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行舟是知道她回來的，中午還讓陳姨過來做飯。

    是因為陳姨來做飯了，方之涵意識到蔣行舟知道自己回來了，所以她才以為蔣行舟晚上會回來，卻沒想到蔣行舟還在賭氣。

    既然這樣，錯在她，她當然要去哄了。

    想到蔣行舟一直沒吃飯，方之涵打開冰箱，取出冷藏柜里陳姨中午剛買的鮮排骨，翻了半天也沒找到一顆土豆，但好在有根胡蘿卜。

    家里有什么菜取決于陳姨想做什么，方之涵記得陳姨還買了別的菜，但是……冰箱里只有一顆西藍花，一包藕片和一些雞蛋……

    應該看她沒有吃飯的意圖，所以把容易變質的菜帶走了吧。

    方之涵接了點水在鍋里燒，舀一一碗米淘洗，順手把胡蘿卜和菜花洗了。電飯煲開始工作，水燒開了，把切好的排骨下鍋焯水后撈出來。

    起鍋熱油下排骨，稍微煎黃倒水放調料悶燉，等個十多分鐘再把胡蘿卜下鍋，她之前只做過排骨燉土豆，想來燉胡蘿卜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她悶得飯少，這會兒也已經好了，家里備著保溫盒，她把米飯裝好，等到排骨燉好倒進保溫盒里。

    炒西藍花和煎蛋就更不費事了。紫菜蛋花湯她從不用心煮，都是滾水燙好的，一個小時快速出餐，臨走前還特意拍了點水。

    坐在車上閑來無事，方之涵又點進去短視頻軟件，翻了一會兒之后，主頁推送了一天她好友發的視頻。

    很熟悉的頭像和名字。

    輕緩的音樂。

    “她說……”黑幕背景下，是那個清透又富有故事感的女聲，這兩字輕慢，娓娓道來。

    “生命可貴?！边@四個字出現時屏幕里一幀一幀閃過不同貓貓狗狗或是可愛或是鮮活的畫面，留白的幾秒時間里，方之涵似乎看到過二十多個她救助過的貓貓狗狗。

    “她說……”

    “我尊重社會，接受現實?！币粋€個評論、文案的截圖像彈幕滑出來。

    [流浪貓和老鼠有什么區別？]

    [只會救貓救狗，怎么不去救雞救鴨??！]

    [世界是優勝劣汰的！你救流浪貓又把它們放回城市，有沒有想過會有其他動物因它們而死！]

    ……

    “她說……”

    “這是我所熱愛的事，贊揚或是批評我都接受，但在爭論不成既定事實之前，我不會放棄?！边@句話是方之涵自己的聲音。

    城市里的貓狗不是在混凝土的地面長出來的，是無法棲息在陰水溝中的，它們不是導致社會、自然失衡的真正原因，這是她心中的一桿秤。

    鍵盤敲擊的聲音從手里里傳出來，視頻里斷斷續續出現了文字：

    標題是：寶寶的日記

    21年8月，我出生了，但是mama把我遺忘了。我在草叢里哭，哭來了一個新mama。

    寶寶，是方之涵親手救助的第一只小貓。

    那時候，小陶給醫院開通了一個視頻賬號，偶爾直播做寵物防疫科普。方之涵在去醫院的路上在草叢里發現了寶寶，那天下小雨，只有它一只小貓趴在地上到處爬，它好小一只，繼續淋雨肯定會失溫死掉，所以方之涵把它帶走了，小陶就拍了十幾秒視頻發在賬號上，有很多人關心，她們就多拍了幾天。

    “好小一只，蔣哥說可能才十多天，還沒斷奶?！?/br>
    我小小的，要mama親自喂，我總是很冷，不喜歡保溫箱，想要mama抱。

    “它好粘人呢，只有放在手上才乖乖睡覺，離開了就要哭?！?/br>
    我有好好長大，我愛mama。

    “看我們寶寶，已經長很大了，都斷奶了，好棒?！?/br>
    mama，又給我找了一個mama，我有三個mama。

    視頻里，寶寶已經長大好多了，有一個很溫柔的女聲：“寶寶，么么?！?/br>
    寶寶看著鏡頭，睜著圓圓的眼睛：“么~么~”

