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失火
我的面前是碧綠的江水,我的身邊是青衣的東邾,公孫俞后來回去了,說是去處理一些事物。 公孫俞給我的感覺很奇怪,雖然表面溫溫和和的,但其實還不如東邾好相處。 “你怎么不給我倒一杯茶?” 東邾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看了他一眼,說道:“風寒禁忌飲茶?!彪m然他是內傷,但臉色差成這樣,也只能騙大家他得了風寒。 東邾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江面發呆。 我深覺無聊,對他說:“你給我講點故事吧,有關蜀國的?!?/br> 東邾微微一愣,又道:“你想聽什么?!?/br> 我說:“那就講講你?!彼e手投足真不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我沒什么好說的?!彼溆驳幕亟^了我的好奇。 我聳了聳肩,又道:“那就講講公孫俞?!?/br> 東邾這才淡然開口:“他,是個大人物?!?/br> 白帝城是昔年公孫述盤踞之地,又是兵家必爭地,公孫俞就是公孫述第十三代的子孫,算起來的時間遠比現在的劉蜀還久一點。 公孫俞文武雙全,才貌品行,皆無可挑剔。而他的夫人許氏,乃是蜀國義安長公主的女兒,又稱平樂郡主。 說到這我點了點頭:“這個平樂郡主我聽過,據說是五國里最擅箜篌的人?!敝霸诖笾艿臅r候,瑞貴妃曾給我講過這些趣事。 東邾笑了笑:“最擅長倒是虛的,不過確實高人一等就是了?!?/br> 我說:“聽你這樣講起,怎么我覺得蜀國有點巴結公孫俞呢?” “巴結不巴結的,這該叫聯姻?!睎|邾淡淡道:“各取所需而已?!?/br> 我看著江水:“算了,別講了,這故事無趣得很?!?/br> “我不大會講故事?!彼吐暤溃骸笆駠疽膊皇莻€好玩的地界?!?/br> 我冷聲笑道:“這九州之地,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呢?都不好玩的?!?/br> 難得悠閑泛舟,我們一直挨到傍晚,夕陽西下的時候,天邊的晚霞異常好看。 我正感慨晚霞濃麗,耳邊聽見東邾嘀咕了一句什么話。 “縱使歲寒途遠,此志應難奪?!?/br> 然而此時江面一陣風來,我聽得不真切,問道:“你說什么?” 東邾只搖搖頭,對我說:“走罷,我們該回去了?!?/br> 船歸岸,他將我送回屋里,便又出去了,似乎是去找公孫俞說什么事了。 晚間時候,東邾從外面回來,我決定去找他,于是穿上鞋子叩了他的門。 “進?!鄙倌甑穆曇羟迩謇淅涞?。 我推門,便見他坐在案幾后,就點了一盞小燈,昏昏暗暗的。 “什么事?” 我覺得他的態度有點奇怪,但還是說道:“我什么時候能回去?” 他說:“快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我再去問問?!?/br> 我蹙眉,剛要張口再問問,卻見東邾用指尖輕叩了桌面三下,對我說:“你先回去?!?/br> 我想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 夜半時分,三更剛過,我披了衣服,躡手躡腳的摸進東邾的屋子里。 我往床邊去,這時候從后面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 “別吵?!鄙砗蟮娜说吐暤?。 我點點頭,捂著我嘴的手就松開了。 我回過身,果然是東邾,屋里烏漆嘛黑的也看不清楚,但他絕不是一副要睡覺的樣子。 “你還算聰明?!彼韲道镙p笑一聲,低低叨咕了一句。 “你叫我夜半三更來,是有什么事?” 東邾好似在看我,又好似沒有:“你暫時回不到周太子那了?!?/br> 我心底一驚,追問道:“你什么意思?” 他噓了一聲,然后轉身往內室去:“跟我來?!?/br> 我不明所以的跟著他,內室里很簡單,一張矮榻,一方案幾。 “坐?!?/br> 我狐疑的坐下。 他說:“你等等?!?/br> 我問他:“等到什么時候?” 他又道:“等今晚過去?!?/br> 我:“???”難道我們要在這面對面坐一宿?開什么玩笑。 但我知道東邾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我伏在案幾上,等…… 屋子里很安靜,安靜到我們呼吸的聲音都聽得見,東邾仿佛入定的和尚,坐的一動不動。 良久,久到我的眼皮開始打架,意識開始渙散。 噼啪——什么東西開始燒起來了,一股nongnong的燒焦氣味開始蔓延。 我騰的一聲站起來,然而還沒等我走出去,東邾拉住我的手,指尖冰冷的緊。 我說:“著火了,你不跑,準備當燒豬嗎?” 