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鋒戰士03
精神疏導片劑能夠代替精神撫慰,繞過精神屏障,對哨兵進行有效的替代治療。 原材料是從向導腺體里抽取的向導素,一枚高濃度的精神疏導片劑,需要用到將近10毫升的向導素。 效果顯而易見。 等級是哨向關系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等級愈高,血液中向導素的濃度就愈發濃厚,同時間接影響著哨向之間的匹配度。 局限于各個因素,精神疏導片劑不能批量生產。遠離泰拉的遠征哨兵少有配給的機會,因此誕生了模擬向導素和仿制精神疏導劑。 然而,對于伏微而言,抽取向導素并不構成問題。 這些哨兵剛剛經歷了漫長的審訊,精神絲弦被反復撥弄查閱,腦機則從中調取最為亢奮躁狂的記憶波段,一次又一次地復現重演,使得他們的精神已經到了快要枯竭的地步。 于是,在離開治療室時,她從糖罐里拿走了數十片精神疏導片劑。 不過是順手的事情。 “我是來找納撒尼爾指揮官的?!狈⒄f。 “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對你們的心理健康負責?!?/br> 她松開向上托舉的動作。溫暖隨之而去,德斯克直起身體,目光渙散迷蒙,從鼻息里漫出一聲衰微的悶哼。 他貼向身后墻壁,調適著喘息的頻率,從急促到自制,感受某種致幻因子正在舌尖緩慢溶解,被刺激分泌的唾液裹含盤剝,滲進大雨滂沱的精神域。 他的心靈重歸平靜。 “指揮官大人還在審訊室里呢?!?/br> 奚午停止品嘗糖果,含糊而低落地說道。 他頓了頓,忽然抬頭看向伏微,目光里摻雜著憧憬與期許,“您能……” 向導的夜視能力和普通人無異,這條甬道年久失修,兩側照明燈散出黯淡熒光,被黑暗無聲地侵吞。伏微伸手摸索,積水從鞋底滑落,一聲幽微嘆息從靜謐中浮現。 啪嗒。 在水泊表面被擊破的滴答聲中,有人輕輕扶住了她的手腕。 好冷。她輕輕一抖,瞇眼向著四周掃視,同時反手緊緊抓住這只手臂。 “冕下?!?/br> 燈光從斜上方垂下,如風中紗帷般輕拂,并不穩定的照明。哨兵離得很近,厚重陰影仿佛將光明盡數奪取,將他整個浸沒。他靠得更近了,帶來似有若無的冰冷吐息。 “我是阿摩利斯?!?/br> 黑暗蜘蛛,和賽勒斯屬于同一小隊,而阿摩利斯的等級顯然更高。他垂下眼瞼,順從地低頭靠近,呼吸在平直的氣流中揚起輕微的幅度。 機械呼吸器籠罩著阿摩利斯的面部,在那漆黑光滑的涂層之上,隱約可見突出的裝飾鋒棱,還有那蜘蛛形狀的銀色鈐記。 這同樣是一位S級哨兵,毒蛛戰術小隊的隊長。 “如果您需要的話,請由我帶您前往審訊室?!?/br> 他寡言少語,略顯冷淡。 盡管有些不合時宜,伏微想起了賽勒斯,那只陰郁哀慟的蜘蛛之子。 阿摩利斯伸手,頗具禮節地固定住她的身體,讓她握著他的手臂,不至于在這泥濘通道中跌倒。 哨兵出眾的視力能讓他看清少女面上思索的痕跡,細微而鮮明。她用余光端詳著他堅毅的面龐,阿摩利斯意識到她正在思考著什么。 笨拙的語言能力讓他無從探究,當阿摩利斯繼續保持沉默,等待她的抉擇時,伏微卻用手指觸碰擺弄著他的呼吸器,側臉和耳根銜接之處,那排精密嵌合的扣鎖。 