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命1_第二十六章 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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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杯換盞、吆五喝六,被劉紅眼從皇協軍治安大隊里請出來鎮壓場面的幾個槍兵占住了“百味鮮”飯館鋪面當中的一張八仙桌,一個個全吃得滿嘴流油,喝得五迷三道! 能主動賣身投靠日本人在皇協軍里扛槍吃糧的,差不多全都是清樂縣城左近的地痞無賴,鬼子沒來的時候就是打瞎子、罵啞巴、踹寡婦門、刨絕戶墳的下三濫人物。自打抱上了鬼子的大腿,更兼得扛著一桿大槍壯膽助威,這些個皇協軍治安大隊中的人物除了見著鬼子的時候像是哈巴狗似的諂媚巴結,見著旁人時無不吹胡子瞪眼,拿捏出來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做派胡作非為。 眼瞅著又一壇衡水老白干見了底,早已經喝得渾身燥熱、把身上衣服扒拉得敞胸露懷的槍兵顧老二扯著嗓門吆喝起來:“上酒??!爺們幾個可是你們掌柜的請來的貴客,還不好生伺候著?!趕緊上酒,再把那羊羔子rou揀肥的切十斤!” 賠著笑臉,躲在柜臺后邊的賬房伙計小心翼翼地湊到了顧老二面前,先朝著顧老二打了一拱手:“顧爺,今天店里生意還算是不錯,那衡水老白干原本也存得不多,眼下已然是沒有了。再說這后廚……這時候也都封了火……” 不等賬房伙計把話說完,顧老二已經瞪起了眼睛:“怎么著?這是要攆爺們幾個走人不是?今天顧爺帶著兄弟幾個來給你們掌柜的鎮壓場面,那已經是給足了他劉紅眼面子!這眼下爺們幾個一個大子兒的好處都沒得著,吃喝上頭還叫你們這么摳搜?!你可琢磨明白了——酒菜是他劉紅眼的,大耳刮子可是得你自個兒挨的!” 看著顧老二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滿臉獰惡的模樣,賬房伙計嚇得一縮脖子,無可奈何地朝著顧老二連連拱手:“顧爺,我哪兒能那么不懂事,還敢在這點吃喝上克扣了幾位爺們?只是柜上當真是沒了存著的衡水老白干,灶間也……要不我替您到后邊瞧瞧去,看看還能給您整治點啥酒菜上來……” 不等顧老二答話,已經上了門栓的鋪面外頭,卻猛地響起了劉紅眼那拖腔拿調的吆喝聲:“里邊的來一個,給我開開門!” 如蒙大赦一般,賬房伙計也顧不上細想劉紅眼為啥會去而復返,忙不迭地奔到了門邊,一邊答應著門外劉紅眼的吆喝聲,一邊麻利地摘下了門栓:“東家你來了就好……你來了就好……” 才把沉重的門栓摘下,門外的人就像是叫火燒了眉毛一般猛一推門,生生把站在門后的賬房伙計撞了個大跟頭。不等鋪面里喝得五迷三道的顧老二等人看清門外的情形,莫天留已經搶步撞進了“百味鮮”飯館的鋪面中,兩只手中一手抓著德造二十響手槍,另一只手中攥著一把南部式手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向了還沒來得及從凳子上站起來的顧老二等人。 緊跟在莫天留身后,沙邦粹一手捏著劉紅眼的后脖子,像是提溜著一只死狗般將渾身散發著臊臭味的劉紅眼雙腳離地地提進了鋪面中,空著的一只手飛快地關上了門扇。 朝著傻愣愣看著自己的顧老二等人一齜牙,莫天留嘿嘿怪笑著低叫道:“喲……這時候還吃著、喝著,這小日子過得不錯呀!” 