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珊的話仿若是一把刀子插進了我的心口，我無法接受，女子不能有孕，這豈非比殺了她還要痛苦？

    我急的坐立不安，眼眶瞬間便酸澀起來，替赫連珊難過。

    她反倒是伸手拭了拭我臉上的淚，淡笑道：“我這當事人都不覺得難過，你這般是做什么？”

    我站起身來，難過的不能自已：“我到底還是沒能完好的救回你，是我沒用，耽擱了時間?！币欢ㄊ俏以谇笾穆飞系R了太久，耽誤了赫連珊的救治時間。

    我自責道：“我若是能說了算些，自不必求爺爺告奶奶的看她們的臉色了?！闭Z氣不由得恨恨的，既恨自己無用又恨那些當差的斤斤計較。

    赫連珊伸手拉過我，冰涼的觸覺浸透著我的心：“你不必這樣，我若告訴你這些和你沒關系，即便你真的立馬去請了太醫來，結果也不會有什么改變?！?/br>
    我驚覺她話中有話，于是問道：“你……是什么意思？”

    她望著我，茶棕的眸子里波瀾不驚道：“有的人不想要我的命，只是想讓我不能懷上孩子而已?！?/br>
    我聞言微微蹙眉，不解道：“這說不通，因為你若是懷不上孩子，說句不好聽的，哪個國都不會缺和親的公主和郡主，西夏也不例外?！?/br>
    赫連珊笑笑：“可這幾年西夏同大金的關系并不好，所以現在我出了這樣的事情，王上也不會管?！?/br>
    我不相信褚鈺會不管這件事：“他雖然從不管后宮的事情，但這一尸兩命的事情總不會不管?！闭f完，我不顧赫連珊要拉住我，徑直出了門，往正合殿去。

    臨近殿門，門口的侍從將我攔下，此時我的臉色多半好不到哪去，那侍從估摸著也害怕，顫顫巍巍的給我行禮：“貴人娘娘金安，王上正面見承敏郡王和另兩位朝臣大人……”

    我當然知道褚鈺很忙，前些日子蜀國又起了幺蛾子，這會兒肯定為蜀國的事情頭疼呢，想必是沒空理我，但我當然不能就這樣善罷甘休。

    我正要同這侍從說點什么，江成便過來了，對我恭謹的行禮：“娘娘，此時王上正忙，您若是等得，還請偏殿歇息片刻?！?/br>
    我冷然問道：“等多久？”

    江成笑瞇瞇道：“這說不準，不過天色不早了，估摸再有一個多時辰，郡王殿下便該吵著回府吃飯了?！?/br>
    聽他提及允濟，也不由得想起那個渾人往常吊兒郎當的樣子。

    “那本宮便進去等等?！?/br>
    江成將我引進正合殿，一邊走一邊道：“想必娘娘是因為瑾夫人的事情而來吧?！?/br>
    我聞言，心里一緊：“大人是個聰慧的?！?/br>
    江成微微笑道：“聰慧談不上，娘娘謬贊了?！彼Z氣微頓，又道：“不過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br>
    我道：“大人請說?！?/br>
    “娘娘今日恐要失望而去的?！彼臣雇χ钡耐懊孀?，語氣淡然：“您能幫的已經都幫了?！?/br>
    我內心十分不甘，從王后借故頭疼，將權利甩給怡貴妃，讓她把我們罰去祠堂跪著，再到布采來送飯，赫連珊小產，我去求綰嬪，讓綰嬪帶來的太醫給赫連珊診治，最后落得這個結果。

    若說這一切誰都沒有動手腳，我是不信的。

    “總要試上一試的?！蔽夜虉痰?。

    江成見狀，不由得嘆了口氣：“娘娘何必如此?！?/br>
    江成將我引到正合殿的偏殿，命侍女為我端上茶水，焚上熏香，又知道我不習慣坐凳，于是吩咐侍女們在氈席上鋪上絨毯，拿來軟墊和案幾，很是周到的照顧我。

    “大人去忙吧，不必顧及本宮?！?/br>
    江成拱手退下：“奴才先告退，王上得了空，自馬上知會娘娘的?！?/br>
    我微微頷首：“多謝大人照拂?！?/br>
    ——

    此時天邊已經泛著夕陽的余暉，溫暖的光透過窗楞印在我的裙裾上，我將侍女喚來，問她現在什么時辰了，她恭敬的回答我：“回娘娘的話，現在申時三刻了?！?/br>
    我心底暗嘆，江成還真是估摸著準確，當真是等了一個多時辰。

    我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擺褶皺，遂往外走去。

    正殿門口撲著漢白玉的臺階，此時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溫暖，我走過去，江成對我拱手：“娘娘，馬上就好了?！?/br>
    我嗯了一聲：“本宮在這等等?！?/br>
    晚風和煦，吹過我的鬢發，我看見允濟和另兩個年輕的大臣，還有宋衡走出來，遂往旁邊側步，安靜的低頭立著。

    不與朝臣對視，是宮妃的禮節。

    “這不是貴人嗎？”

    然而我忘了允濟是個煩人的。

    我咬了咬牙，便又聽允濟對那三個人說道：“你們先走吧?！?/br>
    等腳步聲漸行漸遠，我方才抬起頭來，今日的允濟著了一身緋玄的袍子，襯得整個人比往?？∏卧S多，偏偏一雙淺棕的桃花眸里漾著滿滿的笑意。

