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后宮叫德妃.2_第五章 與貴妃結盟
嵐琪見太子這么緊張,反而心疼,蹲下來哄他:“六阿哥長牙呢,每天都要哭鬧好幾回,當然不是太子弄哭他的?!?/br> 太子疑惑地聽著,卻問她:“四阿哥也長牙嗎?”嵐琪不解,太子則繼續說,“昨晚弟弟meimei在一起玩耍,四阿哥也總莫名其妙地哭,貴妃娘娘還罵了大皇姐和端靜?!彼瘝圭魃斐鍪?,撩起袖管露出一道長長的傷痕,“胤禛把我的手臂都劃傷了?!?/br> 嵐琪大驚,驚愕地看著玄燁,玄燁竟然也不知道。邊上伺候的人都嚇得跪下請罪,說太子不讓她們稟告。嵐琪瞧見傷口已經結痂了,似乎也不是很深,但還是帶著太子在燈下仔細地看了看,只有傷口較大的地方略微有些紅腫,其他沒什么問題才松了口氣。 太子一本正經地說:“胤禛總是搶東西,胤祉的東西他也要,我不讓他拿,他就抓我的胳膊。不過我沒怪他,因為他是弟弟?!?/br> 嵐琪聽得心里一顫一顫的,不曉得這個孩子究竟明不明白四阿哥到底是誰的孩子??伤蛔寢邒邆冎v,現在卻說了出來,若胤祚沒有這一陣哭鬧,他又會不會說?這孩子小小的人,腦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玄燁也沒太追究嬤嬤宮女們的錯,只訓誡她們往后任何事都要稟告。之后過來看了看太子的傷口,略嚴肅地問他:“胤禛抓傷你的事,貴妃娘娘知道嗎?” 胤礽搖了搖頭:“兒臣不會像弟弟那樣哭鬧,邊上的人都不知道,嬤嬤也是等兒臣洗澡時才看見的?;拾斈灰重范G,兒臣覺得他只要改一改脾氣,往后不會這么胡鬧的?!?/br> 兩個大人面面相覷,玄燁伸手摸了摸胤礽的腦袋,溫和地說:“等你再長大些,等胤禛胤祚都長大了,做哥哥的就能教導弟弟?;拾斚嘈拍銜莻€好兄長?!?/br> 胤礽認真地點頭:“兒臣會做個好兄長,請皇阿瑪放心?!?/br> 玄燁笑得很不自然,但還是夸贊了太子,又說天色晚了讓人送他回毓慶宮,因不放心,又讓李公公等人也隨行。立在門前一直看著太子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才轉回身,見嵐琪抱著胤祚,正逗著他笑。 “太子剛才對六阿哥做什么了?” 嵐琪突然聽見這句話,嚇了一跳,轉身見玄燁走到乳母那里。乳母也怔住了,嵐琪便跟過來,溫和地重復了皇帝的意思,乳母才戰戰兢兢道:“回皇上的話,太子沒做什么。太子一直在和六阿哥講話,讓六阿哥快快長大之類的。后來奴婢拿來玩具請太子逗逗六阿哥,六阿哥大概是以為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了,所以才哭的?!?/br> 嵐琪把孩子交給乳母,攙扶玄燁出去,避開人才問:“您怎么了?” 玄燁無聲地搖了搖頭,進屋子后就在炕上盤膝坐著,說想喝茶。嵐琪知道他是想一個人靜會兒,就親自去茶水房烹茶,也不讓環春她們去打擾。 在茶水房開了一甕谷簾泉泉水,正要煮水時,卻見胤祚的乳母來了。說是要來拿水給六阿哥喝,卻又不經意似的湊到嵐琪身邊。嵐琪會意,將泉水上灶后便與她到了門前,避開旁人,便聽乳母說:“娘娘,方才皇上問話時,奴婢有幾句話沒實說?!?