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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后宮叫德妃.4_第十二章 心系兒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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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里傳說德妃生不出兒子,話雖偏激刻薄,似乎還真是這么回事。自六阿哥之后,德妃連生了三個女兒。這一胎本都覺得算是老天對德妃喪子的補償,可她的福氣到底沒大出天去,還是生了個女兒,不怪那些嫉妒得要瘋了的人趁機挖苦。

    然而小公主誕生的喜悅,卻真正沖淡了嵐琪的喪子之痛,心中雖然也期盼能是個阿哥,能是胤祚再來做她的孩子??刹徽撃信际撬墓莚ou,又一個嬌小的新生命等待她撫養,讓她再一次燃起生命傳承的信念。

    太子講學完全結束后,正是小公主洗三的日子。嵐瑛進宮來給jiejie幫忙,皇帝也在這日才被允許來永和宮看望德妃。

    到如今皇帝抱孩子的姿勢依舊十分笨拙,直叫嵐琪看得心里發慌,讓嵐瑛趕緊接過來。新婚的少夫人十分能干,抱過小公主就要出去,對玄燁笑道:“皇上陪娘娘說會兒話,等下吉時到了,妾身再來請您觀禮?!?/br>
    乳母等人一道跟著嵐瑛出去,玄燁對嵐琪笑道:“朕的眼光不錯,你的meimei的確是能干的孩子,聽說鈕祜祿家之前亂了大半年的事情都料理起來了。朕這幾日見阿靈阿,也覺得他更精神了?!?/br>
    “人家可不是孩子了,他們夫妻似乎很和睦,阿靈阿必然是多讓著瑛兒的?!睄圭餍χ?,讓玄燁坐下歇會兒。問起這幾日太子講學時,見皇帝滿面春風,甚是驕傲地告訴她太子如何長進,如何沒有辜負他這么多年的栽培教導,慈父之情溢于言表。

    嵐琪有那么一瞬羨慕和渴望,盼著若有一日玄燁也如此為她的兒子驕傲該多好??上ж缝駴]了,胤禛的事則輪不到她來為此高興。

    玄燁似乎洞悉這一瞬而過的悲傷,沒有說穿,只是道:“太醫稟告朕,說你分娩十分順利,調養一兩個月就能復原。雖然朕舍不得你一次次生兒育女地辛苦,可你好好調養身體,咱們不強求,若是送子娘娘又偏心了你,沒有好的身體可就不成了?!?/br>
    嵐琪赧然一笑,言語中帶了幾分曖昧,輕輕推一把玄燁:“到底是送子娘娘偏心,還是皇上偏心?”

    兩人長久不曾肌膚相親,這樣的話自然十分親昵。玄燁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扣,笑罵道:“好好養身體?!?/br>
    很快到了吉時,玄燁去觀禮小女兒洗三。公主們基本都到了,瞧著如花似玉的女兒們,皇帝心情甚好。溫憲最是嬌滴滴的,纏著阿瑪說:“以后是不是都要喜歡meimei,不喜歡溫憲了?”

    玄燁說她若不聽話,大家自然喜歡meimei多些。霸道的五公主便跑來meimei身邊,沖著襁褓里的小嬰兒說:“要是大家都喜歡你不喜歡我了,我就揍你?!?/br>
    一屋子人都樂了,玄燁回來再看嵐琪,說起溫憲的霸道,嘲笑女兒愛吃醋的毛病像她。

    太子出閣順利,自己又安全分娩,嵐琪知道皇帝心情好,好久不見他臉上有這樣舒心的笑容,自己也放開包袱高興一回,陪他說笑。

    屋子里帝妃說悄悄話,旁人不敢打擾。嵐瑛張羅請各位來觀禮的娘娘公主們在偏殿用茶,榮妃瞧著她能干精明的模樣,玩笑道:“可惜你阿瑪額娘不多生幾個閨女,瞧見你們姐妹都這樣好,我都想討一個做弟妹了?!?/br>
    眾人又起哄問嵐瑛新婚之事,年輕的少夫人羞得滿面通紅,從這邊逃出來要去看看小公主,卻見門前有人慌慌張張跑來,不知嘀嘀咕咕說什么。另一邊正好見環春走過來,那聽了話的小太監趕緊找上前。

    嵐瑛等了會兒,環春見她在這里,便趕緊過來說:“咸福宮的公主又發病了,讓稟報給皇上?!?/br>
    “當然要稟報?!睄圭鴳?,“我也該過去瞧瞧才是,畢竟也算是貴妃娘家的人。今日進宮我也照jiejie說的先去咸福宮請安,但是貴妃不見我??蒵iejie說貴妃可以不見我,我不能短了禮數?!?/br>
    兩人商議好了,便由環春進去向帝妃稟告,果然屋子里的笑聲停下來。嵐瑛立在門前等,好一會兒工夫,環春才皺眉出來對她搖搖頭:“皇上說先不去了,讓盯著咸福宮的消息,娘娘勸了,可皇上不肯去?!?/br>
    偏殿里榮妃正好出來,原要找嵐瑛過去說笑話,見她們個個兒皺著眉頭,得知咸福宮那里不大好,便決定要過去看看。嵐瑛見榮妃要去,更大膽了,跟著她道:“妾身和娘娘一同去,畢竟妾身是鈕祜祿家的人了?!?/br>
    榮妃沒有異議,與嵐瑛同往咸福宮來。只見覺禪貴人立在門外,遠處乳母領著十阿哥站在屋檐下,整座宮殿死氣沉沉的。宮女太監臉上都刷了糨糊似的,見了榮妃來也沒個人支應。覺禪氏才走上來要行禮,里頭突然響起凄厲的哭聲,便聽溫貴妃在哭:“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

