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我父親無關，那是高層所下的命令?！?/br>
    “還記得我們加入研究所時所立下的誓言嗎？對戰友不拋棄不放棄！你父親做了什么？當高層下命令的時候，他為我們挺身而出了嗎？他力保我們了嗎？如果不是那個人將我和林晨救出來，我們全都成了炮灰！林晨才二十二歲，剛剛訂婚！他就死在我的懷里！”譚光赫像頭受傷的兇獸，高聲怒吼，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塵簌簌而下。

    白小舟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問：“難道當年將林晨的尸體放到主席臺下的人，是你？”

    “同甘共苦，這也是當年的誓言，我只是讓他們兌現自己的諾言罷了?！弊T光赫揚起下巴，眼神陰冷“我說過，我不能讓我的下屬不明不白地死了?！?/br>
    “你”司馬凡提想要沖上去，被龍初夏攔住了：“譚光赫，我且問你，當初是誰救了你？”

    “這和你無關?！?/br>
    “這種病毒是不可能自動消失的，如果你沒死，救你們的那個人必然給了你解藥?！饼埑跸牡恼Z氣咄咄逼人“怎么，你還猜不到那個人是誰嗎？”

    譚光赫沉默一陣后說：“我找了他十年，我原本以為，在這里可以見到他，看來，我失望了。你想說我被人利用？如果老司馬能真的做到對我們不拋棄不放棄，我又怎么會被人利用？”他掐著夏兮的脖子，少年的臉上泛起一層青紫。白小舟心疼地說：“快放開他，你快把他掐死了！”

    譚光赫充耳不聞，拉著少年往后退到角落，那里有一扇通往外面的門。

    “再見了各位?！彼T鎖開了一槍，踢門出去“當年的事情，我永遠不后悔?！?/br>
    門轟然合上，眾人想追，龍初夏舉手制止道：“不必追了，你們真的以為，他能逃得出去嗎？”

    譚光赫扛著夏兮，跑過一條長長的通道，頭頂上出現了一道門，他將門打開，讓夏兮先探出頭去，見沒有動靜，才鉆出通道口，外面一片寂靜，天空晦暗。

    他剛走了兩步，四周突然多了近百名軍人，無數把03式自動步槍對準了他。

    地下室里的眾人聽到遙遠的地方傳來槍聲，像放鞭炮一樣久久不息。

    “夏兮！”白小舟臉色煞白想要追出去，腿痛得像再折斷了一次，跌倒在地。朱翊凱連忙過去抱住她“小舟，你不能救所有人?！?/br>
    白小舟放聲大哭，許久以來所積累的恐懼和壓力全都釋放出來，化作涕泗滂沱。

    龍初夏拍了拍瞿思齊的肩：“別不爽了，誰叫你動作沒人家快?！?/br>
    瞿思齊沮喪地扶著額頭，懊悔怎么每次都讓他搶了先。

    “現在我們該怎么辦？”秦哲銘抓著自己的頭發“研制解藥的器具都沒了，難道我們真的要死在這里？”

    “怕什么，我們有金甲菊?！敝祚磩P說“還剩下六片花瓣，足夠我們出去了?！?/br>
    “對啊，我們的金甲菊還沒有用掉?！宾乃箭R從口袋里掏出花瓣。龍初夏搖頭道：“金甲菊只有五分鐘，而五分鐘不足以讓我們逃走。何況它有一個致命的弱點?！?/br>
    “是什么？”

    “它無法隱藏氣味，受過訓練的獵狗會聞出我們，到時候迎接我們的會是槍林彈雨?！?/br>
    一直沉默的司馬凡提檢查了槍里的子彈，頭痛地捂住自己的頭：“看來我們只有硬闖了?！?/br>
    “不行！”龍初夏毫不猶豫地打斷他“不到迫不得已，絕對不能‘硬闖’?！?/br>
    白小舟和朱翊凱、瞿思齊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龍老師的話里似乎有些更深層次的意思，難道司馬所說的硬闖，是指大開殺戒嗎？