/br> 嵐琪蹙眉,做娘的人當然緊張,輕聲問:“太子欺負胤祚了?” “沒有沒有?!比槟高B聲否定,“奴婢是沒敢說太子對六阿哥講的幾句話。太子其實還說‘胤祚你長大后,可不能像大皇兄,父皇不喜歡他,他太皮了。你四哥也不好,那么小就那么霸道,胤祚你要像我一樣……’”乳母越說越小聲,捧著心口道,“奴婢實在不敢對皇上說這幾句話。娘娘,奴婢是不是做錯了?” 嵐琪心里沉甸甸的,安撫乳母沒事,告訴她沒說是對的,便讓她回去。自己回過來繼續煮水,待泡好了茶端回去,出門就見李公公回來了。他進去內殿向皇帝復命,但嵐琪走到門前還不見他出來,猜想是在說什么話。良久李公公再出來,瞧見德嬪等在門口,歉意道:“娘娘久等了?” 嵐琪淡然道:“你和皇上說話要緊,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事了,奴才就回了幾句太子的事?!崩罟Φ煤軐擂?,立刻讓在一旁請嵐琪進去。她自己端著茶,也不讓別人再跟著,進來時瞧見玄燁已不在炕上坐著,而是立在書架前隨便翻閱什么,回眸見她來,隨口就說:“想喝參茶,沒來得及對你說?!?/br> 嵐琪笑道:“是參茶?!?/br> 簡簡單單的心有靈犀,讓玄燁臉上多了些笑容。過來坐下一起喝茶,暖暖的茶水帶著提神的參味沁入身體,玄燁舒了口氣微微有些犯懶,伸手朝嵐琪,把她拉在懷里靠著。嵐琪聽見他胸膛里咚咚咚的心跳,剛要開口,玄燁已先說:“胤禔頑皮,但性子不壞,假以時日引導,總能收心在功課上。但朕總是不明白胤礽在想什么,這個孩子看起來那么老成,朕有時候看著他心里會覺得發瘆。朕希望老大能穩重能有兄長風范,為何看到太子如此,卻覺得不好?嵐琪,是不是朕想得太多了?” 嵐琪想起乳母那些話,她不懷疑乳母撒謊,因為同樣的話太子親口對她說過。那天在乾清宮門外,太子正正經經地說他不會像大皇兄那樣惹父皇生氣,而她每每看到太子時,心里也覺得不舒服。 但有些話是她不能說的,玄燁再喜歡自己,他終究還是帝王。于是坐起來看著他,她含笑伸手揉一揉他的太陽xue舒展神經,慢悠悠地說:“孩子們還小呢,皇上是期望太高了,才會覺得看著孩子們不自在。您若實在疑惑,太皇太后看得最明白,教導孩子的事兒,臣妾還不如您呢?!?/br> 玄燁“嗯”了一聲,與她說明日一起去見皇祖母。正要說些別的話分散心思,外頭腳步聲匆匆,李總管慌慌張張來說:“萬歲爺,阿哥所傳來消息,說大阿哥吃了不干凈的東西,好像是中毒了?!?/br> 皇帝才要安下的心頓時又被燃了一把火,嵐琪麻利地給玄燁穿好龍靴,不等整一整衣領他就沖出去了。畢竟是八九歲的孩子,不同于早年夭折的那些,這么些年養下來,更是被寄予極大期望的長子,他不能不著急。 圣駕匆匆趕至阿哥所,已有太醫圍攏?;輯宓玫较⒁驳搅?,見了皇帝還算鎮定,只是略哽咽說:“萬歲爺放心,胤禔沒有大事,太醫說不傷性命。只是嬤嬤們講他剛才胡言亂語的樣子,有些駭人?!?/br> “為什么胡言亂語?”玄燁不解,便見太醫們過來,其中一人稟告,“大阿哥是吃了毒菇,出現了幻覺,以致上吐下瀉,排干凈便好了?;糜X也是毒發癥狀,清醒后若無異常,不會有所損害?!?/br> “毒菇?”玄燁驚愕,疾步來到床榻邊看了看兒子。