    “哇！我的媽！”

    方之涵搖搖欲墜的淚珠被視頻里自己的鬼叫嚇走，一條幾道血痕的胳膊出現在屏幕里，緊接著轉到一個裝著貓籠子上。

    “這貓好野，斷了條腿戰斗力還這么猛，你們不用擔心是被人虐待了，蔣哥說這就是摔得?！?/br>
    這是方之涵第一次接到粉絲求助，讓她去找的貓。

    “野少，吃點唄，給老奴個面子?！?/br>
    太野了，方之涵給它取名叫野少。

    “野少~我靠——”貍貓伸爪出來一爪撓在方之涵手指上。

    緊接著就是野少躺在手術室的畫面。

    “蔣哥說野少不是能被圈養的，但為了保護其他外面的咪咪，要把野少閹了，以后就是野妹了?！?/br>
    野妹被放走那天，還回頭打了方之涵幾拳。

    “狗寶……”

    “蝴蝶……”

    “小餅……”

    ……

    只是三分鐘，她看到了許多經她手的貓貓狗狗，這里面許多都淡出她的記憶了。

    “蔣哥把這里改成貓房，以后笨蛋寶寶們都有家了?！?/br>
    狗狗總是比貓更容易找到領養，有些貓咪很久都沒有人領養，所以蔣行舟給方之涵騰出來一個貓房。

    “想讓不喜歡在外面生活的寶寶有小窩，想它們會在這兒幸?？鞓??！?/br>
    貓房里貓貓狗狗的畫面一個接一個浮現在屏幕里。

    一個突兀的重聲。

    可惜世風日下。這一行行字緩緩飄出，模糊的監控畫面一個黑衣男人將籠子放在寵物醫院的門口。

    音樂輕緩。

    “三花還在外面呢，蔣哥不讓拿進來，說可能主人是落在這兒的，晚點會拿回去?！?/br>
    “已經三天了，還是沒人取，我有喂水喂食，但是總不能一直放著吧?！?/br>
    “七天了吧，我也感覺是被遺棄了，一只長毛三花，好漂亮呢，蔣哥說再等等?！?/br>
    “嘿嘿，我把三花拿進來了，蔣哥在給它做檢查，確實有點毛病，但是不用擔心，蔣哥很棒的?！?/br>
    “有寶寶誒，等生完小貓，斷奶之后就可以領養啦！現在可以預定，母子打包優先哦?！?/br>
    又是一個突兀的重擊。

    人心不古。這行字下，蹦出一張張圖。

    第一張圖，左邊是方之涵在粉絲群發的和三花主人的聊天截圖，方之涵發監控解釋三花的來歷，右邊是方之涵那會兒看到的訴紙中的一句：博主hh小貓在貓咪外出時抓走我的貓。

    第二張圖，左邊是方之涵在粉絲群發的：小貓還沒斷奶，三花主人只要三花，并且她最近待產，所以我們商量等她生產完，小貓斷奶之后，她再來帶走三花。右邊是訴紙中的：多次阻攔，拒絕歸還。

    音樂節奏加快，三花主人在直播間說的話一天一天彈出來，幾次重音之后回歸輕緩的節奏，方之涵聽到自己略顯疲憊的聲音。

    “mama寶寶好挑剔，不愛吃飯，要一點一點喂?！?/br>
    “要好好吃飯呀，不吃飯怎么能健健康康呢寶寶?！?/br>
    音樂戛然而止。

    方之涵聽到蔣行舟的聲音。

    “三花有很嚴重心臟病，不適合生育，但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懷孕很久了，它的身體狀況同樣不支持終止妊娠，最終會是這個結果，我早有預感只是不敢告訴她?！?/br>
    方之涵不知道蔣行舟是什么時候說了這樣一段話被傳出來。

    “我很害怕這些小生命的逝去，看著它們離去我會很無力很痛苦?！?/br>
    她記得這段話，被送來救助的貓方之涵跟著照顧五天，明明馬上就挺過去了，但還是沒能救回來，她很愧疚直播給粉絲們道歉，哭了好久。

    在視頻的最后：hh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