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絕對最佳拖靶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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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威利就作為在艙面值勤的下級軍官登上了他在艦橋上的崗位。這是一個美麗的早晨,陽光明媚,空氣芬芳。港灣里的海水湛藍湛藍的,瓦胡島四周的群山翠綠嫩黃,從北山上飄來的蓬松的云團投下片片云影,云團飄到風清日朗的小島這邊便蒸發得無影無蹤,沒有一滴雨降落下來。威利肚子里裝滿了新鮮的雞蛋、喝足了的咖啡。艦上的人員由于即將起航出?!獰o論開往何方,都一個個摩拳擦掌,意氣昂揚。這種熱烈的氣氛也感染了威利。瓦胡島雖在遠離前方戰區的大后方,幾乎與夏威夷一樣安全平靜,但畢竟是在西南方向,是薩默塞特毛姆的家鄉。充滿浪漫色彩的冒險似乎終于要展現在他的面前了。他想,說不定會遭遇一些潛艇,那樣他就能對在珍珠港彈鋼琴虛度的幾個月時光稍作補償了。 奎格艦長走上艦橋,神態輕松,滿面笑容,高興地與水兵和軍官們一一打招呼。威利認出他腋下夾著的那本窄窄的藍皮書是在驅逐艦的艦橋上,一本艦船掌控手冊?!霸缟虾?,艦長。全部纜索都已檢點完畢,長官?!蓖f,俏皮地敬了個禮。 “嗯,早晨好。謝謝你,謝謝,威利?!笨衽吭谙蠅ι?,快速地看了看纜繩?!皠P恩號”軍艦被系在“摩爾頓號”軍艦上,而“摩爾頓號”的首尾兩端分別固定在不同的浮標上。這兩艘軍艦都停泊在西灣一個偏遠的角落里。西灣是該港一個狹窄的入口。兩艦的前方、后方和右邊是渾濁的淺灘?!皠P恩號”要從她所在的角落里駛出去須經過幾百碼人工疏浚的航道。 “擠得夠緊的,是吧?”奎格樂呵呵地對馬里克和戈頓說。這兩人一起在右舷上站著,饒有興趣地等著瞧他們的新艦長首次演示他如何指揮軍艦。兩位軍官恭敬地點著頭??窀吆埃骸笆掌鹚械睦|繩!” 一條條馬尼拉麻繩長蛇般地卷上了“凱恩號”的甲板?!叭坷|繩收齊,長官!”電話員報告說。 “好的?!笨裢媸质宜闹芷沉艘谎?,舔了舔嘴唇,把那本藍皮書往椅子上一扔,發話道:“好了,啟動。所有發動機倒轉三分之一!” 艦身顫動起來,于是一連串的事情便開始發生了。它們發生得太快了,威利根本說不準究竟出了什么錯,因為什么。在“凱恩號”向后倒退時,放在甲板上的鐵錨的鋒利的錨鉤一下子剮著了另一艘軍艦的艦艏樓,剮彎了好幾根支柱,還有兩根支柱被齊根折斷了。之后,它又在“摩爾頓號”軍艦的艦橋上劃了一個鋸齒狀的大豁子,發出的金屬聲凄厲刺耳。與此同時,架在艙面船室上的一門火炮猛地撞上了“摩爾頓號”的側面,一路剮掉了兩個彈藥箱和一根天線,使它們叮咚哐啷地翻滾著掉進了海里??衽為L大喊大叫地向舵手室和輪機房亂發了一連串命令。煙囪噴出的滾滾黑煙整個壓到了艦橋上,接著是在昏暗的濃煙中的一陣亂跑亂叫。后來終于一切都結束了?!皠P恩號”軍艦的艦艉牢牢地扎進了西灣另一側的污泥里,艦體傾斜了10度左右。 剛才的混亂把大家都驚呆了,半天沒人開口說話,艦橋上的人只有奎格艦長似乎絲毫沒受影響?!班?,嗨,還是新手運氣好,???”他使勁瞭望艦艉,微笑著說?!案觐D先生,到艦艉去看看,檢查一下有沒有什么損壞?!彼眯盘枱舭l信號為這不幸的事情向薩米斯艦長道歉。過了一會兒,副艦長回來了,在傾斜的甲板上腳步都走不穩。他報告說,艦體未見明顯的損傷,只是螺旋推進器完全陷進了淤泥之中,被埋得嚴嚴實實。 “沒事,洗個小小的泥水浴絕對傷不著螺旋推進器,”奎格說“也許還把它們擦得亮一些呢?!彼贿呎f一邊向港灣里望著。 “艦長,我琢磨著咱們得向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指揮部發一封報告擱淺之事的電報,”戈頓說“我是不是——” “也許我們要發,也許又不用發,”奎格說“看見那艘拖輪了嗎?就在那邊那個小地角旁邊?用信號燈發信號叫它過來?!?/br> 那艘拖輪乖乖地駛離主航道,突突,突突地開進了西灣。很快一條牽引索就系好了“凱恩號”被輕而易舉地拖離了淤泥??裢ㄟ^擴音器向拖輪的船長道謝。拖輪船長,一個灰白頭發的水手長,熱情地揮了揮手就將船開走了?!斑@件事就算完了?!笨裼押玫貙Ω觐D說“你的擱淺報告也不用寫了,伯特。無緣無故地把服務分遣艦隊攪得一片嘩然,毫無意義,是吧?所有發動機前轉三分之一?!?/br> 他信心十足地指揮這艘軍艦橫過港灣,駛到加油碼頭。他們要用一天時間在那里加油,裝上食品及彈藥。他站在右舷上,不停地轉動著右手里的兩個鋼球,兩只胳膊肘在艦墻上擱著。在開往加油碼頭??繒r,他把艦橋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他以15節的速度急轉彎向碼頭駛去。戈頓、馬里克和威利在他身后縮成一團,恐懼地互相看著。眼看與在他們正前方的泊位里停泊的那艘油輪的船艉相撞是難以避免了,但奎格在最后一秒鐘全速緊急倒退“凱恩號”慢了下來,可怕地顫抖著,干凈利落得像紐約的出租車進停車場一樣停在了她的泊位。當錨繩飛到碼頭上時,奎格喊道:“好啦。每根錨繩都要雙股。關掉允許抽香煙的信號燈,開始加油?!彼阉莾蓚€鋼球裝進衣袋,悠悠然地走下了艦橋。 “我的天吶,”威利聽見馬里克壓低聲音對副艦長說“簡直是個爪洼國的野人?!?/br> “不過,他還真有辦法,”戈頓小聲說“你覺得他躲避寫擱淺報告的法子怎么樣?德弗里斯是絕對不敢——” “他見什么鬼了?不在我們脫離‘摩爾頓號’之前先把艦艉脫開?往舷外橫向轉一下——” “哎呀,史蒂夫,頭一次出航嘛——給他一次機會——” 那天下午,威利中斷了電稿翻譯工作給梅溫寫了封信,起航前的最后一封信。他滿紙寫的都是他如何苦苦思念她的熱烈情話,夸獎她堅持上亨特學院的勇敢。盡管迄今他一直有目的地對“凱恩號”上的生活含糊其辭,卻覺得非寫點關于奎格的情況不可。 我們的新任艦長,像大多數正規軍官們一樣,是個相當奇怪的人。不過我認為他正是這艘軍艦所需要的人。他是個嚴格的盡善盡美論者,一個嚴酷的主人,也是個百分之百地道的海軍。然而,他同時又具有一副討人喜歡的好性格。他像是個膽大妄為的水手,也許是因為缺少點經驗吧,但是充滿活力??傊?,我認為“凱恩號”的命運發生了奇妙的變化,我希望我的情緒也將隨之而改善。我的情緒真的一直相當低沉 一個電報員在敲他敞開著的門“請原諒,基思先生。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指揮官來電,剛剛從港口電臺發過來的?!?/br> “好吧,放在這兒吧?!蓖叩阶g碼機前把電報譯了出來:“望遞交一份說明‘凱恩號’今天上午在西灣擱淺的書面報告。附帶說明為什么未向指揮部發電報報告擱淺之事?!?/br> 威利非常不愿意把這個不愉快的信息當面交給奎格艦長,但又無法躲避。他把譯好的電報拿到艦長的房間??翊┲鴥纫伦谧狼疤幚硪欢压俜叫偶?。他看電文時,坐得筆直,把所坐的轉椅弄得吱吱直響。他盯著電報看了好大一會兒,威利真想找個好借口溜出那房間。 “這個指揮官是在無事生非,小題大做,是吧,威利?”奎格側目看著他說。 “奇怪,他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長官——” “嘿,那有什么難的??隙ㄊ悄撬覄傞_回去的拖輪上的那個水兵出身的該死的軍官把整個事情都報告了。