胤禔正在昏睡中,乳母在邊上哭哭啼啼地說又吐又瀉還以為吃壞了,可后來竟然出現幻覺,嘻嘻哈哈瘋瘋癲癲,把她們都嚇死了。 玄燁轉回身問太醫:“為何斷定是毒菇?” “臣等查看大阿哥病癥后,立刻讓宮女們呈上大阿哥今日所進的食物,在一盒月餅餡料里發現毒菇?!碧t淡定地說,邊上已有小太監捧來一盒月餅。里頭放了八個半月餅,每一個都被掰開,而剩下半個則看得出來是咬過的。便聽乳母解釋,說大阿哥晚飯后嘴饞咬了半個,因為好吃不舍得丟了,讓放著明日再用。其余八個月餅,都是太醫們掰開檢查的。 “除了豆沙和蓮蓉餡的六個月餅,剩下三個云腿山珍里都有這種毒菇。這種毒菇不傷性命,但人也不能吃,吃了輕則如大阿哥這般,重則……”太醫聲音漸弱,似顫了顫,繼續道,“大阿哥若是三個都吃了,可能醒來后會癡癡呆呆?!?/br> “???”惠嬪驚叫出聲,但立刻捂住了嘴,眼淚汪汪地看著玄燁,又不愿失態,扭身過去躲在了門后。玄燁亦是心慌惱火,厲聲問:“這月餅哪里來的?大阿哥的膳食沒有規矩嗎?” 乳母嚇得渾身發抖,伏在地上說:“月餅是貴妃娘娘賞下的。大阿哥喜歡食糕點,中秋各宮娘娘們送來的東西大多都被大阿哥賞賜給奴婢們了,但大阿哥喜歡點心,這幾盒子月餅就都留下了。這一盒是承乾宮送來的?!?/br> “貴妃?”玄燁眉頭緊蹙,邊上李公公忙再解釋:“奴才也知道,貴妃娘娘中秋節里的確給各宮各皇子公主賞賜了月餅,同樣也有孝敬到慈寧宮、寧壽宮和皇上這里的。但這些月餅都是貴妃娘娘拿體己的銀子給御膳房定制的,是從御膳房出來的東西?!?/br> “傳旨六宮,查所有的月餅糕點,若有類似情況,立刻來報?!毙盥曇舫脸?,似沉到谷底般返回的悶聲,“興許有主子賞了奴才吃,吃壞了也沒人知道?!?/br> 李公公領命,立刻調配內侍衛,連夜將各宮月餅都搜出來。玄燁看過兒子后,囑咐太醫好好調理,安撫了惠嬪幾句讓她留下照看孩子,自己便獨自往慈寧宮來。夜深了,可這樣的大事必然驚動皇祖母,祖孫倆一見面太皇太后就急切地問:“胤禔怎么樣了?” 玄燁溫和地安撫了祖母,說孩子沒有事。老人家才舒口氣,歪在床上感慨:“這一輩子看盡了生生死死,如今年紀越來越大,反看不得了??粗暧椎暮⒆觽冏咴谖仪邦^,這心里……” “皇祖母,生死有命,哪怕是皇子皇孫,也看各自的福氣?!毙畛脸恋?,“自然這等齷齪之事,是孫兒的失職?!?/br> 老人家恨恨:“紫禁城里那么多人,你管得過來嗎?歷朝歷代這樣的事屢禁不止,現在才剛剛開始。玄燁啊,你可要好好保護太子,知道嗎?” 玄燁心里震蕩,點了點頭。 此時蘇麻喇嬤嬤來復命,剛才跟著玄燁來的太醫檢查了貴妃進獻的中秋月餅,均沒有查出什么問題。太皇太后不愛吃這油膩膩的點心,之前就賞賜給宮里的太監宮女。問過幾個吃了的,也沒見有什么事。 “又是貴妃?她這是要做什么?” “皇祖母,未必是她?!毙顓s站在了貴妃這邊,“月餅是她送的,吃死了人,她怎么脫得了干系?她再蠢也不至于做這種事?!?/br> 太皇太后卻恨道:“可當年她送給各宮的荷包里頭都有虎狼之藥,害得宜嬪小產?!?/br> 玄燁眉骨微震,咬了咬唇屈膝在祖母面前道:“皇祖母,當初的事請您不要算在貴妃身上。那件事是孫兒囑咐李總管派人做的,當時只是想壓一壓貴妃的氣焰。她入宮雖是為了和鈕祜祿氏抗衡,可她太過氣焰囂張,孫兒才出此下策?!?