    眾人聽見哭聲都是一驚,宮女太監旋即紛紛跪下哭。嵐瑛知道這是宮里的規矩,鎮定地跟在榮妃身后,果然見里頭有人跑出來說:“公主歿了?!?/br>
    一行人往里頭來,只見溫貴妃趴在搖籃邊哭得涕淚滂沱。眼見幼小的生命逝去,誰都難免悲傷。但公主一向不好,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太醫口中的奇跡。榮妃和覺禪氏心里都有準備,更有覺禪氏看得明白,這幾個月里,溫貴妃早就對公主失去耐心。她今天這樣悲傷雖然也正常,可相比孩子還活著時這個額娘的冷漠無視,不免叫人覺得虛假心寒。

    榮妃在這里,很快有人來問如何料理公主后事,她才要交代,溫貴妃突然斥罵他們:“你們急什么,還沒有去稟告皇上,等皇上再來最后看一眼公主。你們急什么?快去稟告皇上,快去啊?!?/br>
    她這樣哭,才突然發現屋子里的人,看清了榮妃身后的年輕婦人,正是她的新嫂子烏雅氏。想起今天是德妃女兒洗三的日子,她必然是進宮來給jiejie賀喜的。再看自己的女兒一命嗚呼,不禁悲從中來恨由心生,毫不顧忌地指著嵐瑛罵道:“你來做什么,快出去!你給我記著,咸福宮的門永遠不許你踏進來?!?/br>
    榮妃想勸幾句,溫貴妃更呵斥道:“不要以為你進了鈕祜祿家的門我就會高看你一眼,你和你jiejie一樣出身卑賤,滾出去!”

    榮妃怕嵐瑛年輕,經不住這樣的羞辱,怕她沖動之下對貴妃做出魯莽的事,趕緊讓覺禪貴人領出去。覺禪氏也不愿嵐瑛吃虧,拉著她出來,勸慰道:“貴妃娘娘一向如此,你不要放在心上,高貴低賤,從來不是誰一句話就能說了算的?!?/br>
    嵐瑛點點頭道:“多謝貴人提點,妾身明白。但妾身如今畢竟是貴妃娘娘的嫂子,咸福宮有事妾身不能袖手旁觀。既然做了鈕祜祿家的人,就該為家族盡心?!?/br>
    “公主的后事,后宮都有料理的規矩,不用你來cao心。不如回去陪著德妃娘娘,想來娘娘心里也會有波動,產后體虛,經不起費心神?!庇X禪氏溫和地勸說嵐瑛,到底是把她送出了咸福宮。

    嵐瑛回到永和宮時,皇帝已經離開了,湊熱鬧的人們因為聽說咸福宮公主去世也都散了。方才還熱鬧著的宮殿,此刻只有小公主偶爾發出的啼哭才會讓人想起新生命的喜悅。也許是嵐瑛的心情變了,才會覺得永和宮也不一樣,見到jiejie時情緒很低落。

    “怎么了?”嵐琪覺得meimei不至于為了貴妃喪女而難受。至于她自己,早就知道貴妃的女兒保不住,雖然為她可惜難過,但不會有太大的影響。meimei如此低沉,不免讓她覺得奇怪。

    嵐瑛沒有回答jiejie,悶聲坐了好一會兒,見綠珠送來產后的湯藥,親手侍奉jiejie吃了。聽綠珠提起咸福宮的事,得知皇帝傳話到咸福宮,說唯恐見了公主悲傷,讓貴妃更添煩惱,此刻不宜相見,著榮妃辦理公主的后事,并照顧貴妃的身體。

    “皇上這樣都不去,實在狠心了?!睄圭饔X得不妥,可她曉得玄燁一定另有用意。她一直知道皇帝的“狠”,只是還不曾在她身上發生過。她也不敢想象若有一日玄燁對自己發狠,她會有多絕望。

    嵐瑛終于開口時,卻問jiejie:“可曾有人當面對著jiejie說咱們出身低賤嗎?”