    “也許還有別的辦法?！敝祚磩P環視四周“我引起一場小型地震，地震能夠讓動物狂躁，本能會驅使它們逃走，我們可以乘機逃出去?！?/br>
    “這是個好主意，可是逃出去之后呢？”司馬凡提問“這種靈能病毒在十年里發生了變異，他們會不遺余力地找到我們，將我們殺死，而我們接觸過的人，他們都不會放過?！?/br>
    “出去后的事情，出去后再說?！敝祚磩P道“我們總不能等著他們‘消毒’吧?！?/br>
    他的衣襟被一雙大手抓住，司馬凡提看著他的眼睛，狠狠道：“小子，我知道你有一個勢力龐大的家族，但這件事沒有那么簡單，說不定你的親人會為了自保將你交出去。所有人都怕死，背著病毒攜帶者的名號，這世上不會有你的藏身之處?！?/br>
    朱翊凱咬著牙，知道他說得沒錯。

    “剛才你不也說硬闖？”瞿思齊急道“難道有什么不同嗎？”

    司馬凡提、龍初夏和秦哲銘的臉色都有些變，他們之間似乎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白小舟想起司馬凡提跟秦哲銘說的話，他們是不同的。

    究竟什么地方不同呢？

    “誰還有更好的方法，不妨說出來?！敝祚磩P望向龍初夏“龍老師，您以為呢？”

    “我同意凱子的主意?！鼻卣茔懩弥恢г嚬?，里面有紅色的液體“我還保留了一點那孩子的血，如果能夠回到研究所，我就能做出特效藥?！?/br>
    話還沒說完，數道想殺人的目光齊齊刺在他的身上。瞿思齊咬牙切齒道：“渾蛋，你不早說？”

    “你們沒給我機會說啊?！?/br>
    “既然決定了，就開始行動?！饼埑跸牡馈皠P子，你的地震在多大的范圍之內？”

    朱翊凱沉思片刻：“方圓兩百米之內?！?/br>
    “很好，不過，我希望外面那些人最好不要有傷亡，否則到時候不好向楚先生交代?！?/br>
    朱翊凱皺起眉頭，這是個最大的難題。

    “地下室的出口外面肯定戒備森嚴，此路不通?！?/br>
    “前門呢？”

    “第七號是個謹慎的人，如果外面他說了算，前面的防守不會比地下室出口差?！彼抉R凡提說“現在我們最好的辦法，是另開一條出口?！?/br>
    “另外挖一條路？”瞿思齊驚道“時間恐怕不夠了吧?！?/br>
    “不用挖，這樓里就有另外一條出口?！饼埑跸淖旖枪雌鹨坏郎衩氐男Α澳銈冎牢覀兪窃谑裁吹胤秸业健詈碚摺膯?？在一條挖到一半的密道里。這個精神病人花了數年的時間，從他所住的房間往外挖，那條路已經挖了百分之八十。病毒爆發之后，他將抓到的人都拖進地道里虐殺，我們為了阻止他，不得已將他殺死。哲銘進來之后，發現他血液里的病毒含量很高，好像不是間接感染，所以才用他來做實驗?！?/br>
    “那條路通往什么地方？”朱翊凱問。

    “應該是病院后面那個小樹林，從長度來看，已經在樹林里了，我們只需要再往前挖個幾米，就可以出去?！?/br>
    “現在叫我們到哪里去找挖地道的工具？”白小舟問。

    龍初夏往角落一指，那里靠墻立著幾把鐵鏟：“這座地下室其實是一處秘密實驗室，是用來做什么實驗的，想必不用我多說。為了埋尸體，他們早就準備好了?！?/br>
    地道很窄，只容得下一個人爬行通過，司馬凡提身體最壯，力氣最大，挖密道這種事只能落在他頭上。六個人一個接一個地趴在地道里，往外傳挖出來的土。

    “這要挖到什么時候？”瞿思齊說“第七號說三天后才完全消毒，不過他的話我可不信?！?/br>
    司馬凡提很不爽地側過頭來，氣喘吁吁地說：“要不你來？”

    “那得挖到明年?！宾乃箭R很有自知之明。司馬凡提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等這件事結束了我一定要治治他那張嘴。

    又接了一籮筐泥土，瞿思齊累得直喘粗氣，無意間往自己的手腕上看了一眼，正好上午十點，他有些發愣。忽然大地一陣顫抖，他側過頭去吼：“凱子，地道還沒挖通呢?！?/br>
    “不是我！”朱翊凱大聲道。

