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四海6道：“被燒毀的資料庫里有天際橋的修建圖紙。天際橋的修建被視為奇跡，比開發盤古星建造妖之城還難。只這座橋，就花費了五十余年的時間，動用了人類、妖界的所有人力和資源，大家齊心協力才獲成功。這橋除了稀有材料、頂尖科技，還有四位大妖的法咒加持?！?/br>
    梁翊心里一動：“向舜教授？”

    白虎點頭：“向舜教授是其中一位大妖。他不但親手為天際橋施法布咒，他還把所有法咒都記錄了下來。向舜教授是個認真嚴謹的學者，他教授的是法術學，除了上課用的教材，他還自己記錄編撰了一本法咒集，沒公開沒出版，是他個人私藏，里面就有支撐天際橋所用的四象法咒?！?/br>
    梁翊現在聽懂了：“被燒毀的天際橋圖紙，被燒毀的法咒記錄？”

    “對，被燒毀就是沒有了。是真的沒有了，還是被拿走了？”白四海道：“對方很可能是沖著天際橋來的。人類城那邊也贊同這一推測，他們也在采取措施嚴查?！?/br>
    梁翊道：“雖然當初是有反對派對安居計劃非常抵觸，鬧過不少事情，但現在木已成舟，妖族大部分已經搬過來了，大家生活都不錯。毀了天際橋對人類和妖族都沒好處呀?！?/br>
    白四海點頭：“沒錯，所以這一系列事件的動機還不明朗。也不能排除對方仇恨社會，就是想讓全世界都不好過。如果那樣，恐怕更棘手?！?/br>
    “嗯?！绷厚疵靼?，如果是抱著全世界一起陪葬的想法實施這起陰謀，那幕后人必定窮兇極惡，確實會很麻煩。

    白四海在桌面屏幕上點了幾下，虛空一劃，梁翊腕間的表環一閃，接收到了訊息。

    白四海道：“這些是與案子相關的文件，你回去研究一下。目前對方很可能已經警覺，再沒有別的行動?！?/br>
    梁翊問道：“需要我做什么？”

    白四海再點了點桌面，在空中投出屏幕，屏幕里顯現出一個妖族男子資料，英挺帥氣的臉，硬朗的五官顯出霸氣，但微笑唇緩解了氣場，讓他這人顯得有點粗獷卻又有些親切。

    下面真身那一欄寫著：熊貓。

    旁邊附了張真身照片。照片里的熊貓咧著嘴笑著，壯碩的身軀配上滾圓的腦袋，頂著兩瓣半圓耳朵，烏溜溜的眼睛透著天真的光彩，笑得又甜又憨，看上去非?？蓯?。

    梁翊看到那熊貓，眼角抽了抽。

    白四海道：“他叫孟鐵川，也是當年為天際橋施法置術的大妖之一?！?/br>
    “他不是在坐牢嗎？”梁翊下意識道。

    “你知道他？”白四海問。

    梁翊干笑兩聲：“前任妖王嘛，妖盟的前老大，全妖族都知道。當初局長你把他抓進牢里，可是妖之城的重大新聞，妖城頭條把它置頂了一個月?！?/br>
    “嗯嗯，他本事大，但也確實很懶散任性，犯了不少事，逼得我們沒辦法，只好讓他入獄呆一段時間?！?/br>
    “好像都呆了四五年了……”梁翊小聲喃喃，接收到白四海的目光，趕緊閉嘴。

    白四海沒好氣：“你以為我們樂意關他呀。他做得太過了。妖族搬遷后，我們費了許多工夫，安穩民意，協調不同意見，讓大家安心生活，盡早適應。我原打算把妖管局與妖盟合并，這樣工作起來容易，畢竟他們聲望比我們強，又有妖王坐鎮。結果孟鐵川一聽要讓他入職，連說不干。還說他答應過他的師傅，在合適的時候傳位給他的師妹胡萬丈，他覺得這時候很合適，然后他就說他卸任了，現在妖王是胡萬丈，讓我們有事找她。他自己轉頭就跑得沒影沒蹤。你說這像什么話，過家家嗎？”

    梁翊附合地連連點頭。

    白四海又道：“妖王之位如此重要，是說辭就辭的嗎！太不負責了！他這么一跑，給我們和妖盟留下了多少麻煩。妖盟那頭根本不服胡萬丈，我這邊的工作也不好組織。等我們辛辛苦苦把妖管局拉上了正軌，才發現孟鐵川居然偷溜去了人類城，用真身冒充普通大熊貓，混進熊貓自然保護中心公園騙吃騙喝騙感情，愛表演，各種花活，跟游客貼貼，翻墻打招呼，搶小朋友冰淇淋……一堆事，數都數不完?？傊褪球_了大家的歡呼和掌聲，做顯眼包還不算，還成了明星熊，太丟臉了，他怎么好意思的?！?/br>
    梁翊不說話。

