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是好人
回去的路上,碧拂終于開口說了話:“那個女人不是好人?!彼€是這樣對我說。 “你這妮子,憋了一下午,終于舍得開口說話啦?”我好笑道,因為碧拂這氣鼓鼓的模樣,活像一個吃不到糖的孩童。 她撇著嘴:“您若是不信就算了?!?/br> 我當然信,雖然她和褚鈺總有騙我的事情,但對待后宮女子這一方面,我還是很愿意相信碧拂的說辭。 我不能肯定文臻貴妃是不是個好人,但我能確定是她不是個簡單的人。 “陛下今日還來昭陽宮嗎?” 碧拂搖頭:“今日陛下差人來說,有政事要歇在宣明殿了,改日再來看望娘娘?!?/br> 我點點頭:“你去回宣明殿的話,就說該忙政事忙政事,不必太顧及我的?!?/br> 本來身為褚鈺的寵妃我應該是討厭有女子入宮的,但因為祁夙的話我又無比的期待這場選秀了。 而且我也終于明白太后為何突然回來,恐怕也是為了主持選秀大典。 褚鈺今年三十有二,姿容俊美,舉止威嚴,一國之君理當如此風采,然而后宮的女子實在寡淡,除了我和文臻貴妃以外,其他的妃嬪皆為妃以下,說來說去好似連個能拿出手的妃子都沒幾個,若我是太后恐怕也要趕快給皇帝充實后宮。 千挑萬選最后定了五十余個女子,包括各附屬國國送來的公主郡主,金國大臣的貴女們,無論誰的出身此時此刻恐怕都比我好太多。 她們入宮的那一日,是整個冬季以來最晴朗的一天,我好奇之下登了朱雀城門,悄悄地往下瞧。 守城的官跟在我好幾步外的位置,遠遠的立著,既不敢趕我下去,也不敢逾越過來扶我,近幾十級臺階,我拖著繁復裙擺登了上去,額間已經積了一層薄汗。 碧拂跟在我的身后,央求我還是把披風穿上,免得著涼。 進永安宮不能乘坐馬車,所以這些女子皆要下車,我這才得以看清她們的模樣。不得不說,這些小姑娘果然都比畫像上要好看許多。 我拉著碧拂興味沖沖地問:“那個緋衣的女孩真好看,是哪家的?” 碧拂淡淡地瞟了一眼,說道:“看面孔像是西趙的美人吧?!痹捯纛D了頓又道:“不過太后娘娘最不喜歡衣著鮮艷的人了?!?/br>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素色曲裾,微微松了口氣。 “她們都被安排住在哪里?” 碧拂回道:“西宮有幾個宮殿空著,想來是安排在那的?!?/br> “西宮,那離昭陽宮還挺遠的啊?!蔽亦止疽痪?。 “是陛下吩咐的,怕擾了娘娘的休息?!?/br> 聽碧拂這樣說,我的心底無端一暖,這丫頭似乎無時無刻的都在幫褚鈺在我這刷好感。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此時城墻下面有人注意到了我,這也間接地導致了日后某些事情的發生,使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本以為宮里多了些美人,能有幾分不一樣,但其實也沒什么改變,也可能是我這宮離她們住的地方太遠了。 她們大約要在長安待上一個月的時間,經過層層篩選和考核,最終留下的封妃,沒留下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冬日的時節里,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冷冰冰的天寒地凍,我大多窩在屋子里犯懶,絕不去外面。 不像我這樣怕冷的老年人,那群小丫頭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大冷天披個斗篷就到花園里玩。 冰天雪地,也不知怎么好玩。 彼時我們正在昭陽殿的觀景閣上吹風,看著下面那群踢著毽子,歡聲笑語的小姑娘們,感慨著年輕真好,我如今的身體連走得路多了都要出大把的汗,實在煩躁。 我狀似不經意地問碧拂:“最后能留下的大約幾人?!?/br> 碧拂瞟了眼花園里那群姹紫嫣紅的美人們,淡淡道:“依王上性格,多則不過十人?!?/br> 我剛要闔上窗子,下面就開始吵吵鬧鬧起來,瞥眼看去只見一個碧衣女子被藍衣女子推搡。 我秉著無聊的時候一定要去看熱鬧的心里,匆匆下了閣子,拉著碧拂就往外去。 臨近目的地的時候,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后頗為正式的來了一句:“住手!” 