毫無疑問,這是他一個月里完成的第一件有點意義的任務。我本該想到這一點——”奎格從桌上拿起那兩個鋼球在手里快速地轉動著,眼睛瞧著那封電報“哼,他媽的,他要一份擱淺報告,那我們就給他一份擱淺報告。威利,你去打扮打扮,然后回來拿去親手交給他??礃幼铀怯捎谀撤N原因坐不住了?!?/br> “是,好的,長官?!?/br> 一小時后,威利乘船塢的汽車前往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大樓,他對那個擱淺報告的好奇心越來越難以克制。那牛皮紙信封只是用一個活動的金屬夾子夾著封口。他做賊心虛似的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一個乘客在注意他,便在膝蓋上把電報從信封里抽出來看。 關于1943年9月25日美國軍艦“凱恩號”(dms22)在西灣擱淺的報告。 1。本艦于當日9時32分在該區域輕微擱淺于近岸淺灘。10時零5分由137號拖輪拖離淺灘。無人員傷亡或損壞。 2。擱淺原因是輪機房未能及時對艦橋發出的cao機命令做出反應。 3。本艦原指揮官新近剛被接替。艦上人員訓練狀況極需一項嚴厲的cao練計劃將全體船員的cao作水平提高到適當水準。此項計劃已在實施之中。 4。本擬于明晨派通信員呈上擱淺報告全文。當時未即用電報向司令部報告是因為援手就在旁邊,且未致任何損害,似無須麻煩上級領導即可加以處置。如此種設想錯誤,則深表遺憾。 5??梢韵嘈疟局笓]官已實施之強化cao練計劃將很快帶來稱職的cao作水平,此類事件絕無重現之可能。 菲利普弗朗西斯奎格 那天晚上“凱恩號”軍艦的全體軍官在海軍船塢的俱樂部里舉行了一個酒會歡慶他們即將告別珍珠港??衽為L與軍官們一起呆了大約一個小時,之后就去加入了另一個在天井里舉行的少校指揮官們的酒會。他興致勃勃,談笑風生,酒喝得比誰都快卻不醉,大談攻打北非的逸事以饗群僚,說得人人興高采烈。威利愈發深信不疑:人事局給“凱恩號”派了一位艦長王子取代了那個酸腐邋遢的德弗里斯。他于凌晨3點才回到彈藥艙舒舒服服地躺下,他覺得自己在這艘掃雷艦上服役的前景相當美好,總之,這種現狀不變就好。 天剛破曉,他就被拉比特從睡夢中搖醒?!昂鼙?,把一個酒后熟睡的人叫醒,基思,”值日軍官說“但我們剛接到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發來的行動電報?!?/br> “沒關系,拉布?!蓖>氲貟暝叱鰪椝幣?,來到軍官起居艙。他正在用譯碼機噼噼啪啪地工作著,戈頓光著身子從他房間里走了出來,打著哈欠從他肩頭上看他的翻譯。字詞一個個地出現了:“取消‘凱恩號’軍艦前往帕果帕果之行?!畡P恩號’的護航任務由‘摩爾頓號’替代?!畡P恩號’仍留在珍珠港執行拖靶任務。拖引裝備可在標靶修理基地獲得?!?/br> “這是什么鬼事?”戈頓不滿地說“命令怎么改得如此之快?” “咱們的職責不是理論為什么的,長官——” “希望不是因為那該死的擱淺——算了?!备觐D撓著他那圓鼓鼓的小腹說?!昂冒?,穿上你的石棉服裝,把它給艦長送去?!?/br> “您認為我該把他叫醒嗎,長官?離吹起床號只有——” “嘿,沒錯?,F在就去叫?!?/br> 威利進了艦長的臥艙,副艦長則在起居艙里咬著嘴唇,不停地走來走去。過了兩三分鐘威利少尉笑嘻嘻地出來了“哈,艦長似乎一點兒都不發愁,長官?!?/br> “不發愁?他說什么了?” “嗨,他只是說,‘那很好啊,很好。沒人能用讓我改任珍珠港的任務把我逼瘋的。多多益善?!?/br> 戈頓聳聳肩膀“我想是我瘋了。如果他不著急,我為什么要著急?” 擴音器里傳出了水手長尖利的起床號聲。