/br> 太皇太后驚愕不已,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孫子,半晌才道:“是你派人在她送給各宮的荷包里放了虎狼之藥?玄燁,你不要子嗣了?宜嬪的孩子呢?” “皇祖母,孫兒當時并不知道宜嬪有了身孕。孫兒問過太醫的,那些東西不傷身體。而且只不過一兩天的工夫,早晚會有人發現?!毙钇鹕碜阶婺干磉?,“當時根本沒想到,宜嬪會有身孕?!?/br> 太皇太后眉頭緊蹙,心內翻江倒海。本想推開玄燁,可到底還是把他抓緊了,語重心長道:“你的確該有手腕壓制后宮,可是你聽皇祖母一句,這樣的事千萬不能再做?;始易铀檬浅⒚},你怎么好自斷后路,雖然不傷身體,可宜嬪失了孩子,就是上天的懲罰。玄燁,你可以做任何事,但千萬不要傷害自己的骨rou?!?/br> “孫兒知錯,所以這些年對宜嬪總多些照拂。孫兒也很后悔那件事,不只對宜嬪,對貴妃也同樣愧疚?!毙钅可畛?,“皇祖母的話,孫兒會牢牢記住的?!?/br> 太皇太后暗嘆,她的玄燁已經足以支撐這個國家和皇室,她真的可以安享晚年頤養天年了。玄燁有仁心,可他亦有殺伐決斷的狠勁兒,但她不愿看到玄燁做出傷害親生骨rou的事,不愿他做會遭天譴的事。心中默默念佛,愿上蒼將冤孽加在自己身上。她多希望在自己看不到的將來,玄燁能創下盛世皇朝,一時動情,竟熱淚盈眶道:“皇祖母此生有你,真真沒有白活一場?!?/br> 玄燁百般安撫,良久才見祖母寬慰。而李總管也帶回消息,大半夜的一場折騰,宮內留存的大部分月餅都被翻過了。另搜出三盒有毒菇的云腿山珍餡月餅,其中一盒,還是從有孕的覺禪常在屋子里翻出來的。覺禪常在因害喜不能吃這些東西,還沒動過,其余兩盒也是在位分低的常在答應屋子里找到的,幸好都還沒吃。此外寧壽宮的月餅太后賞給宮女,吃了沒事。毓慶宮里太子還沒吃,其他各宮或吃過或沒吃過的,都沒有查出毒菇。 稟告這些的工夫,有宮女來稟告說貴妃娘娘在宮外求見皇上和太皇太后。老人家雖然知道未必是貴妃下的毒手,但還是不愿見她,讓玄燁處置。祖孫倆分開時,她還擔憂道:“這樣一個糊涂人,怎么教導我的胤禛?” 玄燁無奈,伺候祖母安寢后才離開。出宮門果然見貴妃等在外頭,似乎也是大半夜被折騰起來的,發髻只是攏了攏而已,連首飾珠釵都沒戴,一見玄燁就迎上來說:“皇上,臣妾沒有做那樣的事?!?/br> 玄燁滿心氣憤,但尚理智,平靜地打發她:“沒有人會打著旗號去害人,但眼下沒有證據能證明你的清白,朕只有徹查下去。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這件事。你安安靜靜在承乾宮等消息,照顧好胤禛?!?/br> 佟貴妃泫然欲泣,抿著嘴聽完這些話,哽咽道:“月餅是臣妾讓御膳房做的,總想著這樣最妥帖?;噬弦?,臣妾自然愿意。臣妾這里只下發了銀子,還有家里送來的山珍,其他所有東西都是御膳房里的?!?/br> “山珍?”玄燁想起什么,“是不是那天朕來你承乾宮里用的?” 佟貴妃連連點頭:“是是是,就是和那些一樣的。臣妾還送了慈寧宮和寧壽宮,再有的就送去御膳房讓他們做點心。臣妾坦坦蕩蕩,不怕皇上查,可是太皇太后她一定又……” 玄燁這才冷了臉:“皇祖母沒有怪罪你,你也不要瞎猜忌,你要知道說話的輕重和分寸。