」怎么會變成「心鎖」這事，過后我們要再談談的。我沒有拿錯。但現在沒時間討論這個，今晚事情過了我找你?！?/br>
    蘇寶搶著道：“肯定是你拿錯了。昨天只有你和兇獸管理中心的人過來拿藥。他們是五份「心鎖」，你是一份「吐真劑」。你的吐真劑我用桔黃色封口標簽幫你封好了。你走了之后，我看那封口紙丟在桌上，我還幫你收拾了。你肯定是拆開了封口，之后就拿錯了藥盒?！?/br>
    梁翊吸口氣：“我當然得拆開檢查一下，之后我拿的就是原本貼過封口紙的盒子。而且藥丸就是吐真劑的樣子?！?/br>
    “「吐真劑」和「心鎖」是長得挺像的，都是桔黃色圓形膠囊。但是「吐真劑」顏色更深一些。你見得少，分辨不出也正常?！碧K寶這樣說。

    梁翊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我沒有拿錯。我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辯論這個。這事我們回頭再來說。我掛了?！?/br>
    梁翊掛斷通訊，按了按心頭那股被冤枉的火氣?；氐浆F實，她知道她必須處理好面前這個爛攤子。一想到怎么跟白四海交代她就心發慌，想到孟鐵川醒來了肯定會找她算賬她也慌。

    梁翊緩了緩情緒，覺得最重要還是得搞定白局。畢竟失業才是最可怕的。

    梁翊把辯解之詞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深呼吸，鼓足了勇氣，這才撥通了白四海的通訊號碼。

    白四海很快接了，他上來就問：“什么情況？”

    梁翊心里嘆氣，白局英明。這時候找他，那肯定是有情況了。

    “白局?！绷厚辞那那辶饲迳ぷ?，開口道：“我想問問，孟鐵川有沒有愛人，伴侶之類的，親近的人呀？”

    白四海默了兩秒，顯然這問題讓他非常意外，他答：“沒有。據我所知沒有?！苯又麊枺骸盀槭裁磫栠@個，怎么了？”

    梁翊道：“我拿到的吐真劑，出了點問題?！?/br>
    “什么問題？”白四海問。

    梁翊硬著頭皮道：“孟鐵川聊著聊著就睡著了，癥狀有些奇怪。我就聯絡了蘇寶，她說我可能拿錯了「心鎖」。雖然我肯定自己沒拿錯，但是孟鐵川現在的反應應該就是吃錯了「心鎖」，他睡著了。 ”

    耳機里是漫長的沉默。梁翊心跳如鼓，惶惶不安。但她仍得問：“白局，你知道「心鎖」是什么吧？”

    “我，知，道?！卑姿暮４鸬幂p柔，語速很慢，梁翊卻聽出了滔天|怒火，這仿佛說的是“我還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那，那我就不用解釋這藥的情況了?！绷厚葱⌒囊硪砝^續道：“現在就是，有沒有什么合適的人選，能過來守著孟鐵川……”

    耳機里再一次長時間沉默。

    梁翊咬咬牙：“或者……”

    她才說了這兩個字，忽地停住了。

    孟鐵川，為什么還是人形呀。

    “心鎖”的藥效細節她不清楚，但是麻|醉|槍打過去的結果她是知道的，中彈的妖會迅速進入深度麻醉狀態，現出真身。

    但是，孟鐵川倒在沙發上，現在還是個年輕男人的模樣。

    梁翊的心狂跳著，她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

    她盯著孟鐵川看。

    恐怖！

    她居然看到孟鐵川的手指動了。

    梁翊頓時僵住。

    孟鐵川再次動了動，這次不只手指，他的身體也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