    “沒有啊?!睄圭髯焐蠎?,心里很不舒服,猜想貴妃是不是對meimei說了這樣的話,便寬慰她,“嘴是人家的,咱們管不著。jiejie興許也被人說過,可我不記得了?!?/br>
    嵐瑛往她身邊坐近些,挽著jiejie的手似乎能覺得安心,慢慢說:“他們家的女人都很厲害,因為不能當家都嫉妒我,都是明著在我面前好,背對著說這些話的。jiejie你知道嗎?就是明明知道我要從這條路走過,她們就坐在邊上背對著我說我的壞話,根本就不怕被我聽見,故意說給我聽,可是又不敢看著我說。我現在覺得,她們還不如溫貴妃呢,貴妃至少還當著我的面兒說?!?/br>
    嵐琪聽得心疼極了,捧了meimei的臉頰道:“別理她們,顯然是過得不如意的人。她們有高貴的血統又如何,活得卻比誰都卑微?!?/br>
    “不過阿靈阿對我挺好的?!睄圭龆樇t,儼然新婚小婦人的嬌羞,小聲對jiejie說,“在家里他什么都幫著我,所以那些妯娌才拿我沒法子,不管怎么樣,我算有個依靠。我也想,既然嫁給了鈕祜祿家,也要為那個家著想。我的心雖然向著jiejie,可只要他們家不做出對jiejie不利的事來,我也會好好為他們家打算?!?/br>
    嵐琪欣慰地笑道:“這就對了,jiejie只想看到你過得好,其他都不重要。至于那些嘴碎的女人們,只當你是發發善心成全她們發泄幾句,不然她們氣瘋了氣死了,也怪可憐的?!?/br>
    嵐瑛點頭,依偎著jiejie撒嬌:“可是長那么大,從沒聽過這樣難聽的話,每次聽見心里就好痛,jiejie給我揉揉?!?/br>
    “都是人家娘子了還撒嬌,怪不得溫憲喜歡黏著小姨,你們都是一樣的?!睄圭鲪蹞嶂鴐eimei,再次絮叨,“別惦記jiejie在宮里的事,你們都好好的,jiejie就少一分擔心,也是幫我了對不對?”

    “我知道?!睄圭鴳?,可想起方才溫貴妃的嘴臉,又覺得胸前悶得慌,嚴肅地對jiejie說,“貴妃為什么那么恨您呢,小公主沒了也不是jiejie你的錯。她這個樣子,也換不回孩子啊。我真怕她將來欺負jiejie,回來路上我就想好了,她若是敢欺負jiejie,我一定不放過她?!?/br>
    “多能耐啊你?”嵐琪嗔笑,讓meimei坐好,一面給她扶穩發髻上的簪子,一面云淡風輕地說,“我受了傷,有太皇太后疼,有皇上疼,還有家人全心全意只為我著想??伤灰粯?,或者說她們都不一樣,她們背負著家族,所有的事都利字當頭,極少有人真的為她們心疼。更多是出了事后,開始算計損失了什么,開始謀劃下一步該怎么走,她們的悲傷委屈無處發泄,就只能轉化為恨?!?/br>
    “是這樣的嗎?”

    “可是恨,也只會讓她們自己痛苦,你看見溫貴妃痛苦的樣子了嗎?”嵐琪輕輕一嘆,“對我來說,只要我無視這一切,就任何影響也沒有,折磨的只有她們自己。jiejie不是要教你什么大道理,人生在世,自己都不對自己好,怎么指望別人來對你好?不要拿別人的過錯來折磨自己,就像你家里那些妯娌,你若也反過來恨她們,不就要和她們一樣痛苦了?”

    嵐瑛驕傲地說:“我懂,反正往后我無視她們就好,讓她們干著急去?!?/br>
    “不能真正無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們可不吃齋念佛有善心?!睄圭饕笠蠖?。明明她自己對付女人的明槍暗箭也不過爾爾,仗著上頭的眷顧照拂一次次化險為夷。真有一天把她獨自推上風口浪尖,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和她們周旋到哪一步,可是教起meimei來,卻有板有眼。

    “阿靈阿對你好,可能是尊重皇上的指婚尊重你,又或是真心喜歡你,但前者不能長久,后者才能過一輩子。環春說喪妻的男人更會疼人,你就好好讓他疼你,就算你要為jiejie著想,也要先拉攏丈夫的心是不是?沒有男人不喜歡能為自己把家里cao持周全的女人,可這只是一層。你若把持著家里卻失去了身為妻子女人該有的溫柔體貼,阿靈阿就會怕你?!睄圭髡f著,心中略有猶豫,想了想繼續道,“鈕祜祿皇后如今也算是你的大姑子了,你可知道她當初為何不能與皇上和睦相處?”

    嵐瑛搖著頭,嘀咕道:“在家里聽見幾句,不過她們都忌諱提起,不大愿意對我說?!?/br>
    “她們也未必真弄得明白,畢竟沒在宮里親眼看著?!睄圭飨肫疴o祜祿皇后?;屎笈R終前的安逸依舊會讓她心酸,大概是為了她才對溫貴妃總能留幾分余地,也因為貴妃如今的變化,叫嵐琪更為皇后感到可惜。此刻對meimei說,“皇后是真正能干的女子,六宮瑣事在她的手下無一不妥帖,事必躬親處處謹慎,連太皇太后都時??滟澦???伤婚T心思在這上頭,對皇上不茍言笑,時時刻刻端著身為妃嬪皇后的矜持尊貴,忘記了她是人家妻子,忘記了她也該溫柔一些嬌弱一些?;噬喜皇怯憛捤?,是不知怎么才能親近她。說到底沒有人和她搶了皇上的感情,是她自己一步步把皇上推開的?!?/br>
    “真可憐?!睄圭駠u不已。