朕會給你一個交代,你往后也要更加謹慎,朕……實在不知該怎么說你了,回去吧?!?/br> “皇上……” “娘娘,您回吧,夜深了?!币娰F妃還要糾纏,李公公忙上來擋駕,客氣地說,“夜里四阿哥醒了若要見您見不著,可怎么好呀?” 玄燁不再理會貴妃,徑直往乾清宮的方向走。沒多久李公公送走了人跟上來,就聽皇帝吩咐他:“派人去永和宮看看嵐琪母子,問有沒有受到驚嚇,若是已經安寢,不要打擾她。朕現在去毓慶宮看太子,有事就送話去那里?!?/br> 而永和宮這邊,嵐琪并未入寢?;实弁蝗浑x開,她還在等他會不會回來,心里想出了這么大的事應該不會再來,但總還有些期盼。也不是期盼他想著自己,而是希望能在身邊安撫他。但等來的是乾清宮的小太監,她溫和地問了些事,又囑咐了幾句,又說自己和六阿哥都沒事,只等人走了,才預備洗漱歇息。 環春給她梳頭時她嘆息道:“偏偏是大阿哥先吃了,而其他人都沒吃。更巧的都是御膳房里出來的東西,怎么只有幾盒有問題?!?/br> “怎么說?”嵐琪問。 “就和咱們包餃子一樣,剁一大盆餡兒拌勻了,若是真往里投毒,能有幾個餃子是干凈的?”環春擅長膳食,一想就覺得不對勁兒,疑惑滿滿地說,“貴妃娘娘指定的月餅至少做了上百盒,云腿山珍起碼有三百多個。算上大阿哥那一盒,如今也就十二個月餅有問題,您說奇怪不奇怪?” 嵐琪仰著脖子看她,似乎沒反應過來,就聽環春說:“奴婢覺得這四盒月餅要么是被調包了,要么是別有用心另做的。貴妃娘娘雖然喊冤,可喊冤的就一定冤?” 嵐琪點點頭,環春見她還是呆呆的,頗有些挫敗,笑著問:“奴婢的話,您聽明白了嗎?”她這才搖了搖頭:“聽明白了,但沒想明白?!?/br> 環春蹲下來扶著她的膝蓋說:“您可要多長些心眼兒,那拉貴人那樣直接出手的有,但背地里耍陰招的更可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您送四阿哥去承乾宮不就是為了躲暗箭?” 嵐琪連連點頭:“你說的話我都明白,我就是在想,如果廚子們沒發現毒菇也罷了,若是故意下毒手,傷了大阿哥要做什么?若和貴妃有牽連,可貴妃那天還跟我提起大阿哥,她對大阿哥還有些許感情,我想她不至于要害那個孩子。何況她膝下有胤禛,就不怕自己洗不清冤屈?如果是別人,害大阿哥做什么?還是說只是想坑了貴妃,無意中送了一盒去阿哥所給大阿哥?” 環春訝異道:“原來您想得這么深了,奴婢還以為您呆呆的不知道奴婢在說什么呢?!?/br> 嵐琪臉色并不好看,扶著環春的肩膀道:“往后咱們的東西也要多多檢查。我總覺得一切才開始,書讀得多,圣人道理看得多了,歷朝歷代宮闈丑惡的事也沒少知道。阿哥們漸漸長大,將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光是想一想,我背脊就發涼?!?/br> “主子您沒事吧?”環春見她眼中有異樣的光芒,不免擔心。 嵐琪輕聲道:“惠嬪看起來那么端莊穩重的人,可她也敢對皇上下藥。環春,你敢想象嗎?我往后,真是不愿她再碰乾清宮里任何事了??晌也恢涝撛趺醋?,才能讓她遠離乾清宮,遠離皇上。一想到覺禪常在說的那些事,就渾身不自在?!?