他深深注視著伏微,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珠,仿若鮮血凝成。 “解開它吧?!狈⑿÷曊f,“你需要精神疏導片劑?!?/br> 這個人的污染程度,在他們之中是最嚴重的。 為什么還要硬撐著? “……我們不能輕易解開呼吸器?!?/br> 阿摩利斯這么說著,起初那樣堅硬而冷漠,黑暗蜘蛛恪守當初許下的紀律誓言,似乎并不為之所動;直到他感覺到手指被人捏在手中仔細揉搓,柔軟而溫熱。 一個上揚的音調從他唇中突兀地滲出,聲音在少女的目光中愈發低沉,直至在導氣管溢出的氣霧中消弭。 他遲疑了一瞬,察覺心中至誠的戒律竟被輕而易舉地撼動,向他投來失望注目。喉嚨滾顫著,阿摩利斯最終還是退讓了,他吞下了拒絕之語。 “如您所愿?!卑⒛拐Z氣艱澀。 “冕下,請隨我來?!?/br> 他收回手臂,引領她遁入黑暗,“蜘蛛的真容不可被他人窺視?!?/br> ……連同生共死的軍團兄弟都不能看?這么神秘??? 她被激出隆重的儀式感,下意識地拍了拍衣裙上的浮塵。 冷哼聲從角落傳出,在這極度沉靜的領域中,如同群聲環繞,層迭曲折。哨兵們偏開注視,使其投射到其他方向,奚午收回視線,一側面頰鼓動著,糖塊被唾液層層浸潤,于舌苔之上融釋著,漸漸縮小變形,僅剩最初的一半。 好甜。 他咕噥低語,甜蜜熱流滲入筋rou血骨,欲望在下腹蔓延生長。 在陰影中,阿摩利斯解除扣鎖,脫下了呼吸器。那副深黑的機械面甲,似乎象征著某樣禁忌咒印,森冷從他面上褪去,皎潔月亮從云層間綻露,極端的美麗在她面前展現。 可伏微還是無法看清,只能從那微弱反光中極力分辨。 她看了半天,最后還是失落地放棄了。 算了,正事要緊。 “來,阿摩利斯,張開嘴巴?!?/br> 伏微剝開糖紙,這種戰備資源需要冷凍保存,不耐常溫存放,已經有些融化了。糖漿沾在她的指尖,黏膩地牽出一道晶瑩糖絲,濃郁的甘甜氣味在下方凝聚,阿摩利斯閉上眼睛,如她所說的那樣,微微啟開嘴唇,等待她的喂食。 她靠近了……但是,空氣中的氣味濃度并不準確,她…… 就在阿摩利斯想要睜眼之時,溫軟觸感抵上唇間。 于他而言,伏微的體溫是guntang的,和蜘蛛凍結在血管中的冷血不同,她的溫度足以讓他像硬糖一樣消融。 精神疏導片劑被壓在舌底,唾液被交換,他從這本該無味的液體中品嘗出濃厚的甜味。阿摩利斯的嘴唇很薄,也很軟,伏微從他口中離開時,沒忍住咬了一下他的唇角。 輕輕的,像小貓咬人。 這位戰場上無往不利的精英戰士,茫然地愣住了。 為什么? 阿摩利斯從胸膛中震拂出低郁氣聲,疑惑地想要得到答案。她踮起腳尖,柔順發梢掃過哨兵白皙的面龐,與他肩上垂落的銀發彼此交織。 他的耳朵泛起紅暈,散發著羞臊熱氣,連五感并不靈敏的她都能隱約感知,可他自己卻還渾身僵硬,一無所覺。 他的身體在輕顫,表皮體溫急速攀升,不知是欣喜還是驚訝。 真好懂啊,哨兵什么的。 “我喜歡你的臉?!?/br> ——雖然沒能看清。 “待會,帶我去見納撒尼爾吧?!?/br> ——這個才是正事。 伏微將手指從阿摩利斯手中抽離。她鎮定自若地走開了,去到下一個哨兵身邊,阿摩利斯張開緊握的拳頭,微量的汗液從掌心滲出,疏淡的一層,裹覆在了精美的玻璃糖紙上。 一顆多出來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