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你會說真話？

    關有壽拽過關老四手上的籃子，“無須生氣，人活一輩子不容易，往后咱們大家各自安好。當然……”

    說著，他看向關有福，“有招就使出來，我接著就是。畜生不如的東西？呵……好好保重?！?/br>
    “三兒？”

    關有壽充耳不聞，拎著籃子出了堂屋。

    他算哪門子的三，哪門子的兒？還不如當初直接灌下一碗藥，斷了他來到這個世上。

    “這死小子，就說這么幾句又開始耍脾氣，都是你釀給慣的！還嚇唬長兄，老子就瞅瞅他敢不敢1

    聽到里屋關大爺的咆哮聲，關有壽眼里閃過一絲諷刺。

    慣，這字用的妙，可不是她時如撒潑“慣”他，時而眼淚“慣”他；時而溫言“慣”他……

    當年溫柔似水的婦人早已面目全非，也許根子上早就表里不一，只不過他不敢去面對而已。

    關大娘緊拽著兒子的衣角，跌跌撞撞地跟著關有壽到了籬笆杖子門口，不能撒手，松了這兒子也沒了。

    “三兒－…”

    關有壽停止腳步，深吸了口氣，轉身攬著老娘疾步往外走。

    陰沉沉的天空飄著片片雪花，落到他的臉上，停在他的眼睫毛上，雪化成了水，對的，是水。

    男人有淚不輕彈。

    他哪來的淚！

    三岔路口，四下毫無遮掩，北風呼呼作響，更是毫無人影。

    關有壽放開老娘。

    一對母子靜靜地站著。

    輸了！

    他認真了，所以輸了！

    “三兒？”

    關有壽極力眨眼，想眨去眼里的模糊一片。

    關大娘朝兒子抬手。

    關有壽退后一步。

    舉著胳膊的關大娘捂嘴而泣，“是娘對不起你?！?/br>
    “說這些有啥意思？”關有壽使勁地搓了把臉，“我想知道當年到底是咋回事，你會說真話？”

    “你想逼死我?！?/br>
    關有壽勾起嘴角，拍著自己臉，“小時候看不出，現在也看不出？誰都啞吧吃餛飩——心中有數?！?/br>
    說著，關有壽湊到她耳邊，“生了我，你又急匆匆懷上我妹，那兩個蠢貨應該被你耍的團團轉，對不對？”

    關大娘雙手抓著他的手，“你真是你爹親生骨rou?！?/br>
    一陣錐心之痛蔓延全身，說真話很難？關有壽掰開她的手，看著自己手上被摳出的血跡，“別讓我瞧不起你?！?/br>
    “三兒－…”

    “我不知道你為啥后來又改了主意，可選了就得走下去，死也得走下去?！标P有壽快速后退幾步。

    “但我不是你還債工具?！?/br>
    關大娘撲了過去拽住他，“娘沒有，你是娘的親兒子，娘要真不想要你，完全能換一大筆錢……”

    “只怕你沒命要?！?/br>
    “三兒，你就這樣想你娘？”關大娘搖晃著兒子，“這二十年來，娘連你姥墳前都不敢去一趟……”

    “還有誰知道？”

    “你真是你爹親生骨rou?！?/br>
    關有壽拽緊了雙拳：“除了我姥，還有誰知道？” 　　 　　“你真是你爹親生骨rou?！?/br>
    “我去問我大姨父，有段時間都是他趕馬車接送那位；我還可以去找守側門的老丁頭打聽，他還活著?！?/br>
    “老娘死給你看?！?/br>
    “不想我動靜鬧得太大?！标P有壽鐵青著臉盯著她，“你就說真話，當年還有誰知道那些破事？”

    關大娘垂下了腦袋，“沒了，就你姥?！?/br>
    “她倒是好本事，死了一了百了?！?/br>
    “不準說你姥，都是我錯了?！?/br>
    關大娘松了手，蹲在地上。

    “是我想那些人死，沒有那些人逼著，你姥也不會帶我姐妹倆當奴才，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br>
    明知她十有八九編故事，關有壽終究邁不開腳步。

    “你姥不想我做小，她趁著救了老太太一回，就提了她看中一個人，匆匆忙忙給我配一門親?！?/br>
    “你爹雖然沒啥本事，可有了你大哥二哥，我也漸漸放下那些恨，可有一天，我上街買東西?！?/br>
    “偏偏讓我看到了那一家人。我忘不了當初你姥爺走了，你姥抱著我，是咋被他們逼得走投無路?！?/br>
    “也就是那天，我遇上了他。我知道他是表少爺，不光家里有權有勢，他自己也是個能人，只有他能幫我報仇?！?/br>
    “他答應了，沒有兩三個月，我的仇也報了。他又急匆匆地回去，我以為我們的交易也就完了?！?/br>
    “可不知咋回事，沒隔多久，他又匆匆回來，非說你是他兒子，非要帶你走，可你是你爹兒子，咋能跟他走……”

    關有壽猛地站起身，“這么說來，我不光替你背罪還債，還幫你報了深仇大恨。好，很好，我也沒欠你?！?/br>
    “三兒?！标P大娘摟住他的腿，“你真想逼死你娘？”

    關有壽閉了閉眼，盯著她，咬牙切齒道，“我得有多傻才會一直信你？你去死吧，別讓我見你一次，惡心一次?！?/br>
    “好，我死給你看?！?/br>
    “你不會死，你也舍不得死，你最愛的是你自己。你敢說生下我沒有其他心思？可惜他只想帶走我?！?/br>
    “不是的，他也想帶我走?！?/br>
    “呵……”關有壽一臉諷刺，“那你為何不帶我走？說來說去，你想兩頭吊著，既想要名聲又想要實惠?！?/br>
    關大娘連連搖頭。

    “可惜，世事難料，你絕對沒想到，那人一走，很快天下大變，他再也沒來，你再也撈不到好處?！?/br>
    “可有啥關系，他走了，不是還有個小孽種捏在你手心，瞅瞅，這小孽種多傻，一分一毫都交給你?！?/br>
    關有壽掰開她一根一根手指，拔出自己腳，“行了，再哭就糊弄不了那個蠢蛋，當不了你的賢妻良母?！?/br>
    “三兒，不是你想的這樣。你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口rou，不管你是誰的種，你是娘的親兒子?！?/br>
    “放心，我會給你養老?！标P有壽指了指遠遠走來的關有全，“你親兒子來了，不用擔心沒人給你養老?！?/br>
    “娘，孩子一直哭，咋辦礙…”

    看著她一聽到喊聲，立即抹去眼淚站了起來，關有壽冷笑一聲，轉身快步離去。果然沒再挽留他。

    看……兒子也分幾種。

    有人一出生，他就注定是她心頭rou；而有人一出生，他就注定是她手上一把刀，一旦刀鋒不利，他的孩子也成了先放棄對象。

    哭幾下會死？

    昏迷不醒的倒沒事？

    雪越下越大。

    關有壽敞開了外棉襖，仿佛如此才能散去滿腔怒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