慢慢地站起了身子,顧老二上下打量著手持雙槍站在門口的莫天留,擰巴著嗓門喝道:“哪路的人物?手里攥著兩塊鐵,就想著能在清樂縣城里橫著走?出門看黃歷了沒有?!” 猛地一瞪眼,莫天留左手中抓 著的南部式手槍筆直地指向了顧老二的腦門:“鬼心眼還不少!你當你拿身板擋著,我就瞧不見你身后那位在偷摸著抄家伙?你是正打算試試,到底是你那伙計手快,還是我這手指頭動得快?!” 臉色一僵,顧老二微微轉頭看了看身后剛把靠在桌子上的大槍抓到手中的同伴,狠狠瞪了那同伴一眼,這才扭頭朝著莫天留說道:“這位朋友,你到底是哪條道上的?就算今天我們兄弟幾個認栽了,可也得知道是栽在哪路好漢手里、知道個來龍去脈的由頭吧?” 槍口微微下垂,莫天留毫不客氣地哼道:“這你還真問不著我!實話告訴你,今天我們兄弟全伙下山,來尋的就是這劉紅眼的晦氣!我說地上躺著的那位,別再躺著了——過去把這幾位的大槍都取過來擱在門口!” 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賬房伙計強撐著朝顧老二等人走出去兩步,卻又猛地癱軟在地上,扭頭看著莫天留帶著哭腔叫道:“好漢爺……我不敢……您饒了我吧,好漢爺……我就是個算賬的伙計……” 還沒等莫天留開口發話,從灶間門口卻猛地傳來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這位好漢爺,您高抬貴手、饒過了我們這算賬伙計吧!您要看著合適……我替您辦了這活兒?” 抬眼看了看站在灶間門口一臉鎮靜的余鎖柱,莫天留也不多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眼見著莫天留點頭首肯,余鎖柱大步走到了顧老二身邊,朝著惡狠狠盯著自己的顧老二一抱拳:“顧爺,你可也瞧見了眼前這場面,槍子跟前低個頭,不算包,你說是不是?” 就坡下驢一般,顧老二狠狠地一點頭,任由余鎖柱取走了靠在身邊桌子上的大槍,而其他幾個皇協軍士兵也都沒絲毫反抗的舉動,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僵坐在凳子上,全然一副任人宰割的老實模樣。 目不轉睛地看著余鎖柱面不改色走到了門邊,輕輕將那四支大槍依靠在了門扇旁,莫天留方才開口說道:“看著這位兄弟倒是個有膽子的。那索性一事不煩二主,辛苦你再走一趟內城墻里劉紅眼的外宅。知道地頭嗎?” 微一點頭,余鎖柱沉聲朝莫天留叫道:“好漢爺叫我去那地界干啥?” 朝著被沙邦粹提著的劉紅眼一歪嘴,莫天留低聲說道:“這劉紅眼從保定府的日本商號里弄來了些洋藥,剛巧我們兄弟用得上!” “這位好漢爺,我可算不得‘百味鮮’飯館這位新東家身邊信得過的人物,就這么空口白牙地奔他外宅拿物件,怕是得空跑一趟,耽誤了好漢爺的正事,我可是吃罪不起!” 抬手把從劉紅眼身上搜出來的裝著大洋的口袋朝余鎖柱懷里一扔,莫天留側身讓開了門口的出路:“不認人,可得認得錢,更該認得這裝錢的口袋!跟那外宅里的娘們說,劉紅眼今晚上要跟人談一筆大買賣,拿藥過來就能賣大價錢!一壺茶的工夫不見你帶著藥回來……” 扭頭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余鎖柱,莫天留刻意提高了些嗓門:“我這兩支槍里的子彈,可是夠這屋子里的人每人來一顆了!我說這位兄弟,你心里可掂量仔細了!” 