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胡盈袖是個愛湊熱鬧的人,到了哪里都閑不住,旁人家的家長里短,她倒如數家珍。 溫長玄不大好議論姑娘的不是,沒接這茬兒,只是轉了話鋒:“可桃蹊本也沒招惹過誰,更別談得罪什么人。如果一定要說——” 他面色微沉:“梁家現如今也翻不出花兒來,憑什么能把手伸的這么長呢?” 梁家? 陸景明心下冷笑。 溫長玄未免也太高看梁家。 十幾年賄賂湖州官員,上到巡撫,下到各縣鎮的知縣們,有幾個,是沒拿過梁家好處的? 真正兩袖清風的,早就被排擠的在湖州待不下去了。 他不做官兒,湖州官場風氣如何,跟他沒關系,他幾次從別人嘴里聽說,無不惋惜,倒是沒多大的感觸。 原不是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實在是十幾年來,朝廷都不理會,難不成憑他們這些經商的白衣,惋惜幾句,咒罵幾聲,湖州就能干凈起來? 是以他從不參言。 可如今朝廷要動湖州官場了——那就像是一個人,身上生了壞rou,經年累月,腐rou蝕骨,可有一天,下了狠心,要把這腐rou去除,那就勢必得一刀子下去,真正是連皮帶rou的,一起剜下來。 賄賂朝臣,官商勾結,再嚴重些說,以商亂政,端要看著罪名,朝廷打算怎么給梁家扣了而已。 梁家如今自顧不暇,梁時又把命交代在了揚州,還能有心思手伸的這么長,來要小姑娘的命嗎? 再者說了,就算要報仇,要該是沖著他們來才是。 于是陸景明失笑著搖頭:“你也會說,他們憑什么,那就一定不是?!?/br> 可不是梁家,還能有什么人呢? 杜家? 更不大可能的…… 陸景明看他頭疼起來,一抬手,落在他肩膀上,按了一把:“想破了頭皮,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吧?我也是?!?/br> 溫長玄一把拍掉了他的手:“那你到底想說什么?” “早點兒啟程吧,德臨縣是非之地,不適合久留?!?/br> 溫長玄隱隱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不敢篤定確認,于是他試探著,叫了聲陸兄,把音調往下壓一壓,再壓一壓,沉聲問他:“你懷疑,所謂山賊,不過是孫全生為我們準備的一出戲?又或者,又或許——不會的……” 他猛然收了聲,自己倒先把自己給驚住了。 陸景明瞇了眼看他:“不會什么呢?” 溫長玄卻不肯回答。 陸景明緩緩地收回了手:“又或許,那天在官道上的所謂山賊,根本就不是同一伙人。絆住你,攔了你們去路的,是孫全生的人,為的就是驚動了你,好讓你報官,這樣你才能順理成章的到德臨縣衙,而孫全生,才好將你留在德臨縣小住幾日。 至于三姑娘馬車外的那伙人,卻是實實在在沖著三姑娘而來的—— 渾水摸魚。 他們見有人先他們一步朝你們動了手,便混在其中,想要趁亂對三姑娘下手。 長玄,這就是你說的不會吧?” “你——”溫長玄說不出個所以然。 陸景明的確是把人心都看透了。 他心里的確這么想。 事實上,那天被山賊攔路,的確詭異的離譜。 他到今天,也始終沒能想明白,那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按照現下心中所想,一切反倒都說得通了。 怪不得前頭看起來還留了余地,未曾痛下殺手,后頭馬車旁的家丁卻接二連三的倒下去。 怪不得他本來覺得那些人根本就不成氣候,若不是仗著人多,真未必能將他們給絆住,可桃蹊那里的情形卻顯然不容樂觀。 又怪不得……陸景明帶著人趕來幫忙,護著桃蹊和林蘅的那架馬車,殺了幾個,重傷了幾個,前頭與他廝打纏斗的那伙人,竟做了鳥獸散。 他本以為,那是見一擊不中,選擇放棄同伴,各自且逃命去。 然而現在看來,只怕未必。 · 林蘅正收拾著自己的衣服。 這些事兒,她一直都不太喜歡叫丫頭來弄,第二日要穿什么,戴什么,頭一日閑著時,她總自己就先拾掇出來了。 溫桃蹊垂頭喪氣推門進來,她回頭看,見溫桃蹊臉色不怎么好,咦了聲:“不是說不放心你二哥,去找陸掌柜一趟嗎?怎么臉色這樣難看?!?/br> 她說著就放下了手上的裙釵,三兩步迎上去,虛拉了她一把,騰出另一只手來把門給關上了:“出事兒啦?你可別這幅模樣嚇唬我?!?/br> 溫桃蹊甕聲甕氣的搖頭:“沒出事,二哥從縣衙回來了,這會兒在陸景明屋里說話?!?/br> 林蘅這才舒了口氣,一顆心重落回肚子里:“你這丫頭,好好地,臉色這樣,真是把我嚇了一跳?!?/br> 她把人按在了禪椅上,又轉身去給溫桃蹊倒茶:“喝口水,緩一緩。你二哥既沒出事,陸掌柜也好好的在客棧待著,你這是怎么了?” “其實也沒出什么事兒,就是心里不怎么舒服,想來你這兒坐一坐?!?/br> 溫桃蹊從她手上把水杯接了,順勢拉了林蘅的手:“jiejie你別忙了,坐著說會兒話唄?” 仙客來這客棧有意思的很,屋里的禪椅和別的地方所見的都不太一樣。 林蘅當時住下來,就留意到,還特意去溫桃蹊屋里看過,確實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