/br> 環春嚇了一跳,輕聲問:“主子可不能亂說,什么惠嬪娘娘對皇上下藥呀,這話說出去可是要……” “要闖禍,我明白?!睄圭鲄s很鎮定,“可我也明白,有些事我能不計較或者沒資格計較,但有些事必須計較。她能有一次必然能有第二次,做得出那樣的事,到底長了什么樣的心?你剛才說了那么多,都是在懷疑貴妃,可我卻只想著惠嬪。所以我才疑惑,她怎么能對親生兒子下手?佟貴妃曾經那樣對待我折磨我,我也只是覺得她可憐可悲。但是聽說惠嬪竟然敢對皇上下藥,想著她平日溫柔端正客氣大方,如此這般道貌岸然,我才第一次覺得一個人那么可恨?!?/br> “您要對惠嬪娘娘做什么?”環春很緊張,跟了主子這么多年,從低微的常在到如今風光的主位,竟還是頭一回看她冒出這樣主動的心思。一直以來都是防備退讓,哪怕委屈得不能再委屈,也自己吞下,突然變得如此強硬,連她都不能適應。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迷茫。毒菇這樣的事,還有她從前對皇上動手腳的事,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嵐琪困惑 不已,“還有覺禪氏,她為了從翊坤宮離開,為了博得皇上矚目,為了報復郭貴人虐待她,夏日里幾乎是一步一算計。我就在想啊,這樣的事到底要怎么做?環春,我要怎么做才能讓惠嬪永遠不能靠近乾清宮?她們一個一個,為什么這么聰明?” 環春心里撲撲直跳,她哪里懂什么心機手段,深知主子若真踏出這一步,可能就會偏了她一直以來走的路。她也不知道到底哪個方向才是對的,但至少主子一路走來,穩穩當當。這輩子就這樣走下去,即便不是最正確,也錯不到哪兒去。心內轉了又轉,拉著嵐琪從鏡臺前坐到床上去,扶著她的肩膀說:“您冷靜一些。大阿哥的事一定讓您又想起四阿哥差點兒被悶死的事?,F在您情緒很激動,等冷靜下來就好了?!?/br> 嵐琪一下一下喘息著,果然環春是了解她的,嵐琪軟軟地靠在她身上,漸漸平靜下來才說:“我今天說覺禪氏拿高貴凄美的借口博同情做自私自利的事,剛才我對你說的這些,何嘗不是如此。我要對惠嬪做什么呢,使絆子坑她,讓她失信于兩宮?還是下毒手害她,讓她從此不能在六宮活躍?難道以守護皇上為理由,做和她們一般無二的事?” 環春舒口氣,安撫她:“不如您上稟太皇太后知道,讓太皇太后來決定怎么處置這些事?!?/br> 嵐琪無力地搖了搖頭:“無憑無據,不過是覺禪氏一句話而已。我是太激動了,而在別人聽來,或許只是她在我面前裝可憐的借口?!彼硕ㄉ?,自己坐周正,拍拍環春說,“你聽我發發脾氣說完,我舒服多了。怪不得皇上總讓我有事沒事都要聽著他說話,有時候說出來未必需要得到什么解決辦法,就是想透透氣?!?/br> “您想明白了嗎?那之后的事呢?”環春被嵐琪這樣一折騰,反而沒了方向。 “就我之前說的,永和宮外的事,咱們不管?!睄圭麟m然說著這樣的話,眼中卻掠過異樣銳利的光芒。果然口中慢悠悠道一聲,“蘇麻喇嬤嬤曾說讓我來日登臨高位時,不要把昔日見到的丑惡同樣也掛在臉上。但是環春你也見過諸神尊像吧,你知道為何神佛明明是慈悲向善,但有很多卻是兇戾惡煞的面容?” 環春晃了晃腦袋,但聽嵐琪繼續說:“我在大佛堂里陪太皇太后念經時,太皇太后告訴我,因為惡鬼兇靈也會懼怕。