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4.沃勒醫生
薩姆蘭警官揣著老約翰最后說的那句話,跟隨馬克,來到位于左德大街的賽斯。沃勒心理診所前,抬頭看看二樓窗下的招牌。 “喬納森先生說他‘非敵即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呢?”在他遲疑這當兒,馬克已經大搖大擺走進去了。 “馬克,今天好早啊,喬納森先生在干什么呢?哎呀,這位先生,您好,歡迎來沃勒診所,請問您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安妮小姐摸著馬克的頭,見有人來,趕忙站起來,熱情地招呼著。 “早上好,安妮小姐。沃勒醫生在嗎?” “啊,您認識我,那您一定是喬納森先生的朋友吧。醫生現在和他的第一位客人在樓上,我恐怕您要等一會兒了?!?/br> “當然,謝謝你?!?/br> 診所二樓,沃勒走進休息室,卡萊爾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可憐的女孩兒,她太累了?!蔽掷蛰p輕坐在對面,看看表,八點三十五分,還早呢,叫她繼續睡一會兒吧。 樓下的人們在談笑。 “哈哈,真有意思,您是說,因為聽說醫生的廚藝,特地跑來品嘗是嗎?不過,您來得太早了,要等到中午才行?!?/br> “我想,這不是問題。嗯,你剛才提到有客人,我很好奇,是什么樣的客人呢?抱歉我對這工作不很了解,卻又充滿了好奇心?!彼_姆蘭環視接待室“您的工作又是什么呢?” “我的工作不值一提,幫醫生打打下手而已。今天最先來的是位小男孩和他的mama,先生,關于客人的情況我只能談到這里了?!?/br> “沒關系,足夠了?!彼_姆蘭喝了一口加奶咖啡,嗯,味道不錯 “醫生我睡著了?!笨ㄈR爾醒來,看見沃勒,趕忙坐直了些。 “沒關系,反正時候尚早。恕我直言,你看上去很疲憊,還是每天工作到深夜嗎?要不要來杯什么?”沃勒兩手交叉在一起,笑了起來。他的左手帶著延伸至小臂的黑色皮手套,從來沒有摘過。 “不了,謝謝你,今天有沒有進展?” “這正是我要說的,夫人。請你看看這個?!彼褞讖埣堖f過去。 “這是您叫埃迪畫的畫啊,我看不懂?!?/br> “是這樣的,我們先看看第一張。畫面正中是一座像火山,正冒著nongnong黑煙,看來即將爆發。山的兩側有坦克、火箭發射臺、飛機、鉆井、導彈、飛碟、汽艇、輪船,一付紛繁忙碌的景象,戰爭一觸即發。圖中陸地、海洋、天空沒有明顯界限,表現出埃迪心理的混亂和沖突,我把它叫做‘開戰前夜’?!?/br> “第二張是在我們第四次咨詢時候,怪物和恐龍在原始世界里闊步前行,表示埃迪渴望成為有力量、有魅力的怪物和恐龍,在自由的世界里不受侵害、不受約束地生活?!?/br> “到第五次咨詢,戰斗開始了,我很喜歡這張叫做‘猛將沙克’的圖畫。您能看到這樣一場戰斗,來自外星球的戰士沙克從太空飛來,與地球聯邦軍展開搏斗,力圖擺脫地球人對他的控制。表明了埃迪希望獨立。我記得曾和您說過,埃迪的問題是每個孩子成長時都會遇到的。但是,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您最近離婚并帶著他搬進了新的城市。對埃迪而言,他以前的朋友消失了。而您為了他的安全,禁止他出去玩兒,造成了他進一步對母親的依賴和相應而生的反抗意識。埃迪不能去上學,您上班時候他就只好跟保姆在一起——然而那并不能替代母親,就更造成了他的不安(下注:美國法律要求未成年人不能獨自在家,就算埃迪不能上學,卡萊爾也必須請個保姆,以保證他身邊有成年人相伴,這同樣增加了她的負擔)。