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噩夢
晚風吹起絲絲涼意透進心底,何盡歡理智回籠,腦子逐漸清明,她看著抱著自己的男人,眼中憤怒一閃而過。 急著往校外公寓趕去的男人并沒有發現。 何盡歡揚起手,用盡力氣,“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陸星澤的俊臉被她毫不憐惜地打偏到另一側,臉頰上很快浮現出一個鮮明的紅印,如雪地上綻開的紅梅。 他抱著她奔走的身形猛地頓住,看向她的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 何盡歡的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在月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她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可她卻倔強地挺直了脊梁骨,宛如一只害怕受傷卻依然高傲堅韌的白天鵝。 “陸星澤,別逼我恨你,也別讓我后悔當初與你在一起過?!焙伪M歡輕輕抹掉眼淚,說話抽抽噎噎的,可字字擲地有聲。 她的話猶如巨石墜湖跌落進陸星澤的心間掀起驚濤駭浪,瞬間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嘴唇微抖,想張嘴如往日那般說一些哄她開心的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如鯁在喉的酸澀感堵滿了他的身心。 他望著她,眼中滿是痛苦和眷戀交織纏繞,像細密的蛛絲將他整個人層層縛住,他眼含淚光,輕聲細語:“要怎樣,寶寶,要怎樣才肯原諒我?” — 何盡歡最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讓陸星澤放開了自己,在男人落寞又悲傷的眼神中轉身回了宿舍。 簡單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時候,何盡歡覺得自己明明筋疲力盡卻怎樣都睡不著。 陸星澤的問題在她腦海中不斷盤旋,其實在她心中他不是那么的不可原諒,她對他還是有些感情的,不然也不會允許他今晚那樣欺負自己。 只是比起對他那點點的喜歡,何盡歡更愛自己,如今她覺得一個人會更自由,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斬斷了那些羈絆她前行的荊棘藤蔓。 — 星期五只有早課,上完課的何盡歡回到宿舍,宿舍里還有幾個女生也剛下課回來,正在興奮又激動的聚在一塊討論。 何盡歡獨自在旁默默整理東西,自從她和陸星澤分手后,眾人的目光如遷徙的候鳥,紛紛從她身旁掠過,不再停留。 之前那些發到學校論壇能掀起軒然大波的照片,如今發上去也是石沉大海,激不起半點水花。 挺好的,她如今想要的就是這種透明人一般的校園生活。 她整理完,脫去外衣一頭栽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蒙住頭,試圖睡個回籠覺,或許是身心太過疲憊,倦意像洶涌的潮水般將她淹沒。 “寶,你們聽說了嗎?這幾天系里來了個新的外語教授,那張臉簡直了?!笔矣淹蝗坏穆曇敉鹑缫坏兰怃J的刺,瞬間刺破了她剛剛筑起的睡意。 何盡歡有些煩躁地皺起眉,心里萌生出在校外租房的念頭。 她打開手機查看了下余額,隨后指尖輕點幾下,在app上開始瀏覽起租房信息,耳邊聽著她們圍繞著新教授的話題展開的絮絮叨叨。 “聽說了聽說了!新教授好像還是個混血帥哥?!?/br> “對對,據說眼睛是那種深邃的藍色,像大海一樣!今天好多女生都跑去蹭他的課看他呢!” 正專注于手機屏幕的何盡歡手指猛地頓了頓,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的痛苦回憶,仿若沉睡千年的惡魔瞬間掙脫桎梏,洶涌而來。 藍色?混血? 何盡歡心尖一顫,隱隱感到莫名的不安。 