戈頓說:“好了,到下崗時間了。如有任何別的事情就來叫我?!?/br> “是,是,長官?!蓖f完就走了。 副艦長進了他自己的房間,像一只粉色大狗熊一樣顢頇地爬上床,馬上就睡著了。一小時后,艦長的鈴聲猛然使他醒來。他匆忙披上一件浴袍就往奎格的臥艙走。他看見艦長穿著內衣,翹著二郎腿在床邊上坐著,皺著眉頭,連臉都還沒刮?!安?,看看我桌上那份電報吧?!?/br> “我已經看過了,長官,在威利翻譯的時候——” “噢,你看過了,???那好啊,那正是一件我們從此刻起就必須中止的事情。除了譯電員與我本人之外任何人,再說一遍,任何人,都不得接觸緊急電報,除非我把它們發布出來了。這可清楚了嗎?” “清楚了,長官。很抱歉,長官——” “得了,得了,你知道了就行了。喂,你如果已經看過了,那么你是怎么理解的?” “哦,長官,我似乎覺得我們要拖靶標而不去帕果帕果了——” “你當我是白癡嗎?我也認識英文字。我想知道的是那是什么意思?為什么命令改了?” 戈頓說:“長官,這事我也摸不著頭腦??墒锹牷颊f,您非常滿意——” “嘿,我寧愿天天都在珍珠港這兒呆著也不愿往西邊挪一步——假如它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無更多含義的話。這正是我開始感到納悶的地方。我要你穿戴好,親自到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去一趟,了解清楚這到底是什么意思?!?/br> “向誰了解,長官——是負責作戰事務的長官嗎?” “我不管你向誰了解,你要找艦隊司令我也不管。但可別回來時什么都沒打聽到,明白嗎?” “是,明白了,長官?!?/br> 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官的辦公大樓是一棟馬蹄形的木結構建筑,坐落在海軍船塢里一些倉庫后面的一個小山頂上。戈頓上尉是8點30分到那兒的,身上穿的是他最干凈、最嶄新的咔嘰制服,新換的領針錚光閃亮。他走進作戰處辦公室,忐忑不安地走到格雷斯上校面前。格雷斯上校是一位年老的軍官,方方的紅臉膛,濃密的白眉毛,相貌兇猛。 “我能為你做點什么,上尉?”格雷斯氣呼呼地大聲問。他正在用一只紙杯喝咖啡??礃幼铀路饛奶炝習r就一直在他的辦公桌前坐著了。 “長官,我來這兒是請教關于您發給‘凱恩號’軍艦的第260040號電報的事宜的?!?/br> 那位作戰處的長官拿起一個夾著綠色電報稿的活頁文件夾翻看起來“是關于什么事的?” “哦,長官——我——我不知道您能否告訴我為什么給我們的命令改變了?!?/br> 格雷斯上校向戈頓皺了皺鼻子,問道:“你就是該艦的艦長?” “不是,長官。我是副艦長?!?/br> “什么!”那位作戰處的長官把那個電文夾子砰地往他桌子上一拍?!澳銈兊呐為L究竟是什么意思,派你來質疑命令?你回去告訴你的艦長——他叫什么名字——” “奎格,長官——海軍少??瘛?/br> “你去告訴奎格,他如果對作戰命令有什么要問的,他必須親自來問,而不是派下屬來。明白了嗎?” “明白了,長官?!?/br> “你可以走了?!备窭姿股闲D闷鹨环庑?,皺起他那濃密的白眉,表示他要聚精會神地看信了。戈頓,腦子里翻騰著奎格所說的探不出“內情”就不要回去的話,便強打精神再次試探著問: “長官——請原諒——命令的改變是否與昨天我們在西灣擱淺有關?” 格雷斯上校聽到戈頓在被斥退后又發出的聲音時,吃驚的程度絕不亞于在他的辦公室里聽見了驢子的叫聲。他轉臉瞪大眼睛看著戈頓的臉,足足看了有漫長的30秒之久。隨后,他的目光移到了戈頓的安納波利斯戒指上,又注視了好長一段時間。接著,他又注視著戈頓的臉,表示難以相信地搖了搖頭,然后就又低下頭看起那封信來。