這正是依賴的作用和反抗的反向表現。所以,我曾要求您答應我,允許埃迪出去玩兒,對嗎?” “是的,眼下他有幾個朋友,還有馬克?!?/br> “對,您做得很好。但我們都知道,最近這段時期不太安全,所以埃迪出去玩兒的時間變少了??吹贸鰜?,盡管您的工作并不輕松,埃迪留在您身邊的時間還是增多了。而且,我覺得嗯您有時候還會突然發脾氣?!?/br> “是我,我很難控制自己。您知道,我,我”卡萊爾在醫生面前展現了與對外人的強橫所格格不入的內心脆弱。 “卡萊爾女士,請聽我說,我絲毫沒有責怪您的意思。相反我能理解您作為單親母親的困難。我的意思是說,不論您是認真打算搬走還是繼續留在這里,都還會有一段時間不是嗎?我今天和埃迪的工作不是很順利,似乎他開始產生了阻抗,并且他畫的圖畫也表現出了一些退步。當然了,卡萊爾女士,任何咨詢以及所有的醫學治療都可能呈現出一定程度的反復,沒必要太著急。我希望我們能增加埃迪來咨詢的頻率。如果您時間方便的話,可否一周三次呢?要是您排不開,那么其中的一次,可以叫埃迪自己來?!?/br> “可是,醫生” “如果您在擔心他的安全,我想不會有事的,畢竟在白天。您要是想說費用的問題,那就大可不必了。您已預付了下個月的全部費用,而增加頻率是我根據埃迪的問題作出的判斷,也是我個人的意思。所以,您不須再額外付費。另外,如果您的手頭很不寬裕的話,我還可以退給您一些定金,請相信我,經過我們的努力,埃迪會沒事的,他會返校上課?!?/br> “您說什么?女士,要知道,這段時間我們已經夠忙的了??赡鷧s試圖叫我相信,您殺了一位名叫迪亞特的青年!”卡洛斯滿臉狐疑。 “是的,警官,我殺了人?!闭f完她的遭遇,瑪莎重又激動起來“請相信我?!?/br> “女士,保持冷靜。呃,姑且不說殺人犯罕見來自首吧,這里還有一個問題。既然您剛才說,您殺了他,然后,就把他扔在那兒自己回了家。那么,尸體就被丟棄在一條街區!在街道中央!好吧,女士,請告訴我,為什么我們到現在沒有接到任何有關槍殺的報案呢?您不會想說還有個神秘的人替您收尸了吧?” “我,我不知道” “如果警方打算指證一個人是兇手,就必需要有相應的證據,同理您聲稱殺了人也要有證據。您用一把槍——哦,您到現在還不知道槍是怎么莫名其妙出現在挎包里——先不管它的由來,現在,那把槍呢?” “我不知道,我當時很害怕,把它扔下了就跑了?!?/br> “老天,這么說來,槍也應該在現場了?!笨逅箽獾眯Τ隽寺?。 “是的,我想是的?!爆斏秳又p肩。 “噢!好吧,我看您應該先報告物品失竊才對!等我們找到了該死的玩意兒,再來研究您是不是用它殺過人!不過,您提起的另一個情況倒是可以算數,您剛才說未婚夫昨晚應該來接您,但是他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對嗎?好的,我來登記一下,看能不能幫你查到他的下落,然后您就回家,好嗎?等等,女士,這不會也是一個玩笑吧?!?/br> “當然,要不然我何必跑到她家里陪她一直到天亮?”陪同瑪莎前來的女孩兒說“她堅持說她殺了人,可我認為她只是受了比較大的刺激?!?/br> “好吧好吧,”卡洛斯抽出了一份登記表“姓名?” “凱瑟琳?,斏?,請相信我我真的殺了人?!爆斏€在小聲地念叨著。 “好好,你殺了人,殺了人。那么告訴我,陳尸在哪里?” “???” “就是你是在哪兒殺了人?!?/br> “我想,應該是列文大街?!?/br> “哪兒?!”卡洛斯幾乎要瘋了。 這時候,有人敲門。 進來的是米爾警官“打擾了,剛才忘說了,我們在被害人口袋里發現了一只巨大的長釘??