    “等皇上想明白,等她自己醒悟,已經來不及了?!睄圭髦刂匾粐@,“我也是看著她,才明白自己該如何與皇上相處。所以你和阿靈阿之間,要拿捏好分寸。就算你一事無成撐不起那個家,只要你還是小嬌妻,他就會一直呵護你?!?/br>
    “jiejie這樣聰明,皇上可知道?可喜歡?”嵐瑛突然開玩笑道,被jiejie拍了腦袋笑罵:“不正經,好好記著我的話才是?!?/br>
    此時環春進來,問主子永和宮是否要對咸福宮有所表示。嵐琪讓她看著景陽宮怎么做,照樣學著就好,又叮囑她:“讓咱們的人近來低調一些,不要在外頭顯擺小公主,畢竟貴妃娘娘此刻很可憐?!?/br>
    環春領命離去,嵐瑛又問jiejie:“離宮前,我還要不要去咸福宮告辭?”

    嵐琪毫不猶豫地說:“當然要去,你畢竟是鈕祜祿家的媳婦,還是那句話,貴妃可以對你無禮,可你不能失禮?!?/br>
    如是到傍晚時分,嵐瑛要離宮,離開前照例來咸福宮辭別。路上把發髻上鮮亮的珠花簪子都取下了,算是對公主歿了的尊重。

    到了咸福宮門前,這邊零零散散有妃嬪出入。進去的人臉上都帶著悲傷,可出來時都松口氣似的,滿面不屑和不情愿。嵐瑛看了會兒,備感人情冷漠,至少她自己心里,是真同情可憐公主。

    冬云見嵐瑛到了,迎上來說:“夫人又來了,可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娘娘那邊……恕奴婢多嘴,您還是不要見了?!?/br>
    嵐瑛道:“這就要離宮,來向娘娘請辭,娘娘若是不方便相見,冬云你替我帶一聲問候。想必過幾日還要隨家里一同進宮來看望娘娘,不著急此刻?!?/br>
    冬云知道新夫人十分守禮,果然是德妃娘娘的妹子,生得一樣的好品行,說話自然更加客氣殷勤??粗陂T前朝里頭福了福,便親自送到門外,出了門又道:“奴婢不該多嘴,但是奴婢天天在娘娘身邊,最知道娘娘的脾氣。這次的事還請夫人不要多露面,其實家里來不來人也無所謂。來了大家的心意到了,可是聽娘娘一頓搶白挖苦,又有什么意思,她自己也費心神。眼下太醫開了安神凝氣的藥,娘娘能安靜幾天,養身體最重要了。還煩勞夫人回家與大人和老夫人說一聲,這次就不要進宮致哀了,過陣子再來吧?!?/br>
    “我會與家里商量,之后進不進宮,還要看家里的意思?!睄圭f道,已轉身準備走,忽然停下又對冬云說,“你告訴娘娘,小公主沒了怎么也回不來,娘娘若不振作起來,也就沒有將來了,娘娘要為自己著想才是?!?/br>
    冬云有些驚訝,嵐瑛卻笑:“這話沒分寸了是吧?冬云你看著辦吧?!?/br>
    小婦人隨著宮女轉身離去,冬云呆呆望了會兒背影,欠身行禮后轉進門來,吩咐門前的宮女太監,不再接待致哀的客人,讓他們把咸福宮的門關了。

    冬云走進貴妃的寢殿,正好外頭大門關上。歪在榻上閉目養神的貴妃聽見動靜,悶聲問:“怎么關門了,皇上下令的?”

    “是奴婢說的?!倍崎_了扇窗通風,一面說,“天色晚了,大概也不會有人再來?!?/br>
    “剛剛誰來了?”

    冬云略猶豫,應道:“是新夫人?!?/br>
    溫貴妃倏然睜開眼,瞪著冬云:“她又來做什么?”

    “夫人要離宮了,來向娘娘請辭。奴婢說您歇著了不再見客,夫人在外頭行禮后才走,說是過幾天還會和家里人來看望您?!倍埔晃逡皇卣f,幾番掂量嵐瑛剛才最后那句話,想到往后可能又要無盡無止陪著貴妃折騰的日子,把心一橫道,“夫人讓奴婢帶一句話給您?!?/br>
    溫貴妃露出嫌惡的神情,別過臉哼道:“她能說什么?”