戈頓無奈地悄悄退了出去。 在登上“凱恩號”的跳板時,值日軍官卡莫迪向這位副艦長敬了一個禮,說:“長官,艦長要你一回到艦上馬上就去見他?!?/br> 戈頓下去敲了敲艦長的門,沒有反應。他又用力地敲了敲,然后小心翼翼地擰開門把手,往漆黑的屋里瞧了瞧“艦長?艦長?” “嗯,進來吧,伯特?!笨翊蜷_他的床頭燈,坐起來,抓撓著他那胡子拉茬的臉,伸手從床上面的架子上取下那兩個鋼球?!皢柷宄??是何緣故?” “我還是不知道,長官。作戰處的長官不肯告訴我?!?/br> “你說什么!” “不發愁?他說什么了?” “嗨,他只是說,‘那很好啊,很好。沒人能用讓我改任珍珠港的任務把我逼瘋的。多多益善?!?/br> 戈頓聳聳肩膀“我想是我瘋了。如果他不著急,我為什么要著急?” 擴音器里傳出了水手長尖利的起床號聲。戈頓說:“好了,到下崗時間了。如有任何別的事情就來叫我?!?/br> “是,是,長官?!蓖f完就走了。 副艦長進了他自己的房間,像一只粉色大狗熊一樣顢頇地爬上床,馬上就睡著了。一小時后,艦長的鈴聲猛然使他醒來。他匆忙披上一件浴袍就往奎格的臥艙走。他看見艦長穿著內衣,翹著二郎腿在床邊上坐著,皺著眉頭,連臉都還沒刮?!安?,看看我桌上那份電報吧?!?/br> “我已經看過了,長官,在威利翻譯的時候——” “噢,你看過了,???那好啊,那正是一件我們從此刻起就必須中止的事情。除了譯電員與我本人之外任何人,再說一遍,任何人,都不得接觸緊急電報,除非我把它們發布出來了。這可清楚了嗎?” “清楚了,長官。很抱歉,長官——” “得了,得了,你知道了就行了。喂,你如果已經看過了,那么你是怎么理解的?” “哦,長官,我似乎覺得我們要拖靶標而不去帕果帕果了——” “你當我是白癡嗎?我也認識英文字。我想知道的是那是什么意思?為什么命令改了?” 戈頓說:“長官,這事我也摸不著頭腦??墒锹牷颊f,您非常滿意——” “嘿,我寧愿天天都在珍珠港這兒呆著也不愿往西邊挪一步——假如它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無更多含義的話。這正是我開始感到納悶的地方。我要你穿戴好,親自到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去一趟,了解清楚這到底是什么意思?!?/br> “向誰了解,長官——是負責作戰事務的長官嗎?” “我不管你向誰了解,你要找艦隊司令我也不管。但可別回來時什么都沒打聽到,明白嗎?” “是,明白了,長官?!?/br> 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官的辦公大樓是一棟馬蹄形的木結構建筑,坐落在海軍船塢里一些倉庫后面的一個小山頂上。戈頓上尉是8點30分到那兒的,身上穿的是他最干凈、最嶄新的咔嘰制服,新換的領針錚光閃亮。他走進作戰處辦公室,忐忑不安地走到格雷斯上校面前。格雷斯上校是一位年老的軍官,方方的紅臉膛,濃密的白眉毛,相貌兇猛。 “我能為你做點什么,上尉?”格雷斯氣呼呼地大聲問。他正在用一只紙杯喝咖啡??礃幼铀路饛奶炝習r就一直在他的辦公桌前坐著了。 “長官,我來這兒是請教關于您發給‘凱恩號’軍艦的第260040號電報的事宜的?!?/br> 那位作戰處的長官拿起一個夾著綠色電報稿的活頁文件夾翻看起來“是關于什么事的?” “哦,長官——我——我不知道您能否告訴我為什么給我們的命令改變了?!?/br> 格雷斯上校向戈頓皺了皺鼻子,問道:“你就是該艦的艦長?” “不是,長官。我是副艦長?!?/br> “什么!”那位作戰處的長官把那個電文夾子砰地往他桌子上一拍?!澳銈兊呐為L究竟是什么意思,派你來質疑命令?