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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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荒唐鬧劇。 梁瑾用力一握拳,才覺自己手心已冒出了冷汗。 他停步原地,不斷上前去幫忙的人群更遠地隔開了他與傅逢朝。他的視線跟隨那個人,看著傅逢朝蹙眉忍耐,一言不發地退出人群之外。 旁人的注意力都在重傷的新郎身上,沒有人注意到傅逢朝的手也在流血。 傅逢朝皺眉看向自己被劃傷的右手虎口,一條手帕遞到他面前。 “你手也受傷了,按住先止血吧?!?/br> 傅逢朝抬眼,對上面前梁瑾十足鎮定的目光。 “干凈的?!绷鸿嗾f了一句。 傅逢朝沒有接,已有工作人員過來,見他滿手是血,慌亂遞紙巾給他。他直接拿過紙巾,按住了自己傷處。 梁瑾伸出去的手停了幾秒,捏緊手帕,收回揣進了褲兜里。 他輕抿唇角,見傅逢朝傷處的血迅速將紙巾染紅,提醒道:“你傷口太深了,需要去醫院縫針?!?/br> 傅逢朝傷得不重,沒必要等救護車一起走,但他是自己開車來的,也不方便。梁瑾提議送他去醫院的話到嘴邊沒有說出口,大抵也是自討沒趣。 叫囂的兇徒罵得太難聽,被保安摁著頭壓在地上,開始痛哭嚎啕,怒斥新郎無情,騙他身和心又把他甩了,回頭和女人結婚。 還沒走的賓客聞言無不嘩然。 徐家人或目光閃躲、羞愧難當,或震驚失語、不可置信。 傅逢朝眉頭緊鎖,眼中有轉瞬即逝的憎惡。 梁瑾看著這樣的傅逢朝,忽然有些想笑。 他今夜來這里只為了看一眼傅逢朝,看到了也就滿足了,還能見到傅逢朝這樣生動的情緒,便算是意外之喜。 但傅逢朝受傷了,刺目鮮血迅速壓下了梁瑾心頭那一點冒頭的諧趣,他的目光落回傅逢朝手上,又不適起來。 那句話便還是問出口:“你現在去不去醫院?我帶了司機,可以順路送你過去?!?/br> 他看似問得隨意,傅逢朝沒有抬頭,回答得更隨意,仍是和先前一樣的敷衍之言:“謝謝,不必了?!?/br> 說著“謝”時,傅逢朝的語氣里卻聽不出絲毫謝意,只為了拒絕一個同樣讓他厭惡的麻煩。 梁瑾聽懂了,像心尖最軟的地方被人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嘗到一點酸意,但沒有在臉上表露分毫。 傅逢朝已與別人說起話,工作人員送來醫用繃帶,他在手掌上纏了幾圈,勉強止住血。 救護車來得很快,傅逢朝跟車一起離開。 鳴笛聲逐漸消失在夜雨中,喧囂也隨之散去。 梁瑾回過神,終于覺得呼吸順暢了些。他的目光忽而凝住,看到染血的地毯邊緣處,一閃而過的亮光。 他彎腰撿起來,是一枚鉆石袖扣,方方正正很優雅低調的款式。剛傅逢朝按住手上傷口時,另只襯衣袖子上露出的袖扣就是這款。 這是傅逢朝的東西。 司機把車開過來,梁瑾上車靠座椅里闔目養神片刻,吩咐:“你給這里的經理打個電話?!?/br> 司機問:“要交代什么?” 梁瑾慢道:“警察來之前,讓他們好好招呼剛混進來鬧事的那個?!?/br> 停云山莊本就是格泰的產業,梁瑾緩緩摩挲著指間那枚袖扣,沉沉目光如蟄伏黑夜里的兇獸。 他沒有起伏的聲調繼續:“右手虎口,給他也劃上一道?!?/br> 第3章 自欺欺人 夜雨未停。 梁瑾回到柏琗已是晚九點半,電梯一層層往上,他疲憊閉起眼。 耳邊響起一聲輕響,梁瑾放空的思緒逐漸回來,電梯門緩緩打開——二十七樓,頂層公寓,他一個人的獨居之所。 玄關處的感應燈亮起,梁瑾沒再開別的燈,脫了鞋赤腳走去水吧,給自己倒了杯冰水。 客廳的落地大窗外映進城市閃爍的霓虹,投下一點斑駁光亮,是這座夜下都市的一隅縮影。 梁瑾握著水杯不時抿一口,靜靜看去。冰水的刺激讓他頭腦保持清醒,黑夜的迷離又讓他忍不住想墜入其中,他已經習慣了并且享受這樣的黑暗。 酒柜上的八音盒被他隨手撥開,多年未調音聲響有些滯澀,是那首《春之歌》。 過去種種被樂聲喚醒,近十年的時間,梁瑾默默注視那個人,卻從不去回憶從前。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任何人。 如果不是這次傅逢朝回來,他或許可以一直這樣,不問前塵、不求以后,只做一個旁觀的過客。 到底做不到心如止水,平靜表象下苦苦壓抑的,是真正能翻江倒海的暗涌。 鉆石袖扣自梁瑾掌心滑落,落在八音盒的玻璃盒蓋上,慢慢滾過兩圈停下。 他的視線一瞬不瞬地跟隨,直至停住,眼里的光隨之暗下。 夜里梁瑾睡得不太安穩,被雷聲驚醒,心臟跳快得厲害,一陣陣地抽痛。 意識到自己做了噩夢,他閉了幾閉眼,夢里的場景模糊一片,但他知道那是什么——漫天雨霧、尖銳的鳴笛剎車聲,然后是血,鋪天蓋地的血。 這么多年他一直困在這個夢里,掙不開更走不出去。 梁瑾起身下床,才覺難受的不只是心臟,還有正不斷痙攣的胃部。 晚上那頓他光喝酒,東西只吃了兩口還是冷的,夜里遭報應再正常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