    “夫人說,公主注定回不來了,娘娘您若不振作,也就沒什么將來了,您該為自己著想?!倍普f完,立刻把頭低下不敢看貴妃,心怦怦直跳,等待著眼前人的發怒斥罵??梢馔獾氖?,寢殿內靜了好一陣子,安靜得讓冬云都忍不住抬眼看貴妃,只見淚水從貴妃臉頰上滑落,叫她大吃了一驚。

    “你說她現在以什么身份對我說話?德妃的meimei,還是鈕祜祿家的人,我的嫂子?”溫貴妃冷笑著,可眼淚卻滴滴答答不停,好半天哽咽出一句,“冬云,這么多年我頭一回聽見家里的人對我說要我為自己想,他們總是要我為家里想,我都聽麻木了?!?/br>
    “娘娘……”

    “可惡的是,我不待見她這個家人,她憑什么自視是我的嫂子?”溫貴妃說著說著,卻捂臉大哭,弄得冬云不知所措。但主子這會兒的哭,不鬧騰不發瘋,只是在宣泄悲傷,和以往很不一樣。

    幾日后,咸福宮公主的后事已料理妥當。鈕祜祿家中,阿靈阿似乎聽了妻子轉達冬云的話,并沒有進宮探望貴妃。旁人看著似乎是一家子太冷漠,但溫貴妃自己根本不想見家人,反而無所謂。

    她哭了兩天情緒漸漸穩定,不知是太醫院用的藥起作用,還是自己心灰意冷,不再見她吵鬧折騰,只是每天坐著發呆。而咸福宮里,覺禪貴人和冬云幾人心里都明白,貴妃失去了骨rou固然很痛苦,可她對女兒真沒多深的感情,便是對十阿哥也不過爾爾。她并不是一個好母親,她唯一關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得到皇帝的喜愛。

    說起十阿哥,他是個很憨實的孩子,只要給他好吃的,小家伙就會樂呵,在咸福宮里跟覺禪貴人還比較親近些,時常在配殿和覺禪氏玩耍。

    鈕祜祿家自去年六阿哥的事后,在咸福宮立了規矩,閑雜人等都不能隨便給十阿哥吃東西。起先每個人都嚴苛遵守,可漸漸地溫貴妃自己不關心了,鈕祜祿家來的人少了,冬云幾個圍著小公主轉忙不過來,這個規矩便似有似無,到后來幾乎沒人再在意了。

    如今天氣漸熱,這一年閏四月,到了五月時比往年都炎熱,每天太陽毒辣辣地曬著,好多人都懶得在外頭挪動。今年也沒聽皇帝有什么避暑的計劃,都盼著入了秋涼爽些再尋樂子。

    但節日總要過,端陽時宮里稍稍熱鬧了一番。德妃已出了月子,她并不忙著照顧小女兒,而是天天往來慈寧宮,似乎要把前幾個月安胎少陪的日子都補回來。于她不過是對太皇太后的孝心,可在宮人眼里看著,便說是德妃沒生出兒子來,貴妃的位置落空了,又來走慈寧宮的后門。

    這邊長春宮里,宜妃領著九阿哥抱著十一阿哥來等惠妃同去慈寧宮。八阿哥九阿哥玩在一起極好,十一阿哥才滿周歲,還不會走路,兩個小哥哥就逗著他。才準備要走時,十一阿哥卻尿褲子了,便耽擱下來等乳母給孩子洗干凈換衣裳。

    兩人在屋檐下站著嫌熱,退進來喝口茶,宜妃想起來便說:“德妃一早就去慈寧宮了,這幾天見天都在那里。她自己才出月子,小公主還沒滿百日,她倒是放得下?!?/br>
    惠妃輕聲道:“外頭人不知道罷了,聽說太皇太后身子不大好,你曉得的,皇上只放心德妃照顧。再者太皇太后一直是皇室里的老祖宗,稍有些動搖,對很多事都有影響,皇上才那么謹慎?!?/br>
    宜妃卻沒想到,連聲說:“可不該她著急嗎?太皇太后若倒下,德妃可就沒了撐腰的,她娘家那丁點兒臉面,夠做什么?這次沒生下兒子無緣貴妃之位,她心里一定硌硬極了?!钡壑樽右晦D,又冷笑,“話說回來,如今人家和鈕祜祿家聯姻了呢,聽說那小烏雅氏很厲害,把一家子妯娌姑嫂都鎮住了?!?/br>
    “見過幾次,的確是個精明能干的丫頭,年紀還很小呢?!被蒎f著,想起了兒子未來的福晉。這些日子為了太子講學、德妃分娩還有咸福宮喪女,太后那邊漸漸又沒什么聲音了。她和明珠商議挑選了戶部尚書家的閨女,可上面一天不真正點頭,她一天就不安心。

    巧的是,想什么來什么,乳母正來稟告說十一阿哥伺候好了可以出發去慈寧宮時,寶云進門稟報說:“戶部尚書科爾坤大人家的夫人和小姐來給娘娘請安了?!?/br>
    惠妃眉頭微震,似乎不信,邊上宜妃已嚷嚷:“我還沒恭喜jiejie呢,宮里都傳遍了不是。聽說要給我們大阿哥娶福晉了,都說就是戶部尚書家的千金,我還沒見過呢,今天來的可真巧?!?/br>
    惠妃心里也說巧,甚至覺得宜妃在此很不妥當,便婉轉地說:“小姑娘家臉皮子薄,一會兒meimei別嚇著那孩子。八字還沒一撇,萬一不是這么回事,說出去倒顯得我倆自作主張?!?/br>
    宜妃也是聰明人,連連道是,讓乳母領著阿哥們等一等,又打發寶云去請進來,熱情得好像是她要娶兒媳婦,嘴里嘀咕著:“時間可真快,我剛進宮時大阿哥還是個小不點兒,這都要娶媳婦了?!?/br>
    不多久,但見一位年紀比惠妃大許多的貴婦人領著個嬌小的女孩子進來,母女倆恭敬地請了安。說起進宮的緣故,本是太后召見她們入宮領賞,在寧壽宮請了安,太后便讓來長春宮坐坐,說惠妃也有話要對她們講。

