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把他送走吧?!?/br> 他站在臺階下,江眠被壓著送離與他隔著不遠而過。 昏暗夜色中,江眠穿過林木與他對視時,眼底彌漫起濃重的怨懟: “你今天真去抓他,他一定會恨你一輩子的……” 那聲音不大,仿佛刮一陣風就能跟著飄走。但落在孟策舟耳朵里卻是震耳發聵。而眸中隱隱竄動的瘋.狂也一瞬被一捧清泉澆息。 他瞇起眼睛,隔著鐵門遙遙望向院子里那棵塔樹。 樹根處的泥土很新,剛種上沒多久。光禿禿干枯的樹枝與遠中郁郁蔥蔥的竹林和樹木格格不入。它被拔掉太多次,已經沒有精力再適應這里的環境。 枯木樹杈死氣沉沉地慢慢干涸,慘淡的月色映著它滄桑的紋理。沒了濃密的枝葉,枯萎的樹身孤寂冷清。 它已經死了。 可孟策舟就是不死心,把它強擄進別墅里澆樹施肥,請遍名醫給它治病,或許他也知道,這棵塔樹已經連汲取養分的力氣都沒有了,又怎么會活過來呢? 車輛開往機場,街道迅速后退,斑馬線、灌木叢、路燈在耳邊飛奔而過,光線映在他臉龐忽明忽滅,車輛馳騁飛快逃離這座闃寂的城市。 孟策舟從兜里掏出一朵已經枯萎的雞蛋花,破碎的花瓣一碰就碎,因此他的動作格外小心。 這是林景年送給他的。 那家咖啡店門前有一顆很大的塔樹,花一開,林景年便第一個摘下來送給他。 但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孟策舟顫巍巍地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仿佛化作刀刃,穿過喉管在他五臟六腑劃了一路,直到他痛的胸口距離起伏。 江眠的話未必是氣話。 他今天真去把人抓來,林景年只會更恨他??伤蝗?,恐怕這輩子,他們也不會再見面了。 孟策舟不想林景年恨他,但又不甘心放手。 他太不甘心了。 不甘心。 孟策舟彎腰,右手摁著額頭,頭痛如蝕骨鉆心般鑿著他的太陽xue,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滾落,爬滿了整張臉。 “啪嗒、啪嗒” 一顆顆水珠滴落在腳下匯聚成一灘,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淚。他把自己深深埋進臂彎里,整個人因哽咽太重而發不出一點哭泣的聲音,處在無聲的悲痛中身體緊繃,握著已經枯萎的雞蛋花的手被他一遍又一遍的親吻,仿佛攥著的是稀世珍寶。 畢竟這是林景年留給他的,為數不多的念想了。 - 林景年不在的日子里,他就靠著回憶一遍又一遍的懺悔自己。從前萬般不相信,如今他妥協了、認錯了,林景年卻不愿意再給他機會了。 每當他想見林景年,腦子里便總是浮出當初林景年小心翼翼的抓著他的衣服要自己信他,然后被他冷漠地趕出去的那天。 想見、不敢見,這兩種心境不斷穿梭在腦海折磨他,每當午夜驚醒,他總會摸到濕漉漉的眼角。這不是淚,這是他對林景年的虧欠。 他會帶著這種虧欠偏離生活的正軌,渾渾噩噩度日。從此經年累月也無法原諒自己,守著那座遙遠的城市里、此刻正在淡忘與他的一切的某人。 直到,再次遇見林景年的那天。 - 可遇見林景年又會是哪天? - 炙熱的太陽懸掛高空,加大馬力烘烤地面,籃球場的塑膠墊幾乎融化,空氣里飄著一股刺鼻的工業柴油味。 梧桐樹里蟬鳴嗞哇亂叫,陽光斑駁落在地面?;@球場分兩波一紅一白球服兩隊正進行激烈比拼,隨著一聲哨向比分拉進,整場球賽被推向最緊張人心的高.潮。 周邊坐滿了觀賽人群,歡呼聲、口哨、對罵聲此起彼伏。 這種吵嚷一直持續到裁判吹下最后一聲哨向,人群迸發最后一聲持久的、興奮的歡呼。 “哎!景年,回頭!” 林景年剛從琴行出來,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喊他。 第41章 第 41 章 小文是剛畢業不久的學生, 剛暑假回家。聽說今天這里舉行比賽特意過來。她挽著麻花辮,鵝黃半身裙,上身配了一件收身花邊襯衫。 臉蛋微紅, 半咬嘴唇支支吾吾:“內個、就、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忙……” 林景年:“說說看?!?/br> 小文猶猶豫豫地遞給他一瓶冰水, 羞澀地給他指了個方向。 是江倦。 也是鹿青源聘來的老師, 脾氣好為人熱情, 他剛來那段時間江倦對他特別照顧, 他也不是沉悶的性子, 一來二去倆人就熟悉了。 也許是性格太開朗, 江倦能說會道加上長得帥氣,因此吸引了不少女孩青睞, 小文就是其中之一。 林景年明了, 順手幫了她, 把水給人送過去。 剛打完球, 幾個球員正躲在樹下乘涼,空氣里彌漫著熏人的汗臭味。 江倦半倚樹身,額間汗珠順著流暢的輪廓劃下, 一路沒進幽深的領口。 他低著頭,一手捏著毛巾,一手專注地擺弄手機。 刺眼的日光直勾勾落下,把林景年白凈的臉映得更加亮白如雪,連鼻尖掛著的汗珠都透著一層瑩白。 他長得秀氣, 平時舉手投足都透露著一股矜貴的氣質。剛來那陣, 小鎮上都偷偷議論他是從哪隱姓埋名來的貴公子,議論的多了, 他名頭竟然也跟著傳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