你回去告訴你的艦長——他叫什么名字——” “奎格,長官——海軍少??瘛?/br> “你去告訴奎格,他如果對作戰命令有什么要問的,他必須親自來問,而不是派下屬來。明白了嗎?” “明白了,長官?!?/br> “你可以走了?!备窭姿股闲D闷鹨环庑?,皺起他那濃密的白眉,表示他要聚精會神地看信了。戈頓,腦子里翻騰著奎格所說的探不出“內情”就不要回去的話,便強打精神再次試探著問: “長官——請原諒——命令的改變是否與昨天我們在西灣擱淺有關?” 格雷斯上校聽到戈頓在被斥退后又發出的聲音時,吃驚的程度絕不亞于在他的辦公室里聽見了驢子的叫聲。他轉臉瞪大眼睛看著戈頓的臉,足足看了有漫長的30秒之久。隨后,他的目光移到了戈頓的安納波利斯戒指上,又注視了好長一段時間。接著,他又注視著戈頓的臉,表示難以相信地搖了搖頭,然后就又低下頭看起那封信來。戈頓無奈地悄悄退了出去。 在登上“凱恩號”的跳板時,值日軍官卡莫迪向這位副艦長敬了一個禮,說:“長官,艦長要你一回到艦上馬上就去見他?!?/br> 戈頓下去敲了敲艦長的門,沒有反應。他又用力地敲了敲,然后小心翼翼地擰開門把手,往漆黑的屋里瞧了瞧“艦長?艦長?” “嗯,進來吧,伯特?!笨翊蜷_他的床頭燈,坐起來,抓撓著他那胡子拉茬的臉,伸手從床上面的架子上取下那兩個鋼球?!皢柷宄??是何緣故?” “我還是不知道,長官。作戰處的長官不肯告訴我?!?/br> “你說什么!” “好。我現在不說我心里想的是哪一種理由。但是如果這艘軍艦現在還不算很出色的話,那么她最好p。d。o。,意思是很快,就成為最出色的。前不久,我碰巧有機會向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報告了這艘軍艦輪機房的表現不夠水準,這完全有可能就是我們的命令被改變的理由。不過,我說了,一名海軍軍官的職責是執行命令而不是胡亂猜測命令,而這就是這艘軍艦必須做到的!” 基弗突然猛烈地咳嗽了一陣,咳得他將身子完全趴在桌子上,兩個肩膀直顫動。艦長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 “對不起,長官,”基弗喘著氣說“吸的煙走岔了路?!?/br> “好了,”奎格說“那么,我希望你們諸位都記住,凡是值得去做的事情就值得把它做好——進一步說就是,在這艘軍艦上做起來有困難的事情我們立刻就做,而那些眼下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則需多花一點時間,而——我們今后幾周的任務好像就是拖靶。那么,我們就是要成為這支海軍前所未見的絕對最佳拖靶艦,而——而我說了,我們是執行命令的,不是胡亂猜測命令的,因此我們不必為所發生的事情擔憂。至于這艘軍艦擱淺的事情嘛,我覺得我對接管這艘軍艦時她的訓練狀況是沒有責任的,而且我肯定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將是與我一致的,所以——如此而已。但是,我對這艘軍艦上今后發生的一切都負有絕對的責任。我不打算犯哪怕是一個錯誤,而且——我也不能容忍任何人為了我犯任何錯誤,我這可不是跟你們說著玩的。還有,哦,你們已明白了我的意思,不需要我進一步詳說了,還有——噢,有了。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彼南吕飹咭暳艘幌?,說“誰是負責軍紀的軍官?” 困惑的目光一個傳一個地圍著桌子繞了一圈。戈頓清了清嗓子,說:“嗯——哦,報告艦長,據我所知,原先有個叫費格森的少尉曾經兼任過此職。