    “糟了！”排在更后面的秦哲銘喊“他們提前消毒了?！?/br>
    “什么？快，快挖！”瞿思齊催促前面的司馬凡提。司馬凡提停下手中的活兒，眼中的恐懼如泄洪的河流：“來不及了?！?/br>
    熊熊火焰迅速從洞口盡頭彌漫過來，裹挾著強烈的熱風，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尖叫聲中，火焰吞沒了身后眾人，朝他撲過來，他大吼一聲，猛然醒轉。司馬凡提還在挖土，一切都很平靜。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還差十五分鐘十點。

    “思齊，你看到什么了？”朱翊凱忽然抓住他的腳腕，沉聲問。瞿思齊滿頭冷汗，臉色蒼白：“快，快逃出去！他們要消毒了！”

    “別慌?！饼埑跸暮啊笆裁磿r候的事？”

    “十點！”

    龍初夏看了一下表：“來不及了，司馬，趕快往上挖，把土鑿開?！?/br>
    “太近了，恐怕會被他們發現?！?/br>
    “沒辦法了，先逃出去再說吧?！?/br>
    司馬凡提揮起鐵鏟，用力往上挖，挖到一半，忽然聽到“當”的一聲：“是水泥！這上面有水泥?！?/br>
    “還有五分鐘?！宾乃箭R看著表，急得滿頭大汗。

    “讓我來?！敝祚磩P將瞿思齊擠到一邊，快速爬過去，用拳頭捶了幾下水泥塊“水泥層不厚，應該沒問題?！?/br>
    司馬凡提抓住他的手：“現在不是能不能打破水泥層的問題，是如何打破水泥層卻不被他們發現，凱子，你行嗎？”

    朱翊凱看了看頭頂的水泥，沉默一陣：“我可以在他們‘消毒’的同時打破水泥層，爆炸會掩蓋水泥崩塌的聲音?；鹧媛舆^來還需要一點時間，我們能夠逃出去?！?/br>
    別無他法，司馬凡提只能表示同意。他用鐵鏟將周圍的空間挖得大一些，然后退到一旁，留朱翊凱一人在洞口之下。時間在一分一秒中過去，六個人誰都沒有說話，窄小的空間之中，只能聽到秒針走動和心臟跳動的聲音。

    短短的幾分鐘，就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咔噠”秒針停在數字12上，眾人的心臟跟著停跳了一秒。猛然間，大地抖動起來。就是現在！眾人將菊花花瓣吞下去。朱翊凱以手支撐著頭頂的水泥板，暗暗用力，水泥層猛地炸開，砂石亂飛。瞿思齊按住白小舟的頭，以免她被炸傷。

    從頭頂上透下來一道光，朱翊凱大喜：“成功了！”他身子往上一躥，沖出了地面。他們在樹林邊沿，不遠處的精神病院還在持續爆炸，大火沖天，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迎面而來的灼熱氣浪。

    “快，快出來?！彼麑⑾旅娴娜艘粋€接一個地拉上來。走在最后的是龍初夏，她轉過頭去，看見尾隨而來的大火，深吸了一口氣，跳將出去。朱翊凱以念力驅動旁邊的一塊巨石，壓在洞口，火焰過來，氣浪差點兒將石頭掀飛。

    “趁他們沒發現，快走?！饼埑跸牡吐暤?，地上的雜草中現出凌亂的腳印，朝樹林而去。

    精神病院對面有一個小帳篷，算是指揮部，第七號站在帳篷前，望著面前不斷崩塌的大樓，火焰在他的眸子里跳動，若有所思。

    “報告，消毒已經成功?！庇惺勘^來報告，他有些不放心：“沒有人出來嗎？”

    “沒有?！?/br>
    第七號還是不放心：“將醫院周圍再仔細搜查一遍，看看有沒有其他地道?！?/br>
    “是?！?/br>
    “首長，有情況?！睅づ窭镒叱鰜硪粋€技術人員模樣的人，手中端著一臺筆記本電腦：“精神病院十點鐘方向剛才有微弱的地層波動?！?/br>
    第七號猛然一驚：“糟了，還是被他們逃了。他們逃不了多遠，留下幾個人留守，其余人等都隨我去追那幾個幸存者?！?/br>
    另一個士兵過來，滿頭大汗道“我們去處理那兩個從地下室逃出來的人的尸體，可是那個小孩的尸體不見了?！?/br>
    “什么？”第七號大怒“他還活著？”