    這倒把惠妃怔住了,太后半句話也沒對她提過,根本沒聽說今天會讓母女倆進宮。好在惠妃生得七竅玲瓏心,趕緊笑著說:“沒什么要緊的事,之前偶爾聽說你有哮喘的癥候,那天在寧壽宮說起我這兒有鱷魚rou干,白放著沒人用的。我不過隨口說一句,太后倒惦記上了,大概是讓你們來拿這東西?!?/br>
    惠妃說著,便吩咐寶云去拿來送給科爾坤夫人,宜妃則也與她攀談起來??茽柪し蛉擞行┠隁q了,算是老來得了這么個小女兒。孩子文文靜靜地坐在一旁,惠妃趁宜妃和她額娘說話的工夫,一直打量著孩子,小姑娘偶爾發現惠妃看著自己,甜甜地一笑又害羞地低下頭。

    看人極講究眼緣,更何況是看未來的兒媳婦。彼時明珠跟她提起戶部尚書家的女兒,惠妃知道他們家的來頭。伊爾根覺羅氏是滿洲八大姓之一,到科爾坤這里,家里生兒子多些,好容易有幾個女兒,也都是庶出的。只有眼前這一個是嫡出,自然比庶出的jiejie們高貴許多。

    惠妃對此沒有什么不滿意的,此刻看著也覺得喜歡,若一定要挑些毛病,這丫頭長得并不怎么漂亮??墒侨⑵奕⒌?、納妾納色,惠妃明白兒子將來還會有側福晉、侍妾,正室要緊的是會持家。高貴的出身也是她將來在皇族妯娌間驕傲的資本,她的兒媳婦是長嫂,雖比不得太子妃,但在兄弟里頭,也是極尊貴的。比起樣貌,果然還是出身最最重要。

    母女倆不多久就離開了,宜妃和惠妃準備往慈寧宮去,讓孩子們走在前頭,二人因有話要說,打著傘在后頭漫步。宜妃便先說:“出身真真是沒得挑,戶部可是大肥差,大阿哥往后開衙建府,家里的花銷也不必愁了,老丈人還不給張羅齊全?”

    惠妃聽這話,怎么有幾分她兒子要吃軟飯靠老婆娘家的味道,表面上未動聲色,再聽宜妃絮叨:“就是孩子樣貌不大好,好在年紀還小,成了親再長兩年,小福晉的模樣就出來了?!?/br>
    “和大阿哥一年里的,是年末生的孩子,瞧著小而已?!被蒎幌滩坏貞?,又叮囑宜妃,“到了慈寧宮別提了,本來阿哥立福晉的事輪不到我們插手的,這也是太后挑選的,咱們有什么資格在背后議論?!?/br>
    宜妃朝她笑笑,心里明白,有話也不會說出口。

    兩人到了慈寧宮,這邊很熱鬧,看樣子太皇太后似乎沒什么病癥。一起在正殿磕頭請安,孩子們領了賞賜,太皇太后讓她們坐下喝碗涼茶說說話。這一說就是小半個時辰。之后陸陸續續有人來,張羅了午膳,午后陪著打牌,只等太皇太后要歇覺才紛紛散去。

    嵐琪一直守在太皇太后身邊給她打扇子,許久后蘇麻喇嬤嬤端來綠豆湯讓她用些,輕聲說:“睡著了不怕熱,娘娘一邊歇會兒?!?/br>
    嵐琪笑道:“怕歇著就睡過去了,再陪一會兒,太皇太后該起來了,時辰不早了?!彼闷鹕鬃诱染G豆湯,溫憲嘹亮的哭聲突然在慈寧宮里響起。床榻上太皇太后果然被驚醒了,未及坐起來就問,“誰在跟前?孩子怎么哭了?”

    嵐琪來伺候老人家起身,蘇麻喇嬤嬤出門看緣故,不多久抱著哭鬧的五公主進來,太祖母心疼壞了,親自抱在懷里哄她。嵐琪則問嬤嬤:“什么事?”

    太皇太后懷里的溫憲便哭道:“哥哥打我,額娘,四哥打我?!?/br>
    蘇麻喇嬤嬤道:“四阿哥在那兒,剛從書房過來要給太皇太后請安的,至于打沒打公主,奴婢沒見著?!?/br>
    “把他帶過來,小孩子打架怕什么?!碧侍鬀]在意??商K麻喇嬤嬤說:“那邊還有一個在哭呢,要不娘娘過去瞧瞧?”

    蘇麻喇嬤嬤說另一個在哭的,正是烏拉那拉家的千金。今日過節,她照例被皇貴妃接進宮來,比起戶部尚書家的小姐進宮還十分低調。這位未來的四福晉,早就人盡皆知,大家見怪不怪,都當宮里的孩子一般看待。

    嵐琪過來時,毓溪正坐在門檻上抹眼淚。四阿哥在一旁負手而立,跟他皇阿瑪皺眉頭時一模一樣的神情,略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可別哭了,我讓太醫來給你瞧瞧?”