轉念又想覺得世界上大概不會有這么巧合的事,那個人和她同齡,怎么可能來她的學校做教授。 更何況外語教授本來就有很多外國人,藍發碧眼不足為奇,是她自己過于風吹草動,大驚小怪了。 想到這,她緊繃的心臟放松下來。 不會的不會的,何盡歡安慰自己,她早已從泥沼中掙脫多年,與那個人就如同兩條不會相交的異面直線,再無交集的可能。 就算那個人如今再出現在她面前,她也早已不是當初的她,她不會再感到恐懼。 — 隨著交談聲逐漸安靜,何盡歡也進入到了夢里。 夢中,她又回到了剛上初中的時候。 今天班里新來了一名轉學生,在那個年齡段,大家的臉蛋都還沒有長開,甚至有些還帶有嬰兒肥的時候,這名轉學生的臉已經俊美得不像話了。 更加令人矚目的是他還有一雙堪比大海般澄藍的眼睛。 明明他的眼神又冷又淡漠,可也許是混血的緣故,他的眼眸很深邃,這樣的結構沖淡了他的攻擊性,也導致了他看向誰的目光都讓人覺得很是深情。 全校的女生都開始喜歡他,以前的校草在他轉來之后再無人在意。 何盡歡很不幸做了他的同桌,本是小透明的她,課后得到了無數的關注。 不過好在這個轉學生很冷漠,他不和何盡歡說話,他也不理會別人對他發出的善意。 人就是長得再好看,可拒誰都千里之外,久而久之就沒有人愿意再去熱臉貼冷屁股了,雖然轉學生每天早上的課桌依舊塞滿了情書禮物,但來找他的人漸漸減少。 何盡歡暗自松了口氣,突然覺得這個同桌挺好的。 她從小就有點兒自閉,不善交談,和人說話就會感到緊張,喜歡獨來獨往,對周遭的喧囂毫不在意。 她和這個男生這幾天相處下來仍舊是陌生人,他們之間就像是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冰,各自守護在自己的地界,井水不犯河水。 何盡歡想,她可太喜歡這樣的同桌關系了。 只是直到有一天,這段關系悄然改變了。 那是個夏日的午后,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課桌上,男生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悅耳,他說:“能借用一下橡皮嗎?” 何盡歡正對著課本發呆,聽到他的聲音,微微愣了一下,抬眸看向他。 沒有男生想象中的慌亂與羞澀,女生只是平靜的看了他一眼,緊接著遞過橡皮,輕輕“嗯”了一聲,便又將目光轉回課本,繼續發呆。 就好像看他都不如看課本來得有趣。 他不禁側目看她,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看他時,沒有露出那種驚嘆又癡迷的神情。 隨后,他又覺得自己不應該感到驚訝,因為這個女生就是很特別。 從他成為她的同桌,來到她的身邊開始,她都從始至終未曾偷偷看過他哪怕一眼,就好像他是個不存在的隱形人一樣。 雖然比起曾經無論男生還是女生,成為他的同桌后都會無時無刻的關注他的一舉一動,讓他感到無比的厭惡,他更喜歡如今的同桌關系。 可他仍覺得不自在。 就像是有螞蟻在心臟上攀爬,并不是很癢,但他卻很是在意,渾身都不舒坦。 最后,他變成了那個自己曾經最厭惡的,關注別人一舉一動的同桌。 他開始不動聲色地留意她。 她總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像一朵閉合的花,沉默寡言。 在課后大家都在喧鬧時,她會望著窗外的樹木發呆;在課堂討論時,她也只是默默傾聽,除非被老師點名,否則她從不主動發言。 她的安靜、淡漠,在他眼中逐漸變成了最獨特的風景,好想好想將她藏起來,只供給他獨自一個人欣賞。 隨著他對她的感情愈發濃烈,他內心的矛盾也在加深。 往日他的臉是最有用的武器,可于她而言,并沒有什么獨特之處。 他開始感到害怕,如果她知道了他的心意后,會不會像當初他對那些人一樣,產生無比厭惡的情感呢? 她會不會討厭他,覺得他很惡心呢? 想到這里,一個邪惡的計劃在他的腦海中驀然出現,他卻沒有絲毫的猶豫,偷偷望向她的幽藍瞳孔里都是勢在必得。 多年后,何盡歡問他當年有沒有感到過后悔。 他說:“我并不后悔,我只是后悔當初一時心軟,讓你成功的逃離了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