烏央央的一群人,她們看見我周身的服制后皆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我看了看藍衣女子,說道:“你,抬起頭來?!?/br> 藍衣女子抬頭,鵝蛋臉秋水瞳紅櫻唇,容色十分秀致,額間著桃色花鈿,我心中咂舌果然能入宮的美人都這樣好看,又見她錦衣華服,于是問:“你是哪家的?” 藍衣女子說道:“家父是護軍統領多齋,小女名喚烏珊?!奔幢阒牢椅环莶坏?,語氣里仍舊帶著絲縷矜傲。 護軍統領,正二品,掌護軍營政令,我在心底琢磨一番,看來褚鈺對多齋是很放心的。 “說說吧,怎么回事。青天白日下在花園里鬧起來,成何體統?!?/br> 烏珊聞言,不依不饒道:“家母臨小女進宮之前,特去求了一方護身玉佩,卻不曾想今日竟被這人給弄壞?!?/br> “單是這樣的事就如此沉不住氣?!蔽覈@息了一聲,從頭上拿下一個朱釵,遞于烏珊:“這本是王上賜予我的,如今送給你,這件事就算了吧?!逼鋵嵾@朱釵是不是褚鈺送我,我早已記不清了,但信口胡說也無人知曉。 烏珊并不接,我便又道:“母親的守護當然重要,可入宮之后若沒有宮里貴人的守護想必更是寸步難行了?!?/br> 果然她聽了我的話,接過了朱釵,并謝了恩典。我知道她們都是怕我的,因我今日穿的是緋玄衣襟的正統貴妃服制。誰也不想一入宮就得罪當朝貴妃吧。 美人們走后,我深覺無趣。碧衣女子過來對我矮身一福:“多謝娘娘替妾身解圍?!?/br> 我搖搖頭,問她:“你從哪里來?”她的口音不是長安人。 “妾是西夏人?!彼Z氣微頓,繼續道:“名喚赫連文珠?!?/br> 我救她,是因為我覺得她令我熟悉,自從失憶以來,我對自己的感覺很是迷信,再加上之前祁夙的話,我便下定決心要救她。 “文珠這個名字倒是很像中原女孩兒的名?!蔽倚α诵?。 她眸色有些暗淡,對我解釋道:“娘娘不知道,我原是有個姑母,其單名一個珊字,文珠在西夏語中是珊瑚的意思,父親給我取名文珠以此來緬懷我的姑母?!?/br> 聽到這里,碧拂驚呼了一聲。 我好奇的側頭看她:“你認得她姑母?” 碧拂搖搖頭,臉色有些白。我心底恍然,這恐怕又是她不該知道的事情了,不知祁夙說的熟人是不是指的赫連文珠。 那么她的姑母赫連珊,又是誰呢? 我目送著赫連文珠遠去的背影,若非這節骨眼內侍來把她叫走了,我還能知道更多的東西。 我感到十分乏味,轉過身往昭陽宮回,碧拂安靜的跟在我的身后,可我知道她的心里在打鼓。我同她相處半年,知道她在不安的時候,邁的步子會略顯紛亂。 “娘娘不問婢子嗎?” 她突然出口,我的腳步停下來,回身看她:“問你什么?” 碧拂抿抿唇角,卻沒有勇氣抬頭看我:“問……赫連珊的事情?!?/br> “哦?”我挑了挑眉,覺得稀奇:“總歸問了也是假的,不如不問?!?/br> 碧拂聞言,再未說一句話,或許是也知道沒什么好說。 我前腳剛回了昭陽宮,后腳太后身邊的侍女就來傳話,說明天晚上有晚宴,這些秀女要挨個準備表演才藝,當然褚鈺也要去。 我反正對此表示很無聊,但又不得不去。 晚上褚鈺來陪我吃飯,我這樣對他說:“我看著那個護軍統領的女兒生得不錯?!?/br> 褚鈺冷冷的睨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個什么語氣:“哦?那你的眼光未免有些淺了?!?/br> 我想了想,又說:“赫連文珠的模樣也不錯?!?/br> 這回褚鈺什么也沒再說,我想他是也覺得赫連文珠長得頂好看的。 正在這光景,屋外不知哪個宮的侍女在外面,要見褚鈺。 我覺得奇怪,差碧拂去瞧瞧。 不多時候,碧拂回來,臉色有些難看,向我們稟告:“是赫連郡主和察哈爾的格格起了爭執?!?/br> 我蹙眉,怎么誰都要找赫連文珠的麻煩呢,這丫頭到底是什么見鬼的運氣啊。 之前我就聽說蒙古察哈爾也送了個格格來,且蒙古格格一向脾氣秉性不如中原女子溫和可親,怎么赫連文珠又惹了她? 我還未說話,褚鈺聞言已經薄怒道:“什么樣的事情都敢來打擾孤,是誰派她來這的?” 碧拂恭謹回道:“是儲秀宮的宮人?!笨磥硎俏恼橘F妃派的人了。 褚鈺聽后似乎更加惱怒了,吩咐碧拂道:“兩個女子皆關進屋子里,不日都遣返,另外讓那個侍女回去告訴她主子,別什么事情都來昭陽宮喧鬧?!?/br> 碧拂矮身一福,領命而去。 我見褚鈺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于是也不敢多說什么,更加不敢為赫連文珠求情,她恐怕是無緣永安宮了,我心中不免有些可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