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性子軟,溫柔和善,面對周家和競爭對手的壓制幾乎無力還手,唯有帶著蘇沫逃離。前幾天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外貿公司做內勤,天天加班到很晚。她養尊處優了十幾年,甫一進入職場各種不適應,但想想還有兒子,再難也得熬下去。**晚上十一點,蘇沫合上作業,整個人靠在椅子上。他腦子很累,視線松散地落在對面書柜上。 最上面的隔斷放著一個盒子,他看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站起來將盒子取下。外面沾了點灰塵,他拿一塊濕巾擦了擦,手放在硬紙面上好一會兒,才將蓋子掀開。 是厚厚一疊速寫紙,每一張畫的都是同一個人,窗前看書的,運動場上打籃球的,花園里曬太陽的,姿態各異,時而慵懶自在,時而昂揚凌厲。最上面是一張面部特寫素描,只畫了一半,露出一雙沉靜好看的眼睛。 蘇沫盯著這雙眼睛發了一會兒愣,等回過神來,手中已經握著鉛筆畫好了鼻子。再往下,那雙唇卻怎么也下不了筆。 他扔了筆,已經完全想不起周千乘笑著是什么樣子。 幾分鐘后,他將沒畫完的那張速寫放回去,蓋上盒子,放回原處,然后跟自己說,以后再也不要打開了。**室內體育課上完,蘇沫沒找到原本搭在座位上的校服。他一路小跑著回到教室,捏一捏冰涼的手指,上今天下午的最后一節課。 等教室走沒了人,又拖拉了很久,蘇沫才慢吞吞站起來,將手里捏著的紙條揉成一團扔回桌洞。 他將毛衣領子往上提一提,站在樓梯夾角處屏息好久,確定四周沒人,才輕輕推開門往天臺上走。 天臺不大,放置著一些雜物,四周立了一圈低矮的護欄。高處的風聲呼嘯嗚咽著卷過來,將只穿著一件毛衣的蘇沫吹得站不住腳。他找了一圈沒發現自己的校服,散亂的眼神里有著不知所措的慌。 桌子上留的紙條說校服在天臺,別的沒有什么了。這種惡作劇想也知道是誰做的,但他不敢不來。一是因為如果沒有校服,他第二天是進不來學校的,二是因為那幾乎是他僅有的體面衣服了。 他拖到這么久沒上來,就是怕上來太早,那些人一定會堵住他。他晚一點來,說不定那些人等得不耐煩,就先走了。 他終于在角落的一個臟水桶里找到自己的校服。蘇沫顧不上臟,將校服撈出來,兩只手抓著衣服用力擰,一股惡臭鉆進鼻孔,熏得眼睛都疼。 回家洗洗還能穿,晾一晾應該就沒味道了。蘇沫反復在心里說,他嘴唇跟著動,但發不出聲來。 昏暗從天空往下鋪陳,一路延展到天臺,四周陷入一片晦暝。 惡作劇還沒結束。 蘇沫在返回時,用力推門推不開,才意識到天臺的門被鎖了。 那是進出天臺唯一的通道,他來時門還開著,如今卻被人從里面鎖住了。 透過一掌寬的門縫,能看到后面的臺階,往下拐,就能走到最頂層的一間教室。再往下走,一直走,就能走出教學樓的大門,走到校門口,坐上那輛溫暖的公交車,回到有mama在的、亮著燈的家。 蘇沫如遭雷擊。 “有人在嗎?” “救救我……” 他不知道推了多久的門,里面那把長鎖紋絲不動,他試著喊人,喊救命,可是這里原本就鮮有人來,何況現在學生都回家了。他的喊聲和哭聲都被風吹散,連幾米都傳不出去。 寒冷和恐懼使人煎熬。他沒力氣了,抱著衣服靠在一個狹小的夾角里,抬頭看天上的星星。 原來是這樣啊。 把他一個人鎖在天臺上,凍死也好,嚇死也好,反正是他自己要上來的,反正和別人沒關系,反正這個世界有沒有他都一樣。 原來,他是被人這么恨著啊。 時間仿佛靜止,他覺得大腦越來越遲緩,周遭視野也越來越模糊。他以前跑過步,知道自己已經出現失溫癥狀,失溫的話,可能半小時之后就會死掉了。 如果在這里凍死的話,不知道會過多久才能被發現。 mama會哭吧??墒窃趺崔k呢,爸爸那樣地傷害過她,再沒有了兒子,mama要怎么活下去呢,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還有……還有那個人,會知道嗎,知道了之后會有反應嗎? 蘇沫漫無邊際地想,可能只有mama會難過吧,那真是太對不起mama了。 好累啊,好想睡,蘇沫腦子里閃過最后一個念頭。 混沌中,幾道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像悶雷,又像在砸什么東西,越來越近,漸漸響在耳邊。蘇沫想要睜開眼看看,但眼皮很沉。 過了一會兒,忽遠忽近的悶雷聲停了,繼而有急促的腳步聲沖過來,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鼻尖嗅到一股濃烈的冷杉香。 第0003章 硬生生咽回去 蘇沫被那幾個校霸盯上的時間線很清晰,半年前,蘇家出事后。 明面上的導火索源自蘇沫收到一封情書。 這件事是怎么引發的,其實蘇沫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記得有一次上課前被攔在門外,一個高中部男生紅著臉將一封信塞他手里。是個alpha,磕磕絆絆說喜歡他,說完就滿臉期待等他回應。 蘇沫還沒分化,但他已經知道自己將來會是omega。如今信息素技術先進,孩子一出生就能探測出未來是什么性別,以備到了十五六歲的分化高峰期,家長和孩子提前做好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