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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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逢朝隨意點頭:“之前欠了個人情,現在還清了?!?/br> 田婉清竟然有些遺憾:“這樣,我還以為你看上他了呢?!?/br> 傅逢朝皺眉:“媽,不要開這種玩笑?!?/br> “好啦,我隨便說說的,”田婉清笑盈盈地說道,“其實那位小梁總雖然是姚曼思的兒子,人看著倒是還不錯,聽說挺沉穩能干的,不像他那個媽,眼高于頂、矯揉造作,姚曼思能生出這么個兒子確實是命好?!?/br> 傅逢朝沉默開著車,如水夜潮漫進他眼底,半晌開口:“她不只這一個兒子?!?/br> 田婉清有些意外:“是嗎?沒聽說過啊,小梁總不是他們家獨生子嗎?” “還有一個小兒子,很多年前意外去世了?!备捣瓿恼Z氣極淡,表情陷在夜色濃沉里模糊不清。 田婉清驚訝道:“那倒是真沒聽人提過,姚曼思每次在人前說到她兒子都是一副獨生子的口吻。而且我跟她那兩個小姑子關系都還不錯,好幾次聽她們感嘆自己大哥去的早,倒是從沒提過她們還有個早逝的侄子?!?/br> 甚至梁老爺子退休前出版的個人傳記里,大篇幅地追憶早逝的長子,卻只字未提他還有個二十歲時便孤獨死于雨夜車禍中的孫子。 梁玦這個人,就好像從來不曾在這個世間存在過,他的親人長輩無一人記得他、無一人愿意施舍一點惦念給他。 傅逢朝輕哂:“他們梁家人就這樣,涼薄慣了?!?/br> 車外落進的光在那個瞬間滑過他的眼,田婉清回頭,看清他眼中深涌,愣了愣。 她忽然意識到什么,話到嘴邊打了個轉,沒有問出口。 之后一路無話。 傅逢朝將田婉清送回家,沒有跟著下去。 田婉清推開車門,下車前問他:“這么晚了,不在家里住一夜嗎?反正明天是周末?!?/br> “不了,明早要去公司一趟,這邊過去不方便?!备捣瓿忉?。 田婉清稍一猶豫,叫了他一聲:“逢朝?!?/br> 傅逢朝看著他母親:“還有事?” 他的眼神又變得沉靜無瀾,剛才的那些激烈波涌像只是田婉清的錯覺。 “……算了,回去早點睡吧,別又熬夜了?!彼郎芈暥?。 傅逢朝點點頭。 他還不想回去,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逛。 十年,這座城市日新月異的發展速度叫人瞠目,幾乎已找不到多少當年的影子。 同樣的,也沒有留下任何能讓他緬懷故人的東西。 最后他停車在街頭,下車走進了街邊的一間蛋糕店。 梁玦從前愛吃甜食,他們最后一次約會,臨分別時,他給梁玦買了一塊草莓慕斯,那時梁玦站在十字路口笑著揮手跟他告別,手上拎著他送的蛋糕,身后是漫天流霞、葳蕤燈火。 那幅畫面在之后的許多年,曾反反復復地出現在傅逢朝的夢里。若是知道那一次就是永別,他一定不會就那樣放手讓梁玦離開。 從此以后碧落黃泉、紅塵萬丈,卻再找不回他摯愛之人的身影。 蛋糕店已準備打烊,玻璃柜臺里還有零星幾塊沒有賣出的蛋糕。 傅逢朝掃了一眼,問:“有草莓慕斯嗎?” 店員目露歉意:“不好意思啊,最后一塊被剛出去那兩個女生買走了?!?/br> 傅逢朝靜默一瞬,看向那擺放了草莓慕斯標簽后的空處,先前進來時積攢起的情緒也隨之空落下。 他撇開眼,轉身離開。 走出蛋糕店,才覺外頭起了風,持續數月的悶熱空氣里終于灌進了一絲涼意,要變天了。 傅逢朝停步車邊抬頭看去,星云壓頂,影影綽綽的城市夜火如浮動在黑霧里,一座座的高樓聳立,燈火接天,縱橫構織出仿若能吞噬一切的猙獰全貌。 他站在這里,只覺自己也將被吞沒在這樣的無邊深黯里,心口的那道空洞里也灌進風,摧枯拉朽般將他卷入最洶涌的潮浪里,無力掙扎。 梁瑾自上車起便一直保持沉默,姚曼思冷著臉不說話,他也懶得開口。 司機將他們送到前湖別墅,姚曼思丟出句“跟我進來,我有話問你”,先下了車。 梁瑾只能推門跟下去。 姚曼思今晚大概心情很不好,進門時還不悅叱責了幾句家中保姆不收拾東西,再將人轟走。 偌大客廳里只剩下她和梁瑾。 梁瑾雙手插兜靠身側沙發隨意站著,主動開口:“有什么話直說吧?!?/br> 姚曼思深呼吸,回身看向他,目光里全是責備。 “田婉清那個兒子,跟你是怎么回事?剛才他為什么要送酒給你?” 梁瑾坦然回視:“我不知道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br> 不等姚曼思動怒,他接著說:“沒怎么回事,我剛說了,他還我人情,僅此而已?!?/br> “僅此而已?”姚曼思分明不信,“你給了他什么人情,需要他特地送這么貴的酒還你?他什么時候回來的?你為什么瞞著不告訴我?除了工作你們還見過幾次?” 梁瑾卻道:“我跟他沒有關系,何必要把一個外人的行蹤告訴你?” “沒有關系?你們當年明明……” 姚曼思的氣怒之言即將脫口而出,被梁瑾打斷:“你明知道,跟他有關系的人是梁玦,梁玦早就死了?!?/br> 這是這么多年他第一次在姚曼思面前提到梁玦,用這樣云淡風輕的語氣,直視姚曼思的黑眸里無喜無悲,瞳仁中心是一片空洞的麻木:“我是梁瑾,我跟他能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