    嵐琪走近,問怎么了,毓溪繃著臉沒說話。便見胤禛抓她的胳膊撩起一截袖子,雪白雪白的胳膊上兩排牙齒印,胤禛說:“德妃娘娘,這是溫憲咬的?!?/br>
    毓溪害羞,趕緊從四阿哥手里抽回自己的胳膊,但不等她藏起傷口來,嵐琪已經坐到她身邊,溫和地捧起她的手臂,柔柔吹了兩口氣,笑著說:“毓溪不怕,一會兒拿清涼的藥膏給你抹上,就一點兒也不疼了。五公主年紀小不懂事,回頭德妃娘娘好好教訓她,讓她給你賠個不是,你不要生她的氣好嗎?”

    “不行不行?!必瓜s緊搖頭說,“額娘說了,我要對阿哥和公主們很尊敬,怎么好讓五公主給毓溪賠不是?德妃娘娘,這樣子額娘會罵我的?!?/br>
    小丫頭漂亮的大眼睛里淚珠子悠悠打轉,方才若是委屈,這會兒便是著急了。嵐琪心疼不已,哄她道:“那就聽毓溪的,不過德妃娘娘跟你保證,下回溫憲一定好好和你玩兒,你當她是小meimei,多疼疼她可好?”

    毓溪這才放輕松,掛著淚珠就露出笑容,扭頭看到四阿哥在身邊,沖他笑得更甜。嵐琪拉她起身,領著兩個孩子往太皇太后寢殿來。路上問是怎么回事,胤禛說他來給太祖母請安,進門就聽見溫憲嚷嚷的聲響,走過去瞧,正看到溫憲抓著毓溪的胳膊咬。他跑過去拉開meimei時,毓溪已經被咬傷了。

    嵐琪摸摸毓溪的腦袋說:“公主和你搶東西了嗎?”

    小姑娘抿著嘴沒說話,許是家里額娘教導過,不能說公主阿哥的壞話。正猶豫著,邊上胤禛說她:“你老實說就是了,德妃娘娘不會偏袒溫憲。一會兒太祖母也要問的,你也不說話嗎?”

    毓溪楚楚可憐地望著四阿哥,猶豫地呢喃幾聲終于回答嵐琪。原來真不為什么事,倆丫頭在慈寧宮里捉迷藏,溫憲總是找不到毓溪,可回過頭毓溪總是一下子能找到她,小公主就急了。剛才毓溪又捉到她時,竟然不服氣地發狠,抓了毓溪的胳膊就咬。

    邊上跟著的太監宮女也都這樣說,還安撫德妃娘娘說:“公主和小姐玩得可好呢,那一下子興許也是鬧著玩的?!?/br>
    “就算鬧著玩,她也該有分寸?!睄圭鞑粣?。女兒的嬌慣脾氣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比從前更霸道,她也不曉得到底哪兒出了問題。太后不是不教,她也不是不管,這小丫頭的心智,難不成是自己長的?

    到了太皇太后跟前,溫憲一見額娘和哥哥就開始嗚咽,躲在太祖母懷里委屈得什么似的。嵐琪知道自己不能在太皇太后面前教訓孩子,只先回稟說:“胤禛沒有打她,只是拍了一下胳膊,她總是這樣大驚小怪?!?/br>
    太皇太后看到嵐琪身邊的毓溪,見她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有淚痕,又見嵐琪讓蘇麻喇嬤嬤拿些清涼敗火的藥膏。等瞧見孩子手臂上的咬痕,低頭看溫憲,小丫頭噘著嘴滿面委屈,扭頭鉆到太祖母懷里不看大家了。

    “幸好沒破皮,但印子很深,明天大概要看得見瘀青了?!睄圭鹘o毓溪上好了藥膏,看似對蘇麻喇嬤嬤說,實則也是想告訴太皇太后。但老人家只是哄著溫憲,對這邊不聞不問,她知道太皇太后的脾氣,也不敢再多嘴。

    胤禛則給太祖母請安,說些近來書房里的事,背了一篇文章給太祖母聽,不多久就要回去了。太皇太后笑著與他道:“回了承乾宮,告訴皇貴妃,你皇阿瑪送來御膳,請她一道來用,你要背書背功課的,就不必過來了?!?/br>
    胤禛領命,行禮后離開,毓溪望著四阿哥離去,大概也想跟他一起走。太皇太后此刻才開口,哄著懷里嬌滴滴的公主說:“嬤嬤做了你愛吃的蓮蓉酥卷,快跟毓溪一道去小廚房瞧瞧,再讓嬤嬤給你們捏兩只面兔子?!?/br>
    溫憲先偷偷瞄了兩眼額娘,見嵐琪不動聲色,才跟太祖母點點頭,麻利地爬下來。似乎還擔心額娘會說她,小心翼翼地挪過來,拉著毓溪的手就說:“毓溪jiejie,我們去捏小兔子?!?/br>
    毓溪好脾氣,公主拉她走立刻便跟著跑出來,到門外卻見四阿哥還沒走遠,原是天上飄雨滴子了,正等人用轎子送他。他看到meimei和毓溪一道出來,也走過來,溫憲躲在了毓溪身后,嗲嗲地說:“四哥,我和毓溪jiejie好好的?!?/br>
    “可不許再咬人,額娘她很生氣,再惹禍就該打你了?!必范G說著,那一聲額娘叫得很順口,他自己沒在意,旁邊的人也沒留心,只有毓溪聽見了。她前陣子才聽額娘告訴自己,四阿哥其實是德妃娘娘的孩子,要毓溪進宮時,對皇貴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都十分尊敬。她還是頭一回聽見四阿哥稱呼德妃額娘。