瓷先ケ饶銈円郧鞍l現的大得多,可我還是覺得告訴你們比較好。一會兒你或者薩姆蘭去技術科看一下。對了,薩姆還沒回來?” “沒有,”卡洛斯無奈的搖搖頭“我真有點羨慕他。這位小姐說她殺了人,在列文大街殺了人??墒?,今天早上我和薩姆蘭還有近10位警察卻什么也沒看到。你那邊聯系到了嗎?” “還沒有,只知道死者的未婚妻名叫凱瑟琳?,斏?/br> 卡洛斯迷茫的雙眼幾乎要瞪出來了 “好乖乖?!笨ㄈR爾母子下樓時,埃迪親熱地抱著馬克。 “那么,夫人,我們就這么說定了,周三,埃迪自己來?!蔽掷瞻阉麄兯偷介T外。 “是的,謝謝你,醫生,你真是太好了?!?/br> 沃勒目送他們走后,轉身回去坐在接待室里,任由馬克親熱地舔著右手,若有所思。 “醫生,累不累???”安妮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剛才有位先生來找你,正在外面打手機呢。他是聞著牛rou的香味來的?!卑材菹氲竭@里就開心的笑了。 “嗯,我在這里等他?!?/br> 薩姆蘭見卡萊爾的汽車開遠了,才從診所后身轉了出來。 “沃勒醫生?”薩姆蘭友好地問候。 “啊,先生,請跟我到樓上來吧。我來告訴你,你想知道的秘方?!蔽掷照驹跇翘葜虚g,作了一個歡迎的手勢,轉身上樓。 現在,薩姆蘭終于有機會正眼看看這個30多歲的中國人了。他黑黑的半長頭發向兩邊分開,皮膚相比一般的東方人來說顯得很白皙。他優雅的姿態在那雙柔和的眼睛映襯下更加散發出迷人的味道。警官快速地環視一下咨詢室的布置。 整潔、有條理!他這樣總結著。眼神落在沃勒帶著手套的左手上。 “請隨便坐吧?!?/br> 看著眼前這么幾把椅子和數張沙發,警官選擇了正對面的軟椅。 “好了,薩姆蘭警官,你不會真的是為了土豆牛rou來找我的吧?” 警官大吃一驚“哈哈,醫生,我還真是榮幸。您認識我這樣不知名的老警察?!?/br> “警官,我久仰你的大名了。不過見到你之前我可沒有想到真的會是你。我只是很疑惑馬克怎么會這個時候過來,又奇怪你那么巧會去打一個電話。想想今早發生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得聯想到你了?!贬t生調皮地眨眨眼。 “這么說,您也聽說這件事了。關于那個面具殺手的傳聞?!?/br> “當然,這城市每個人都會有所耳聞,但不很詳盡?!?/br> “啊醫生您是日本人嗎?” “不,我是中國人。關于日本,我只喜歡那里的女孩子、游戲和漫畫,啊,還有叫做金田一耕助的偵探?!?/br> 坦率,一種天真的坦率,無所畏懼的坦率,有意思的人。 “中國,我很向往。古老,又很神秘。醫生您對法醫學有研究嗎?” “略知一二?!?/br> “嗯,某種形式的法醫昆蟲學最早在13世紀的中國就已經得到應用了。名叫宋楚(下注:這個人中文名叫作宋慈,因為語言關系,美國發音為宋楚)的‘死亡調查者’撰寫了一部著作?!?/br> “您是說1235年的洗冤錄嗎?我粗略看過一遍,他詳細討論了麗蠅在人體傷口處的活動和入侵傷口的時間,很有價值?!?/br> “啊,哈哈,您看,”薩姆蘭像個孩子似的笑了“您很在行嘛。中國人很了不起?!?/br> “是的,謝謝?!?/br> “我聽說最早發現指紋特異性的也是中國人呢。那個時候的中國人就在協約后面加蓋一個拇指印記。因為當時會寫字的人很少。是中國人最早利用指紋的獨特性。啊,話說回來,醫生你昨天晚上在做什么呢?” “因為快要下雨了,我開車送安妮小姐回家,順便在她家坐了一會兒。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破綻,沒有猶豫,他早就知道我要問到這個問題嗎? “不,沒什么。