它們最是欺軟怕硬的東西,所以許多神尊都露出兇戾的面容,好鎮壓妖魔鬼怪,對于常人,亦是震懾。所以說,臉上掛兇容,并非都是惡。蘇麻喇嬤嬤當初對我說的話,應該是只對了一半?!?/br> “奴婢明白了,可是……”環春輕聲道,“您不是神佛呀?!?/br> 嵐琪點點頭,沖她微微一笑:“我明白,這樣的道理,放在心里就好?!?/br> 話音落下,外頭更鼓聲響,夜已深了,永和宮的燈火該熄了。 毓慶宮里,玄燁獨自而來。彼時太子還未入眠,又因搜查糕點的事驚擾了他,玄燁來后與兒子說了會兒話,才漸漸哄他睡著。他撩起了胤礽的衣袖,露出那一條抓傷的痕跡,手指輕輕拂過,想著胤礽說的那些話,心中很不是滋味:真的是胤禛劃傷了他? 離開太子寢殿,立在毓慶宮開闊的院子里,皓月當空皎潔明亮,不需什么燈籠映照都能看到周遭十步遠的東西。李公公將太子身邊的宮女嬤嬤太監侍衛們通通帶來,烏泱泱的二三十人。玄燁立于高處看著他們,自發現之前的乳母和嬤嬤多嘴多舌之后,一批批人精挑細選,為的就是給太子最好的環境。近些時候太子比從前開朗些,想必是有用的。但玄燁太在乎胤礽也太了解他,今晚在永和宮他說的那些話,并不尋常。 但此刻玄燁只是說:“即日起太子毓慶宮內的飲食,每日每頓三查三驗。太子不可隨意在宮外吃東西,各宮妃嬪處也要小心應付。國宴家宴朕會帶他在身邊,外處送來的東西都要經御醫查驗,不可出一點兒紕漏。你們所有人,從近身的嬤嬤到門前的侍衛,任何人若給太子造成傷害,朕都將連坐治罪?!?/br> 階下眾人聽得都面如菜色,皇帝繼續說:“伺候太子,就是伺候大清的將來,你們自比其他處所高人一等,但身上的責任也比別人重。朕不想強人所難,你們當中若有不想擔當責任,害怕被連累的,現在走出毓慶宮,朕不會為難任何人,自有別的去處。但此刻不走,往后的日子,就只能記著朕的話,好好照顧太子,不容他有任何閃失?!?/br> 階下小到宮女,大到隨行侍衛,一個個都面面相覷。玄燁重申想走的人他不會為難,還真走出兩個小太監,稍后又有一個宮女,再等了半刻,玄燁道:“李總管數五十下,再無人走,朕就當你們都留下了?!?/br> 李公公領命,一聲一聲數著,直到四十九仍無人挪動,待五十整數,眾人紛紛屈膝,俯首說誓死效忠太子。 玄燁將心沉一沉,吩咐李總管:“留下的所有人,賞銀百兩。離開的三個人,安排好去處不要為難,不要給太子造孽?!?/br> 說完這些,玄燁要回乾清宮,但走時又朝李公公遞過眼色,等他回到乾清宮要更衣歇息時,胤礽貼身的保姆嬤嬤被帶來。這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生得端正慈善,膽子不大,一進乾清宮的門就哆嗦,不知皇帝要找她做什么。隔開一道屏風,就聽皇帝問她:“太子手臂上的傷痕,究竟怎么弄的?” 那嬤嬤伏在地上,很是猶豫,卻聽李公公幽幽一聲:“若是撒謊,毓慶宮上上下下的人,可都要死在你手里了?!?/br> “公公,哦不,皇上……”嬤嬤嚇得膽破,戰戰兢兢道,“皇上恕罪,太子手臂上的傷痕,的確是四阿哥劃傷的??墒翘記]有對您說實話,奴婢也不敢說啊?!?/br> “你說,朕恕你無罪,也不會告訴太子?!逼溜L后頭傳來低沉的聲音。 嬤嬤忙道:“不是四阿哥搶三阿哥的東西,太子出面阻止才劃傷的,是太子搶四阿哥的東西,四阿哥急了抓著太子的胳膊,被太子朝后一推跌在地上。