    轎子很快就準備好了,四阿哥要趕著回去溫習功課,這邊嬤嬤也來領公主和毓溪去看做點心。寢殿里只有嵐琪和太皇太后在,她正給太皇太后梳頭,慢悠悠地說著孩子們的事,老人家道:“聽說今天戶部尚書家的小姐也入宮了,你瞧見沒有?”

    “臣妾一天都在慈寧宮,說起來也很想見一見?!?/br>
    太皇太后接了她后半句說:“你是不是知道,那孩子將來就是大阿哥的福晉?”

    嵐琪笑道:“宮里都這么傳說,今天既然這樣高調地入宮,想必不假。臣妾覺得太后挑選的人,錯不了?!?/br>
    太皇太后哼笑一聲:“是惠妃自己挑的,我和太后遂她這個愿,免得她為了兒子的婚事,又鬧得宮里雞飛狗跳?!?/br>
    嵐琪想起當日與布jiejie的猜測,果然里頭另有文章?;蒎€真不客氣,給自己選了極好的兒媳婦。

    “她看著皇貴妃給自己選兒媳婦,必然眼熱。我體會你們這些做額娘的心情,可皇室有皇室的規矩,都照著你們的心愿來辦事,這成什么了?”太皇太后神情嚴肅,冷冷道,“皇貴妃終究欠考慮?!?/br>
    嵐琪起先還不明白太皇太后說這話什么意圖,等皇貴妃匆匆趕來,太皇太后當著她的面就對皇貴妃說:“這一次把烏拉那拉家的孩子送出宮后,往后不論什么節慶熱鬧,都不許再接進宮里來?!?/br>
    皇貴妃顯然一怔,漸漸緩過神,便瞪著嵐琪想要詢問怎么回事,卻被太皇太后說:“你瞪她做什么,這話是連她也要一道叮囑,你們往后不要再和烏拉那拉家的人往來,更不要把孩子接進宮,這話我只說一次,哪怕過幾年我不在了,也量你們不敢違逆?!?/br>
    見太皇太后把話說得重,兩人都屈膝俯首,太皇太后也不讓她們起來,反而語重心長道:“皇貴妃你撫養四阿哥這么多年,如何盡心盡力我都看在眼里。放眼這宮里,都未必有比你更好的額娘,四阿哥跟著你我很放心。德妃不會問你要回兒子,但天下人都知道四阿哥是她生的,她也會牽連著四阿哥的事,你倆本該一條心?!?/br>
    二人面面相覷,異口同聲地答應??苫寿F妃忍不住,還是急著問:“太皇太后看不上烏拉那拉家的孩子嗎?太皇太后,毓溪那孩子……”

    “你聽我把話說完?!碧侍髶u頭,不滿意皇貴妃的急躁。果然兩人性子天差地別,嵐琪此刻必然也滿腹疑惑,可她就能耐著性子等,論涵養、論脾氣,皇貴妃的確不及她。

    “烏拉那拉家的確沒得挑,毓溪這孩子性子也不錯??蓪淼氖抡l知道,這孩子能不能長大成人也未可知。你現在那么熱絡地把她留在身邊,巴不得告訴全天下她是未來的四福晉,你要別人怎么看待她怎么對待她?早早養成驕傲的性子,對她的未來,對胤禛的未來有什么好處?她再如何好的性子,被人那樣捧著一路長大,將來也要變得目中無人自以為是的?!?/br>
    皇貴妃聞言備感心驚,她丁點兒沒想到這上頭的事,一心只想拉攏烏拉那拉家,更要警告所有人別想打這孩子的主意?,F下她的目的差不多已經達到,可太皇太后這句話一說,才讓她驚覺,對毓溪來說,如今的成長環境未必真的合適?,F在看著是溫柔乖巧的小姑娘,將來能不能是賢惠能干的福晉,誰也不知道。

    莫說皇貴妃沒想到,嵐琪也想不到這些,只覺得孩子們還小,玩在一起很正常。再者毓溪總說在家苦悶喜歡宮里的自由自在,她可憐孩子童年被束縛,卻沒多想一層。毓溪那么小的孩子,如今會變得不想家,會一心要待在宮里。這孩子對自身的認識,已經和從前不一樣,和其他的孩子也不一樣了。

    “再者長幼有序,大阿哥、太子、三阿哥都還沒談及婚嫁,你們卻把這孩子弄進宮里捧著養著,你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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