醫生,埃迪是您的患者?” “準確地說,是我的小來訪者,警官,他是個好孩子?!?/br> “對,是個好孩子,那么,他說的話有多少可信程度呢?” “您想用孩子的口供嗎?這在法律上是不成立的,他還太小,又有些心理問題?!?/br> “不,不是證據,我只是覺得他說的話很有意思。先生,難道您沒聽說嗎?” “我聽他的母親說起,黑色的和白色的?!?/br> “是啊,醫生,對此您有什么看法呢?” “嗯,這不好說,我還無法確定他是否真的見到什么?!?/br> “在剛才的咨詢中,他也沒有對您說起過嗎?” “抱歉,警官,來訪者是我的上帝,關于他在咨詢過程中的細節,我不能隨便透露?!?/br> “是啊,是啊,保密原則嘛。醫生您信上帝嗎?” “不,不相信。我沒有信仰?!?/br> “哦,是這樣,那么,您的意思是我不應該相信那個孩子說的話了?!?/br> “也不是這個意思,但是,我現在還無法區分埃迪說那話的心理背景——當然——如果對您有所幫助的話,倒也不失為是一條線索?!?/br> “對面具殺手你有什么看法嗎?” “是的,我并非專業人士,卻對其中一些問題很感興趣?!?/br> “洗耳恭聽?!?/br> “首先,為什么被害人的面部皮膚全都被割去了呢?以傳統的觀念來看,這么做是為了增加警方對被害人身份的判斷難度。同時該并用的手法是藏匿尸體,這樣可以拖延尸體被發現的時間,從而影響法醫對被害者死亡時間的推斷,以此來阻礙調查。但是這次的殺手沒有這么做,尸體不都是在被殺的第二天被人發現的嗎?” “是的?!?/br> “這就很奇怪了,法醫因為發現及時,應該可以推測出準確的死亡時間。是這樣嗎?” “是的,尸體也沒有被進行其他的特殊處理,所以法醫并不為難?!?/br> “那就產生了一個問題,殺手為什么要割去被害人的臉皮呢?以現代醫學的先進方法,完全不必僅僅憑面孔來鑒定一個人的身份。況且每年會有不少人成為這個中等城市的失蹤人口吧,只要花時間來調查失蹤備案一定會發現被害人身份。因此,殺手割去臉皮的手段就決不該是從混淆視聽的角度出發的。那他又是為了什么呢?起先,我簡單地以為殺手是為了混進某個環境,或是冒充什么人,又不想遭到懷疑。但是,當電視上公開了兩名被害者的身份時,這種冒名頂替的想法就完全不成立了。接著,又出現了第3、4具尸體。我開始想這會不會是什么儀式呢?至少是包含某種意義的。我最感興趣的是為什么象征人類性別的器官被毀壞或去掉了,這應該就是殺手所要表達的含義,當然喪失面部也是?!?/br> “那么,您是否想到了什么呢,從專業角度上?” “因為我對宗教不很理解,所以失去了一種以上的可能。不過,我注意到了心理學方面一種解釋。警官,您知道榮格嗎?” “榮格?” “對,卡爾。榮格,一位出色的心理學家,他曾經” 墻上的內部電話響了,安妮小姐通知沃勒第二位預約者等候開始咨詢。 “抱歉,我沒能說完,不過,警官,您可以去找找他的書,里面有些內容您一定會感興趣的。今天只能談到這兒了?!?/br> “啊,謝謝,您真是太客氣了,您的話很有意義。對了,是喬納森先生打電話告訴您我要過來的嗎?” “不,您還記得保羅嗎?保羅。佩頓。十年前我和他曾有一面之緣,那時他給我看過您的照片?!?/br> 保羅嗎?那個英國的犯罪心理學家。十年前眼前這個中國人有那么驚人的記憶力嗎? “歡迎您隨時來我這里吃飯,慢走?!彼_姆蘭被醫生送出大門,馬克留了下來。 警官走回到列文大街花了正好10分鐘。他聽到警車里的對話機響個不停。 “薩姆蘭警官,卡洛斯請您趕緊回局里一趟,有一件麻煩的案子?!?/br> 薩姆蘭發動了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