    “好不容易把他請回來，批評了幾句，他還扛上了，說什么該怎么罰就怎么罰，他會對自己做的事負責的。行吧，仔細給他算了算罪責，他還挺主動招供，什么偽造文書、偷渡、玩忽職守、違法變身、詐騙、搶劫、尋釁滋事……最后拉出二十幾條罪，讓他在牢里意思意思反省一下，結果他進到里頭接著當老大，過得比在熊貓公園還滋潤?！?/br>
    梁翊不吭聲。

    白四?？戳怂谎郏骸俺哆h了。事情是這樣，向舜教授的家人提供了一條線索。在向教授遇害之前，胡萬丈曾經與向教授發生過激烈的爭執。爭執的內容向夫人并不清楚，但在爭執之前，胡萬丈與向教授一家的關系很不錯，向教授還邀請胡萬丈去法術學校做他的助教?？赡谴螤巿讨?，胡萬丈再沒有去過他們家，向教授的情緒也不太對。后來就發生了那個慘案。向夫人一開始并沒有懷疑胡萬丈，畢竟真兇已經身亡，搶劫的動機和行動明擺著。但向教授遇害后，所有人都去吊唁，胡萬丈卻沒有出現。我們查到后續再去向家補充偵查時，向夫人才提起這件事。我們馬上對胡萬丈進行調查，卻發現她失蹤了。她住所里的所有東西都收拾得非常干凈，就像沒住過人一樣，似乎是早有準備。向夫人最近重新收拾了向教授的書房，發現了向教授臨終前用法術留下的一段影像?！?/br>
    白四海調出影像讓梁翊看，那是很短的一段光影影像，角度是仰視。一個美艷的年輕女子正在施法攻擊，向舜的聲音非常驚訝，帶著受傷后的痛苦和虛弱：“你為什么……”向舜的話沒說完，影像沒了。

    白四海道：“這是向教授的法術之一，他可以將他眼睛看到的影像留存，置于星點狀的顆粒里。他臨終前將這光影星丟在了柜底，應該是怕兇手發現?！?/br>
    梁翊問：“這女的就是胡萬丈？”

    “是的。她的母親胡光寧是前任妖王，也是孟鐵川的師父。她把妖王之位傳給了孟鐵川，并留下遺言讓孟鐵川務必帶領妖族完成搬遷，好好實施安居計劃。胡光寧是堅定的安居計劃的支持者，她也為安居計劃獻出了生命?！?/br>
    “??？”梁翊驚訝：“胡光寧去世了？”

    “是的?！卑姿暮５溃骸澳隳昙o小，你知道的妖王是孟鐵川，但我們這一輩的，卻都知道胡光寧。狐王聲名遠播，很有威望。但她年歲已高，又受過多次重傷，所以身體不是太好。天際橋需四位大妖共同施法，整個妖界，也只能湊出四個人，少了誰都不行。狐王舍去性命，將自己最后的余力貢獻給了天際橋?！?/br>
    梁翊默了默。

    白四海道：“胡萬丈對天際橋有恨，這也許是她的動機之一，但目前還不能下結論。只是她殺害了向舜教授，卻是有實證的。必須將她抓捕歸案。我們找遍了所有想到的地方，也聯絡了妖盟，但都沒有找到她?，F在，只剩下在牢里的孟鐵川這個線索了?！?/br>
    “孟鐵川都知道什么？”梁翊問。

    “他說他什么都不知道?！卑姿暮５溃骸暗昵叭祟惓翘祀H橋圖紙資料被燒毀時，正是孟鐵川混在人類城自然保護公園裝普通熊貓騙人類感情的時候。時間上有些巧合。再加上胡萬丈雖沒能從她母親那里繼承到妖王之位，但與孟鐵川的關系還是不錯的，兩人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孟鐵川帶著妖盟遷居妖之城后，也把妖王之位轉給了胡萬丈。但胡萬丈撐不起這重責，這也許也是她的心結之一?？傊?，目前我們沒有更多的辦法，希望能從孟鐵川這里得到配合，找到胡萬丈?！?/br>
    白四?？戳丝戳厚吹溃骸斑@件事是高度機密，大家在妖之城的生活剛剛安定下來，不能有任何的變故引發居民的恐慌。胡盟主已經不在了，向教授也去世，當初施法支撐天際橋的大妖只剩下我和孟鐵川兩人，我們不可能再找到兩位有這樣能力的大妖補上位置。所以天際橋一旦被毀，短期內，甚至可以說能預見的未來里，都不可能再修復如初。這個任務非同小可，你一定要認真對待?！?/br>
    “好的好的?！绷厚吹浆F在還不知道她具體要做什么。

