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為我抹去悲哀
對于剛剛墜入愛河的人來說,最痛苦的莫過于分離,而這短短幾天的分離,卻讓我深切地體會到了別離的愁苦?!按饲闊o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br> 我真的相信了相思也是一種病,一種讓人茶飯不思、徹夜難眠、能危急生命但又能馬上治愈的病,它的良藥就是相思的人得以廝守。 哲華比賽的前一夜我又失眠了。輾轉反側,我聽見我的內心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說,去,去吧,去看他比賽,去接他回來!然后,又變成無數個小小的聲音在說,聲音逐漸變大,最后匯聚在一起,吶喊起來。我翻身坐起,這吶喊讓我亢奮不已,對,去看他比賽,去接他回來!我看一下時間,凌晨三點。我睡意全無,開始收拾東西,琢磨著怎樣請假。六點鐘,夜色猶濃,我已置身于車站里了,買了七點鐘的車票,這是最早的一班。七點差十分時,我給經理打了一個電話,我沒有多說,只說有急事要辦,想請假,多久不好說,再聯系。也許是我的語氣太過于急切,急切地有些顫抖,經理沒有多問,就答應了,我想,如果他再多問一句的話,我的淚就下來了。 到省城車站要六、七個小時,再坐車到比賽現場——省音樂學院,即使再快,也是下午了,不知道會不會錯過哲華的比賽? 雖然一夜無眠,我卻毫無倦意。興奮令我有些坐立不安,我不停地換著坐姿,而其他乘客多半都靠著椅背沉入夢鄉,補著未睡足的覺。車窗外高速路旁的欄桿成了一條流動著的、永無止盡的線條,盯著那線條,我恨不能長出一對翅膀,頃刻間飛到哲華的身邊。 音樂學院并不難找,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去找,在車站就直接坐了一輛的士,要花多少錢已經不是我關心的事情,盡快趕到比賽現場才是唯一重要的。 當我進入音樂學院,找到劇院,從側門悄悄進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二點半了。掀起門簾的那一剎那,我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舞臺上端端正正坐在鋼琴前的正是方哲華,他的臉在舞臺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生動,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清晰可聞,充滿著深情: “在彈自由選曲之前,我想說幾句話!我想,大家都知道我的情況——一個雙目失明的不健全的人,原本我的世界里除了黑暗還是黑暗,我終日足不出戶,日夜與鋼琴為伴,以此打發我殘缺的人生,沒有理想、沒有追求,更無所謂報負,我將自己給遺棄了!可是,有一個女孩,她卻我視為珍寶,將我從黑暗的泥沼里拉了出來!她心地純潔善良,勝過天使,她的柔情和她的愛就如同綿綿江河,永不枯竭!是她點燃了我的生命之火,是她讓我坐在了這里,所以,我想把我的這首原創歌曲送給她——我心中最最最珍貴的人!心心相印,我相信她一定能夠聽到!” 觀眾席上一片嘩然,有驚呼,有掌聲,也有稀奇。我呆立在門邊,巨大的震憾和感動讓我不能動彈。 琴聲已緩緩響起,調子柔美而深情,全場立刻鴉鵲無聲。哲華的噪音動人心弦,他唱的是: “ 潤澤如水,梔子花開, 花香兒濃,花兒雪白。 有一個女孩,她乘風而來, 腳步輕盈,柔情滿懷, 手把花兒,開在窗臺。 指尖花瓣輕顫, 窗前微風低呤, 她啊靜立身旁, 告知生命色彩。 冰清玉潔,梔子花開, 花香兒濃,花兒雪白。 有一個女孩,天使般可愛, 純潔無瑕,柔情滿懷, 手把花兒,開在窗臺。 黑暗不再可怕, 心兒不再彷徨, 她啊帶著光明, 為我抹去悲哀! ……”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梔子花開的上午,哲華微低著頭正小心翼翼地觸摸梔子花的花瓣,花瓣在他的手尖輕顫…… 歌聲結束了,臺下雷鳴般的掌聲驚醒了我。我開始奔跑,穿梭于過道上站著的人群中,找尋到后臺的路。帷幕已經拉上了,哲華肯定已經下去了,到后臺去了,我終于奔到后臺,氣喘吁吁。后臺大而雜亂,人影到處都是,我搜尋著,很快便找到哲華——靜立一旁、高大挺拔、遺世獨立的哲華。 我繞著人影放慢腳步走過去,站定在他的面前。方mama這才看到我,一聲驚呼: “你怎么來啦?” 我看見哲華突然變得異常激動,面色潮紅。 “迎藍!”他伸出手來,我接住了他的,他便緊緊拽住不放。我們就這樣面對面地站著,彼此心心相印,我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剛才哲華唱的那首歌。 “哲華!9.9分,9.9分!迎藍,哲華得了9.9分!” 方mama喜悅的叫聲驚醒了我們。 我也激動起來:“是嗎?目前最高分嗎?還有幾個沒上臺?” “沒幾個了,快結束了!” “那哲華出線十有八九了?” “是的,是的,迎藍!” 方mama的眼睛又潮濕了。 比賽在下午六點鐘結束,哲華的分數居于榜首,順利進入總決賽之列,五月進軍鼓浪嶼。 晚上,音樂學院作東,特地設了慶功宴,將進入決賽的十五名選手(各組各五名)及其家屬教師等邀請入列,與評委們共進晚餐。 音樂學院的羅院長,也是評委之一,他親自端了一杯酒,過來敬了哲華一杯,他說,與音樂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哲華的琴聲讓他再次尋到了嶄新的東西,有種心靈深處的震憾和感動,他誠懇地當那么多人的面對哲華說: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音樂學院的門永遠為你敞開,科目隨你修,這個我做得了主!” 他的話引起了一片由衷的掌聲。 哲華不善于與陌生的人相處和應酬,他表現得較為沉默,但是我感覺得到他內心的喜悅和激動,他正努力而愉快地迎接和適應這嶄新的外來世界對于他的沖擊,沒有退縮和不安,只有一絲靦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