當時四阿哥手里正抓著一只菱角,就把太子劃傷了。奴婢不敢聲張把太子拉開了,太子也叫奴婢不要多嘴。但之后大公主和端靜公主見四阿哥哭鬧來哄他,貴妃娘娘來后以為是公主們欺負了四阿哥,皇上……奴婢也不知道為什么,太子會把事情打散了,然后顛倒了再告訴您。奴婢聽得心驚膽戰,也不敢吱聲?!?/br> 屏風后頭許久許久的沉靜,嬤嬤慌張,李公公也不安生,終于又聽見皇帝的聲音,說:“太子平日的話不多,除了聽他背書問功課,就很少開口,若是有妃嬪在他更加沉默。今天在永和宮說那么多話,朕就覺得奇怪,所以才想問問你,沒想到,果然?!?/br> “奴婢該死,皇上?!眿邒哂值?,“夏日里您時常在承乾宮,太子時不時就會問奴婢您是不是又去陪四阿哥了。您說太子他是不是因為想讓您多陪陪他,這才撒謊的……” 屏風后頭又一陣寂靜,玄燁不知在想什么,再開口便說:“今日之事你難逃干系,讓太子撒謊比起讓他吃錯東西磕著碰著更可惡。但是朕不罰你,只要你記住一件事,你是太子的奴才,可你的主子,只有朕這一個。將來再有這樣的事,要等朕來問你而不是你先來說的話……” 李公公忙插嘴:“萬歲爺,奴才會交代,時辰不早了,您歇著吧?!闭f著喝令那嬤嬤,“跟我來?!?/br> 但兩人才轉身,李公公伸手去拿燭臺要吹滅蠟燭,皇帝又道:“派一乘軟轎,靜靜地去永和宮,把德嬪接過來。夜深了,不要弄出太大的動靜?!?/br> 且說嵐琪早已躺下,雖還沒有睡著,但她自入主永和宮,就再也沒有被接去乾清宮侍寢,今夜若非瞧見乾清宮里熟悉的太監來,她都不敢信真的是玄燁要她去。久違的大晚上被接走,恍然回到還在鐘粹宮時的光景。她匆匆忙忙也沒來得及梳妝,只裹了氅衣攏了頭發就來,被乾清宮的太監掌著燈籠引到寢殿門前,小太監就客氣地說:“娘娘自己進去吧,皇上說了,不需要奴才們在跟前?!?/br> 嵐琪點了點頭,跨門而入,殿門在身后被合上。她拿起門前的燭臺,緩緩走進去。繞過屏風,只見玄燁已經躺在榻上,一手抵著額頭似闔目冥想,聽見腳步聲也不睜眼,只是另一只手朝外頭伸出來,是要讓嵐琪靠近。 她放下燭臺,解開氅衣,里頭只有一件常衫,自行脫下露出銀珠色的綢緞寢衣,水滑的綢緞在燭光下反射晶亮的光芒。伸手拔下發簪,烏黑柔亮的長發如瀑布而下。但這一切床上的人都沒看,只等她走近床榻,才要開口喊一聲,就被人摸到了手捉住,輕輕一拉把她攏到懷里,似乎她身上的氣息能讓人安寧。玄燁一翻身,把她帶進了床里。 兜頭兜腳都被玄燁擁抱住,嵐琪稍稍挪動了一下,輕聲問:“皇上不開心?” “唔?!毙钜矂恿藙?,似乎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勢,然后說,“你在身邊才能安心睡,朕很累,身和心都很累?!?/br> 嵐琪心頭震了震,玄燁又說:“你放心,胤禛不是壞孩子?!?/br> “皇上……” “朕困了?!?/br>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后,寢殿陷入寧靜。玄燁覺得嵐琪不在身邊他就睡不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