    白四海道：“我已經給孟鐵川看了胡萬丈加害向舜教授的證據，也提醒了他胡盟主生前對他的囑咐，他答應出來協助我們調查。但他入獄這事人盡皆知，現在突然提前讓他出來，跟大眾不好解釋。萬一被挖出后頭的真實原因，恐引起社會動蕩，所以他出來后不能露面，我把他安排在安全屋里。而且在跟他正式展開合作之前，我們需要先排除他的嫌疑，確保他沒有跟胡萬丈串通。他答應我們可以使用吐真劑來對他進行一場問話。這件事交給你?！?/br>
    “??？”梁翊嚇了一跳。

    “啊什么??？”白四海給了她一個不滿的眼神?！岸颊f了這件事是高度機密。其他人都有自己的族群，他們知道的太多，恐怕會想得太多，萬一跟族群|交流此事，怕是會節外生枝?！?/br>
    梁翊抿抿嘴，意思就是她這只小鴆妖是孤身一人，沒有族人可以分享八卦，相對安全一點？

    這種信任真的是，太傷人了。

    “我把需要問的問題都放到剛才傳給你的文件里了，你回去好好看看那些資料，把問題都背熟了。明天晚上，你去見孟鐵川，給他服用吐真劑，完成問話。如果他確實沒參與這事，那接下來你就搬到他隔壁去監視他，到時我再給你新的指令。你剛完成任務回來，正好可以申請休假。你對外就說自己在休假就行?！?/br>
    梁翊沉默了好一會。

    白四海盯著她，狐疑問：“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梁翊陪著笑：“局長，我可能不太能勝任，要不你考慮考慮換別人？”

    白四海眉頭皺起來，很不高興：“你什么意思？”

    梁翊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陪著笑臉解釋：“局長，我跟這位前妖王，有些過節，我怕他認出我來，影響了任務?！?/br>
    “認出你來？”白四海眉頭皺得更緊：“你還蒙臉在他那兒干過壞事呢？”

    “沒有沒有?！绷厚疵[手。

    白四海眼一瞪：“那是什么？”

    “就是……”梁翊支支吾吾地，她看了看白四海的表情，知道蒙混不過去，便一咬牙，說了實話：“他在人類城冒充大熊貓騙吃騙喝期間，我正好去人類城執行任務。然后，我受了點傷，想找地方休養一會，飛不動了，路過一座風景秀麗的大山，我就進去了?！?/br>
    白四海：“……”

    梁翊再看白四海的表情，他明顯讓她繼續說下去，她只好接著說：“進去了我才發現那里似乎是個動物園，有涼亭、水池、各種玩具，還有吃的，幾只麻雀烏鴉什么的在那兒啄窩頭吃，有只大熊貓在旁邊隔著玻璃對著游客扭屁|股跳舞翻跟斗，我也餓了，我就變身烏鴉飛了下去一起吃窩頭?！?/br>
    梁翊說到這兒停下了，等著白四海反應。

    白四海默了一會，開解道：“妖王曾經在人類城動物園打工這事都過去了，他牢都坐過了，不會想殺你滅口的?！?/br>
    梁翊一臉為難：“不是……”

    白四海聲音都拔高了：“那你還干什么了？”

    “我在那里住了一段日子。那熊貓老追我，用爪子拍我，我發誓我當時真的以為它就是一只普通熊貓，我是后來看到妖王被捕的新聞后才知道原來它是妖王?？傊菚r候我被那熊貓欺負了，我生氣呀，我堂堂鴆妖，我就啄它，還……”梁翊頓了頓。

    白四海瞪著她。

    梁翊一咬牙，低聲承認：“我還趁它不注意，薅它屁|股毛?！?/br>
    白四海：“……”

    第003章 3

    辦公室里非常安靜。

    白四海過了好一會才說話：“他肯定認不出你?！?/br>
    這語氣太過篤定，篤定到梁翊忍不住給領導一個懷疑的眼神。

    白四海道：“他要是認得你是個妖，那不得上天入地追殺你，早就回來了。哪還用得著我們費這么大工夫?！?/br>
    還上天入地追殺，梁翊聽得心打顫：“……可是”

