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忍

    那天下午余下的時間忍在睡覺，一直睡到了晚上，細胞修復液在他體內流動。直到瑪吉憤怒地回到鄧恩·塔姆，他一直都在熟睡。

    “就沒有人有一點兒感恩之心嗎？”他聽到瑪吉質問，從睡夢中艱難地恢復了知覺。她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因為仍舊非常溫柔，并不能算是在大叫，不過她希望城堡里的所有人都能聽到她的話，這毫無疑問?！澳莻€男孩欠了我那么多。他欠了我一切。他屬于我的家族?！?/br>
    從靠著墻高高的位置，忍睜開了眼睛。城堡被兩堆做飯的篝火的余燼照亮，光線昏暗，在那暗淡的火光中瑪吉看上去累壞了，她完美的儀態也垮了下來。她正對著那些縮成一團的守望者揮舞那個黑色的圓柱體武器，守望者們則試圖藏起來。他們中有一半的人都像忍一樣，剛剛醒來。但是現在沒有人睡覺了?！耙粋€你從小撫養長大的男孩，你把他的幸福擺在自己的利益之上，對這樣一個男孩，你要求他對你保持忠誠，這有錯嗎？你們中有任何人對忠誠有概念嗎？”

    她轉向各個方向，試圖對上任意一個不走運地和她對視的守望者的眼睛，但是所有的守望者都縮在城堡破敗城墻下的陰影之中。而揮舞圓柱體又進一步耗盡了她的體力。她讓武器滑落身體一側，喘息起來。

    忍意識到，他仍然躺在瑪吉的背包上面，他把它當作枕頭枕了一個下午。當老婦人轉過身去找人責備的時候，忍迅速地從背包邊上溜走了。既然從背包里偷了點兒東西，他不想讓她發現自己和背包在一起。

    “怎么了？”瑪吉正暴躁地質問某個人，聲音嘶啞，“你又向我要你的意識集中器？在我度過了這么糟糕的一天之后？為了你自己好，我希望你別再向我要了?！彼欢?/br>
    是在對諾特說話，諾特簡直沒法兒閉嘴不談他的意識集中器。

    空氣又變得濃稠起來。忍渾身上下仍然酸痛不已，在肺部的空氣開始清涼下來時，他用手肘支撐著自己往后爬，躲在一大塊瓦礫之后，更深地躲進陰影里?，敿獡u晃著圓柱體，用它指著任意一個移動的物體。

    “你們全都在躲著我？今天在倫敦的時候，我本來可以用你們幫忙的。我是一個老太太，從來都不喜歡殺人。結果今天我不得不親自動手，因為你們這些家伙毫無用處?！?/br>
    她聽上去仿佛就要暈過去了，但是她以一種瘋子般的專注抓緊了圓柱體。某個愚蠢的男孩開始說話——又是諾特！——于是瑪吉用武器開了火。忍從磚石后面窺看，他看到諾特那全身黑衣的身體從空氣中飛過，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這個男孩就不能安靜閉嘴嗎？忍納悶兒道。

    其他守望者在往各個方向溜走，以防他們的主人向所有人無差別地開火。她沒有。

    相反地，她向忍走過來。他翻身仰面躺著，閉上了眼睛，讓自己放松下來，仿佛他真的在睡覺。他聽到瑪吉停下來，拿起了背包，然后繼續向他走過來。

    瑪吉站在忍的上方，重重地喘著氣。當她踩上他的肋骨時，忍痛得一縮，然后他裝作頭昏眼花的樣子睜開了眼睛。

    “起來，”瑪吉對他說道，聲音中有一絲請求的調子，“讓他們全都起來，到湖邊去。今晚接下來的時間我們要進行訓練。和你對打，互相搏斗。我想看到能夠奉命行事的男孩們?！?/br>
    “你確定不用休息一會兒嗎？”忍問道，“你看上去已經疲憊不堪了?！?/br>
    她疲倦地微笑：“你們全都讓我疲憊不堪。但是今晚我會醒著，忍?！?/br>
    她的左手做出

    了一個微小的動作，以便讓忍看到她手中的控制器。只要按一下按鈕，她就可以讓他再一次癱瘓。肌rou軟弱無力，他癱倒下去，四肢死沉死沉，這段記憶令他心跳加速?，敿屇粗富^按鈕，戲弄著他?！艾F在！”她厲聲喝道。

    忍盡可能迅速地站了起來，在睡了一天之后，他發現他的骨頭結實了許多，盡管疼痛并沒有太多好轉。如果繼續以這種速度痊愈，再過一兩天他大部分的力氣就可以恢復了?！斑^來！”他喊道，開始將守望者從城堡的各個角落里趕出來。

    他繞過開裂的地面，斜眼望著瑪吉?，敿谥Z特旁邊，諾特躺在石板上，將嚴重骨折的左臂捧在胸前。他用右手在黑暗之中摸索著，低聲喚道：“埃爾雷德？埃爾雷德？”當他注意到瑪吉時，諾特陷入了沉默。

    “你為什么要離開約翰呢？”她向男孩問道，“他對你發火了嗎？他把你趕走了嗎？”

    諾特的臉沉了下來：“我自己離開的，這是我的選擇。他說了，如果我愿意的話，他可以訓練我?！?/br>
    忍將最后幾個守望者趕出城堡，但是他的目光不停地回到瑪吉身上。

    “今天我可能太過嚴厲了?！崩蠇D人對諾特說道，與此同時，她的手緊緊抓著控制器?！暗燃s翰冷靜下來，他會回來的。到時候我們會一起完成這項工作，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能找到回到他身邊的路嗎？”

    諾特看上去很謹慎：“為——為什么？”

    “能夠說服約翰來找我的人可以得到他的頭盔。頭盔歸他一人所有?！?/br>
    忍不需要看到諾特眼中躥起的希望之火，就知道男孩一定會答應。

    “我要怎么做？”男孩問道。

    “讓他治好你的胳膊，他顯然有一顆柔軟的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