    我不由得出言調侃他：“怎么？殿下今日得了什么賞賜不成，這般高興？”

    允濟嘿嘿一笑：“不，是因為看到了你，我高興?！?/br>
    我翻了個白眼：“這番話你還是回家對你那一百個婆娘說去吧?！?/br>
    “嗯，機靈了不少?！彼侏M笑道：“不過誰告訴你我家有一百個婆娘了？”

    我揚了揚眉，篤定道：“沒有一百也有八十?！?/br>
    “我就奇了怪了，是誰告訴你的？”允濟湊近了我。

    “孤說的?！?/br>
    我側眸看去，仍舊一聲玄衣的褚鈺從臺階上下來，眉眼間帶著一點笑意，他瞧著允濟，說道：“怎么？說的不對？”

    允濟陪笑道：“哪能不對呢，那些女人不也都是王上賞的嗎，自是對的?！?/br>
    褚鈺微微揚眉，又道：“還在這杵著干嘛？吩咐你的事情若是搞砸了，孤就給你發配到寧古塔?！?/br>
    允濟立馬拱手：“臣自當辦好王上所吩咐之事，不敢有半點的懈怠，若辦不好，自當回來領罰?！?/br>
    我被他一板一眼的話逗笑，估摸著褚鈺也覺得有趣。

    “得啦，只會貧嘴，感覺去吧?！瘪意暤吐暤溃骸皠倓偛皇沁€吵著要回府吃晚飯去，這會子不餓了？”

    “餓餓餓，馬上就走?！痹蕽Φ溃骸俺几孓o?！?/br>
    允濟走后，褚鈺看我的目光略顯復雜。

    “貴人晚飯在正合殿吃了?！瘪意曓D頭先吩咐了江成，然后又過來拉我的手，帶我往屋內去。

    “怎么開春了，手還這樣涼？”褚鈺伸手摸了摸我身上的衣服，說道：“以后穿多點，你們大周在乎什么以瘦為美，孤不在乎，你別病了就是?！?/br>
    我笑道：“我若是哪天胖成了個球，王上還不要嫌棄死我?！?/br>
    褚鈺微微揚眉，故意氣我：“即便胖成球，這張臉想必是仍舊絕色，孤肯定不在意?！?/br>
    我氣不過，甩開他的手：“王上和郡王殿下不愧是父子?！?/br>
    “平珺聰慧，竟學會了指桑罵槐?！瘪意曅π?，又坐回他的案幾邊，看折子去了。

    我狐疑的看著他：“不過說真的，我是不大懂，王上賞賜郡王殿下那么多女人做什么？”即便是好色，也不該好色成這個樣子。

    褚鈺抬眸看我，眼色深沉：“你不如猜猜看？”

    我蹙眉，怎么總讓我猜，褚鈺對我還真是有信心。

    “殿下喜歡女人，王上投其所好，處理一下各國送來的，放不下的美人們?！蔽抑荒芎鷣y猜測。

    沒想到褚鈺點了點頭：“確實，這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你再猜猜別的?！?/br>
    我蹙眉：“不知道了?！?/br>
    褚鈺斜睨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為了保護允濟?！?/br>
    “這是什么意思？”

    褚鈺突然轉移了話題：“你先說你今天來是因為什么吧?！?/br>
    我抿了抿唇角，決定這樣對他說：“前兩日瑾夫人小產的事情，王上知道嗎？”

    褚鈺點點頭，語氣淡然道：“孤曉得此事，只是這本是后宮的事情，孤不好管也不想管?！?/br>
    “但瑾夫人被害的不能有孕的事情，王上也知道嗎？”我承認我現在的情緒波動很大，語氣也很咄咄逼人。

    “孤知道?！瘪意曊J真的看著我，眸色有些薄涼：“那又如何？”

    “你準備如何處置兇手？”

    褚鈺淡淡道：“這是意外，沒有兇手?！?/br>
    我倏然起身，來之前我還抱了一絲希望，但聽他這樣說，我仿若一只被點燃的炮仗，準備將褚鈺和我自己一起炸死。

    “你分明知道是誰做的！”我無法想象褚鈺竟不理會這件事情，他曾把隨身的玉佩送給赫連珊，卻不打算管這事情。

    “那又如何？孤從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打亂全盤計劃?！瘪意暤恼Z氣十分淡然，從頭到尾都沒有什么情緒起伏，仿佛赫連珊從不是她的妃嬪。

    “若是我呢？”我看著褚鈺，只覺得陌生。

    “什么？”褚鈺似乎是沒聽清。

    我又重復一句：“若今日遭遇這件事的是我呢？不是赫連珊，你當如何？是不是也不管我呢？”

    “不會是你?！?/br>
    “怎么不可能是我呢？我只是個小小貴人，還比不得赫連珊的夫人位份，自然對于王上來說也不是很重要的吧?！?/br>
    “孤說了，不會是你?！瘪意曀坪鯇τ谖乙呀洸荒土?，喚來了江成：“送貴人回金闕宮吧?！?/br>
    江成小覷了我一眼：“喏?！保ㄎ赐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