自他被調離以后尚未再重新任命過——” 奎格慢慢地搖著頭,默默地轉著手里的鋼球,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好,基思先生,現在,除了你負責的別的任務之外,你還要負責軍紀?!?/br> “是,遵命,長官?!?/br> “你的第一項任務就是要負責做到使這艘軍艦上的所有人員從現在開始都把襯衣下擺塞進褲子里去?!?/br> 威利好像吃了一驚。 “我不管你采取什么措施,反正,只要我在這艘軍艦上當一天艦長就絕不允許再有人把襯衫下擺耷拉在褲子外面。隨便你采用多么強硬的手段,我都會給你最大限度的支持。如果我們想使這幫人的一舉一動都像個水兵,我們就得使他們開始看起來像是水兵。我若是在哪位軍官值班時看見一個水兵的襯衫下擺耷拉在褲子外面,那位軍官就要倒霉了——而且那個水兵所在部門的長官也要倒霉,而且——軍紀官也得倒霉。我這可不是跟你開玩笑。 “好了,先生們,我的事就說到這兒,還有,我說了,咱們就此確定,在本艦上出色就是標準,還有——誰有意見要提的嗎?沒有?戈頓,你有沒有?你,馬里克?你,亞當斯?”他就這樣,用手指指著每個軍官,繞著桌子問了一圈兒。他們一個跟著一個都搖了搖頭?!昂冒?。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假定你們全都充分理解并熱情支持我剛才所說的一切了,對吧?還有——哦,我的話完了,還有——還有,就是要記住我們現在管理的這艘軍艦是全海軍絕對最佳拖靶艦,還有——還有,讓我們這就開始為這艘軍艦工作起來吧?!?/br> 全體軍官為艦長的退席而起立致禮?!昂?,好,謝謝大家?!彼f著,就匆忙鉆進了他的臥艙。 在隨后的兩周中,這艘“全海軍絕對最佳拖靶艦”順利地完成了幾次拖靶任務。 奎格駕御軍艦的風格自從與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發生了那次摩擦后有了驚人的變化。他那種莽撞的、華而不實的做派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在??炕蝰傠x碼頭時的煞費苦心的穩扎穩打。這種夸張的小心謹慎可苦了這幫船員們了,他們已習慣了德弗里斯那種樂呵呵的舉重若輕而又準確無誤的指揮,而且卻從未發生過擦撞或擱淺之事。 威利基思在水兵生活區貼了一張長長的告示,標題是:軍風紀——漂亮的具有海員氣派的外表是改進形象的要素。他用五段擲地有聲的雄文請水兵們把襯衫的下擺塞進褲子里去。令他大為吃驚的是他的請求竟然被接受了,耷拉在褲子外面的襯衫下擺一個也沒有了。他懷著一位作者的驕傲與激動的心情將他的告示反復讀了多遍,確定自己具有動人心魄的文學天賦。他太樂觀了。那些像狼一樣聰明的水兵們深知那命令的來源,他們是在小心翼翼地跟他們的新艦長周旋呢。因為“凱恩號”軍艦碰上好日子了,有一段在珍珠港執行任務的日子是太平洋海軍所有驅逐艦上的水兵們夢寐以求的。它意味著食品儲藏室里有新鮮的水果,有牛奶、冰淇淋和牛排,外加夜晚在火奴魯魯的酒吧及背靜小巷里的尋歡作樂。誰都不想為了享受那點把襯衫下擺耷拉在褲子外面的小自由而被禁閉在軍艦上。 可是,有一天,蔚藍的天空轉成了淺灰,繼而又轉成了白蒙蒙的大霧,于是航道上一聲聲悲涼、惱人的霧警號角聲此呼彼應,而當時的時間是8點15分。從艦橋上幾乎連艦艉上的吊車都看不見了,越過吊車,更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見??衽為L已在艦橋上來回轉悠了一個小時,嘴里一直在嘟嘟噥噥地說著什么。此刻,他終于厲聲說:“靠邊進入航道?!?/br> 不斷地發出霧中警號,發動機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