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余鎖柱緊攥著手中裝錢的口袋走出了鋪面大門,拔腿便朝著內城墻方向奔去。才不過一碗茶多點的工夫,緊閉著的鋪面大門外已經傳來了余鎖柱那氣喘吁吁的吆喝聲:“給開開門,我回來了!” 開門看了看手捧著 個胳膊粗的玻璃藥瓶子、跑得渾身是汗的余鎖柱,莫天留微微一點頭,卻又朝著余鎖柱笑道:“還真是個能辦事的麻利人物!得了,藥瓶子擱下,再去把屋子里這幾位爺們的褲腰帶都解下來,四個人一堆給我捆一塊兒,捎帶著尋個物件堵住他們的嘴!” 毫不遲疑地招呼著在灶間門口扎堆看動靜的廚子和伙計走到了鋪面里,余鎖柱一個個解下了所有人的腰帶,再照著莫天留的吩咐將所有人捆綁起來,這才站起來看向了莫天留:“這位好漢爺,您吩咐的事情我可都照辦了,求您高抬貴手,饒過了我們這些靠手藝吃飯的伙計?!?/br> 把兩只手槍一前一后地朝著腰上一別,莫天留笑呵呵地點了點頭:“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今天我們兄弟原本就只為來尋劉紅眼的晦氣,跟旁人無干!往后諸位要是覺著心里氣不順,那只管去尋劉紅眼說道!來吧……把你和劉紅眼也給綁上,我們兄弟倆這就告辭了!往后要有個山高水低、街逢路遇,到時候再論交情!” 示意沙邦粹將早被捏得昏死過去的劉紅眼捆成了個粽子模樣,莫天留伸手抽出了余鎖柱的褲腰帶,一邊松松垮垮地在余鎖柱手上繞了幾圈,一邊細著嗓門在余鎖柱耳邊說道:“這位兄弟,你這份人情,我們哥倆記下了,今天先委屈你,來日有機會見面,再謝過了兄弟!” 耷拉著腦袋,余鎖柱也是細著嗓門應道:“這算不得啥委屈……好漢爺,我這兒多嘴說一句——再晚點兒街上就該有不少鬼子和皇協軍巡邏隊往來巡城,城門也早都關了!你們要今晚上出不了城……怕是就得有麻煩,劉紅眼外宅里那婆娘方才就有點要信不信的架勢,萬一……劉紅眼那外宅住著的地方旁邊,可就是皇協軍治安大隊呀!” “這你放心,我們兄弟有法子出城!” 隨手抓了塊顧老二等人吃剩下的干糧堵住了余鎖柱的嘴巴,再一一吹滅了“百味鮮”飯館里的燈燭,莫天留與沙邦粹兩人飛快地溜出了鋪面大門,直奔著不遠處的廢園子跑去。 一手摟著四支大槍,另一只手死死地抱著懷里那一大瓶洋藥,沙邦粹一邊跟著莫天留疾奔,一邊壓著嗓門朝莫天留低叫道:“天留……咱們是不是忘了啥事?!” 頭也不回地狂奔著,莫天留隨口答應道:“藥拿著了,捎帶還得了一短四長五件家伙,還能忘了啥事?” “……隊長!隊長和老孟!他們可人生地不熟的,咱們鬧騰這么長時辰,他們倆去哪兒了?!” 猛地止住了腳步,莫天留轉身瞠目結舌地看向了沙邦粹:“我還真……忘了個干凈!” 急得連連跺腳,沙邦粹連聲低叫道:“這可怎么辦?!黑燈瞎火的,又不能開口吆喝,我們上哪兒去尋隊長和老孟去?!這要是他們叫鬼子和皇協軍給抓了,我們回去……回去可怎么跟大家伙交代?!” 不等莫天留開口接應沙邦粹的話頭,從沙邦粹身后的漆黑小巷中,卻猛地傳來了栗子群壓低了嗓門的吆喝聲:“天留,棒槌,是你們嗎?” 霍然轉身,沙邦粹幾乎要大叫起來:“隊長……是我和天留啊……” 伴隨著細碎的腳步聲,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子血腥味道的栗子群與孟滿倉飛快地沖到了沙邦粹的身邊。都沒等沙邦粹再開口說話,肩膀上分別扛著兩支大槍的栗子群與孟滿倉已經異口同聲地低叫起來:“快走,鬼子的巡邏隊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