    “不可能啊，我們檢查過，他中了很多槍，必死無疑?！?/br>
    第七號沉吟片刻：“再派幾個人去找那個男孩，絕對不能讓他逃出去?！?/br>
    “他們追來了?！饼埑跸幕剡^頭去看向茫茫森林“他們的腳程很快，離我們只有十五分鐘不到的路程了?！?/br>
    白小舟腳有傷，一路上由朱翊凱和瞿思齊交替背著，她抬起身子說：“你們把我放下，快走吧?！?/br>
    “胡說?！宾乃箭R皺著眉頭說“我們絕對不會扔下你?！?/br>
    “再這樣下去，我們都逃不了?！卑仔≈鄣哪抗庠诒娙四樕蠏哌^“不要再猶豫了?！?/br>
    不遠處的林子發出沙沙的聲響，似乎有一群野獸在漸漸靠近。

    朱翊凱說：“我往西邊跑，引開他們，你們趕快帶小舟和秦哲銘回去?！?/br>
    “我也去?！宾乃箭R也不甘落后。

    “都住口！”司馬凡提忽然厲聲吼，轉過頭去看了看龍初夏，眸如深潭，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我留下來?！?/br>
    “司馬！”龍初夏還想說什么，司馬凡提沒有給她機會：“現在已經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我是你們的隊長，我有義務和權利保護你們?！彼粗?，一字一頓地說：“帶他們走吧?！?/br>
    說罷，他轉過身去，不再看她。龍初夏望著他的背影，眼中有星辰閃爍。只遲疑了片刻，她朝眾人點了點頭：“走吧?！?/br>
    “需要我幫忙嗎？”秦哲銘問司馬凡提。他的左手手腕上戴了一條白銀手鏈，一直藏在衣袖里，平時很難得見。他撫摸著那條手鏈，鄭重其事地說：“我的血，也開始沸騰了?！?/br>
    “你給我滾！”司馬凡提微微側過半張臉，目光變得兇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宰了你，給我回去研究解藥！”

    兩人的目光交擊，秦哲銘心頭生寒，咬了咬牙：“好吧，你要逞英雄你就逞吧，別到時候求我救你?！?/br>
    白小舟三人看得云里霧里，一齊望向龍初夏。龍初夏頭疼地扶著額頭：“走吧，待會兒你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br>
    五人順著下山的路而去，司馬凡提立在叢林間，幾十步之外，高可及腰的雜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被風吹過一般，快速朝他的方向傾倒。進入二十步之內時，一群士兵從草叢中站起。司馬凡提嘴角斜斜地翹起一道笑容，目光變得陰冷。

    他捋起右手的長袖子，一條白銀手鏈滑了下來，款式和秦哲銘手上的那條一模一樣。他用左手食指勾住手鏈，喃喃自語道：“真漫長啊，已經很久都沒有這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了?！?/br>
    白小舟趴在瞿思齊的背上，忽然聽到一聲長嘯，眾人齊齊轉過頭去，看見一個龐大的身影沖上天空，在樹林上方盤旋。

    “那是”白小舟驚得說不出話來。

    “是龍！”朱翊凱睜大眼睛“竟然是龍！”

    “別回頭看！”龍初夏說“不要停，趕快回研究所去?！?/br>
    白小舟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去看，她一直以為龍只是傳說中的生物，并不真實存在，但今天她的世界觀崩潰了，原來世上真的有龍，而且，很美。

    在外國的傳說中，龍是一種猙獰恐怖的動物，但在傳說中，龍卻高貴優雅，光彩照人。今日一見，誠不我欺。

    那熠熠生光的白色鱗片，像一塊塊清澈動人的玉石，白小舟被那如水一般瀲滟的波光所吸引，移不開眼睛。

    “別看?！饼埑跸奈孀∷难?，在她耳邊低聲說“再看靈魂會被吸走哦?！?/br>
    白小舟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山林之中。她心中大為奇怪，龍老師他們到哪里去了？這里是哪兒？她又是怎么來這里的？褲腳似乎被什么東西勾住了，她低下頭，看見一個身材矮小的老頭，一尺來高，胡子長得在地上拖了一圈：“小姑娘，你又來了?！?/br>
    白小舟詫異地看著他：“你認識我？”

    “你是君上的外孫女嘛?！崩项^捋著胡子“我是這里的土地?！?/br>
    君上？外孫女？

    腦袋里嗡的一下炸了，她抓住那老頭的胡子，急切地問：“我外公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