    白四海：“沒有可是，你當時化身為烏鴉，又沒現真身。無論是你的人型還是真身他都沒見過。完全不會有問題?！?/br>
    “……但是”

    “沒有但是?！卑姿暮蒯斀罔F：“你剛剛親口|交代你玩忽職守，公器私用。工作期間偷溜進動物園化身烏鴉搶食，吃喝玩樂好幾天。變身符是讓你這么用的嗎？那是讓你執行任務期間緊急避險時用的。你卻用來變身實施詐騙？！”

    梁翊頓時一震，這些罪名怎么有點耳熟呀？好像跟妖王同罪？

    白四海繼續罵：“回來之后你還隱瞞實情，欺騙上級。你說你耽誤這么久是任務兇險艱巨，難度超出預料，結果呢！”

    梁翊站得端端正正，對哦，她怎么忘了當初她編了些借口來著。

    白四海盯著她：“怎么個兇險艱巨？薅熊貓毛兇險，搶窩頭艱巨是嗎！”

    這也算是真實情況里的一部分。但梁翊不敢頂嘴。

    白四海提高嗓門：“你總耍些小聰明，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跟你計較，你是看我太好說話，對工作還挑三揀四起來?！?/br>
    “沒有沒有?！绷厚磁阈δ槪骸拔疫@不是把提前看到的風險先跟領導你說清楚嘛。要是領導你覺得沒問題，我當然沒問題。赴湯蹈火都保證圓滿完成任務?！?/br>
    “哼?！卑姿暮]好氣：“你最好是圓滿完成任務?！?/br>
    “當然當然?！绷厚催B連點頭。

    “你一會下去把休假申請走系統流程發上來，我給你批。然后你去技術裝備室找蘇寶，我讓她準備好了吐真劑，你拿到之后就可以下班了。記住這項任務是機密，別跟任何人提起。明天晚上去找孟鐵川，穿制服去，免得人家以為你是騙子?！卑姿暮５?。

    “好的，好的?！绷厚蠢侠蠈崒崙?，但又忍不住再問一句：“局長，就我一個人去嗎？”

    白四海瞪著她：“還要給你配兩個助理是嗎？”

    “不用不用?！绷厚蹿s緊溜：“我走了，我自己一人能行。保證完成任務?！?/br>
    ——————

    梁翊下樓，回到辦公室。

    情報偵查組跟執法行動組共用一個大辦公室，因為大家都經常外出，所以沒有固定工位，哪里空著就坐哪里。梁翊看到窗邊有個位置，就過去坐下了。

    外頭的天空是蔚藍色，干凈明亮，跟人類城相比，這里的天氣更穩定，氣候變化不大，雖然陽光沒有人類城那邊燦爛，可極端天氣也很少，也算是有利有弊。

    梁翊坐著發了幾分鐘呆，暖洋洋的太陽曬著很舒服。她想起在人類城熊貓園里的日子。剛開始是很美好的，她就是各種蹭，蹭吃蹭玩蹭睡覺，熊貓的食物很好吃，玩具也不錯，熊貓皮毛厚實軟和，躺它肚子上睡覺簡直不要太舒服。直到后來它倆打架反目了，她才回到妖之城。

    她也曾經想過再回去找找這只熊貓，買一堆窩頭和蘋果，讓它跳舞賠罪，不然不給它吃?？蛇@事一直拖延，直到她想到，人類最多百歲，熊貓也只有二十余年壽命，她拖到現在，那熊貓早就成了老熊，應該不記得有只小烏鴉陪它一起玩耍過，如果它身體差些，也許都過世了。

    沒想到啊。當初心里的那點惋惜，現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那熊貓不但沒過世，還能在妖界橫著走。完蛋了，這是真完蛋，聽說妖王可是很霸道兇猛的，看看連局長都拿他沒辦法，安排個坐牢跟安撫他似的。他要是認出自己來，決心報那薅毛之仇啄腚之辱，估計局長也沒辦法替她撐腰……

    好難呀。梁翊覺得這個任務太難了。但她必須得干好。

    局長已經提醒她了，她沒有家族親人，她就是一個孤身小妖。這份公務員工作對她太重要了，不僅能讓她衣食無憂，也讓她的身份有個歸屬，她也是有背景靠山的。不然一個無依無靠的冷門小妖，在妖之城里真沒法過活。

    比起被滅口的風險，梁翊覺得失業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