他仍舊拉著我,笑了笑:“我不想當燒豬,但是我們必須要被燒死?!?/br> 我瞪大了眼睛,深覺這個人是瘋了。 “坐吧,再等等?!?/br> 我哪里坐得下去,但東邾自顧自的坐著,還在那喝茶…… 眼見著火苗舔上窗子,我們要是再不跑,就真的跑不掉了。 這時候東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擺褶皺,對我說:“我們走吧?!?/br> 我看了眼大門上的火,問道:“走去哪?” 他說:“跟我來?!?/br> 再然后就是他帶著我走了一條密道,先不論他怎么會知道這城主府里的密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們出去會是哪? 密道里很黑,一盞燈也沒有。他在前面走著,我也不敢隨便出聲問。 不多時,他停了腳,問我:“你會鳧水嗎?” 我點點頭:“會一點?!?/br> 他看著眼前深坑,對我說:“時隔多年,這里積了水,咱們得游出去?!?/br> 面前的坑只能準許一個人游過去,想來沒有積水之前,也是狹窄的一條暗道。 “好,你前面帶路就是?!蔽覍λf。 撲通——東邾深吸一口氣跳了進去。 我將身上褙子首飾都丟下,頭發用發帶勉強固定住,然后也跟在他身后往外游。 好在路程并不是特別長,不一會兒便出了水面。 我抹了把臉上的水,抬眼便看見銀白色皎潔的月,環顧四周發現這里是一條河,月色清冷,水光漣漣。 回過頭去四處張望,已經不見城主府的火光了,想來我們已經游出來好遠的路了。 我們上了岸,衣服當然也都濕了,東邾微微蹙眉,低聲道:“但愿你別病了?!?/br> 風一吹,果然更冷了。 我問道:“我們現在去哪?” 東邾說:“等一個人?!?/br> “等誰?” 然而話音剛落,還沒等我說話,一行人騎著馬就奔到了面前。 是公孫俞。 他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們,溫和的笑容里藏著令人瞧不出的冷意:“我倒是還不如你了解我的府邸?!?/br> 東邾沉默著。 我看著公孫俞,說道:“你想讓我們死?” 他搖搖頭:“不,我并不想讓你們死?!?/br> “可你燒了房子?!?/br> 他便道:“屋子老舊,剛巧想換個新的,一把火燒了豈不痛快?!?/br> 我嘀咕著我若是信了他的鬼話,除非我腦殼壞掉了。 東邾撲哧一聲笑出來,他側眸看了看我,對我耳語:“入蜀地這么久,你旁的沒學會,口音倒是精通不少?!?/br> 公孫俞見狀冷道:“既然火也燒不死你們,就先帶回去,聽候王后發落了?!?/br> 我心里咯噔一聲,沒想到公孫俞會是蜀后的人。 我們被公孫俞帶回城主府里,當然住的地方變成了柴房,一日三餐也開始糊弄起來。 我挨過去問他:“公孫俞是王后的人吧,她想把我們抓回去干嘛?” 東邾啃著冷硬的饃饃,眉頭都不皺一下:“還能干什么,不過你我的下場還是不一樣的?!彼萄柿艘幌拢骸拔夷?,是死路一條了,你呢,無非是給你送回大金,或者留在蜀地吧?!?/br> 我狐疑道:“怎么不送我回大周?” 他斜睨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哈爾巴拉可打不過褚鈺?!?/br> 我心底一訝,暗道這廝竟是看出了什么門道了嗎? “我挺糊涂的,反正現在也沒事做,你給我說說唄?!蔽业坏?,企圖套他的話。 他笑了笑,問我:“哦?那你想知道什么?” 這廝,如此雞賊! 我哼哼道:“比如你出門之前都不安排好的嗎?落得如此下場?!?/br> 他聳了聳肩,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那又怎么樣?會有人來救我們的?!?/br> 我撫了撫額角,決定給他講講現在這個危機時刻:“你看,我們現在落在公孫俞手里,他不日就會把我們送回錦城,蜀后那個人你想必是比我更了解了,現在這個節骨眼,我們是插翅難飛啊?!?/br> 他點了點頭,頗為認可我的話:“不錯,你說得對,我們的情況確實很不妙,而我對此是束手無策?!?/br> “那怎么辦?”我xiele氣,似乎是在問他,也好似在問我自己。 他語氣仍舊帶著滿滿的篤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br> 我看著他:“誰?” 他也看著我,眸色意味深長:“一個我沒見過的人?!?/br> 我險些一口血嗆死:“你沒見過怎么會來救我們?” 他慢吞吞道:“其實說起來他應該是來救你的,順便也救我一下?!?/br> 我蹙眉:“這個人我認得嗎?” 他點頭:“這個人你當然認得,而且你絕不會忘記?!?/br> 我問:“為什么?” 他說:“因為他的一家都因你而死?!?/br> 因我而死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