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陸景明一愣,旋即放聲笑起來,兩個人便這樣笑鬧著,又談了好一陣子外頭鋪面之事,其余的才都不提。 卻說那頭溫桃蹊出得門來,順著抄手游廊一路回到上房院去,由著丫頭陪著她進了屋,趙夫人果然還沒吃早飯,一直在等她。 這會兒見了她回來,便打發了丫頭們來與溫桃蹊凈手漱口,才又叫上前來布菜。 早間的白粥小菜,精致可口,只是到底吃不多,溫桃蹊半碗粥下了肚,便說吃飽了。 趙夫人早年間生她時,她體弱,身子不好,趙夫人便從那時養成了習慣,雖不是每日素齋,但吃食是越發少了,見她停了筷子,也就沒了興致,便叫人將一桌子的小菜與粥都撤了下去。 她起了身,又去拉溫桃蹊:“見著陸掌柜了?” 溫桃蹊乖巧說是:“我從前也見過他,只是匆匆一瞥,心思又不在這上頭,他雖生的極惹眼,簡直叫人過目不忘的,可我竟一時記不起他,今日見了,才曉得,咱們歙州城中,竟還有比我二哥模樣還好的郎君呢?!?/br> 趙夫人淡淡的掃過去一眼:“姑娘家,這話跟娘說說也就算了,要叫你爹聽見了,仔細罵你?!?/br> 她脖子一縮又吐舌,像是害怕,可眼底卻無半分畏懼之意:“不過阿娘,陸掌柜這個人,那樣喜歡笑,看著像是個脾氣極好的,可我與他說了那么幾句話,說不上來為什么,老是覺得他脾氣該挺古怪的?!?/br> “古怪就對了?!壁w夫人拍著她的手背,拉著她往花廳方向慢慢的走,“他二十出頭的年紀,在咱們歙州能站住腳跟,你當他只憑陸家的名聲嗎?自己沒點兒本事,要做生意,早叫人拆骨入腹了。我聽你爹幾次說起,他就是個‘笑面虎’,人倒不是多壞,不過,是個十分精明的生意人就是了。我也見過他幾回——” 趙夫人頓一頓,側目看看溫桃蹊:“模樣確實出挑,出身又好,自己又有本事,你大哥這幾年與他深交下來,你爹也總說,你大哥愈發進益,怕這就是人家說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見陸掌柜的確不錯,也怪不得你爹他先前想著……” 第13章 一波又起 趙夫人的話,雖然戛然而止,可是其中意味,卻實在值得人深思。 溫桃蹊是知道的,從前爹娘就十分的中意陸景明,只是她并不知道,竟然是從此時,爹的心里,就已經對陸景明有了這樣的想法。 趙夫人見她半天不說話:“在想什么呢?楞楞的?!?/br> 她回了神,自然不會實話實說,搖著頭說沒有,又哦了一嗓子,像是才想起似的:“剛才聽陸掌柜說,拿了我的小金冠去典當的男人,他是知道住哪里的,不過……” 溫桃蹊遲疑了須臾而已,很快便又接了前話:“不過依我看,他大約也不會去深究那男人的底細,今天來咱們家找大哥,也不過是為了將此事告訴大哥知道而已。這說到底是咱們家宅中事,他既是個有分寸的人,自然就不會自作主張,反倒落了咱們的埋怨?!?/br> 趙夫人面色微變了一番:“這事兒要是扯上了外頭的人,反而好辦的多,只管叫你大哥去打聽,且瞧瞧到底是不是周全媳婦那個弟弟,若不是,家里頭那只不干凈的手,總是要扔出去的?!?/br> 可要真的是他呢? 溫桃蹊心里不大舒服,卻也只能無奈。 他們這樣的人家,又是做生意的,最忌諱別人背地里戳脊梁骨,說他們狼心狗肺,那往后誰還敢跟他們家打交道交心呢? 便是前世時,林月泉那樣的人,每每行事,也總要秉著清名,叫外人提起他來,就是贊不絕口,當初他發家,憑的不就是個好名聲,人家愿意同他往來做生意。 當年爹那樣看不上林月泉白手起家,后來不也點頭同意了她嫁入林家?她還記得,那時候她跪在爹的書房,爹滿眼無奈,同她說,也好在這個林月泉為人秉性都不錯,不然她就是哭死了,他也是不能點頭同意的。 是以在周全媳婦這件事上,阿娘和大哥的態度,出奇的一致,而她自己,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仍舊不痛快罷了。 這世上究竟要有多少貪心不足之人呢? 自周全出事以來,他們一家子大小的吃喝拉撒,爹都管了,沒有一丁點苛待過的…… 趙夫人瞧著她又走了神,拍了拍她手背:“昨兒沒睡好嗎?怎么這樣精神不濟的,說三兩句話,神兒就跑了?!?/br> 她直說沒有,哭著一張臉:“只是想起周全家的,心里不舒服?!?/br> 趙夫人寵溺的笑著,又張口去安慰她:“她辦事不體面,是她自己不顧惜這點兒情面,手伸的這樣長,連你的東西她都惦記,只怕三房也少不了這樣的事。要真是她,你三嬸那樣精明,估摸著早就拿住過,只是一時都忍了,可總有忍無可忍,或是她實在不像話的時候。你也不要為這樣的人和事不舒坦,不值當的,等我查明白了,自然去提點你三嬸就是了?!?/br> 為不值得的人勞心費神,的確是太不值得。 溫桃蹊一時心頭的郁結稍稍散去,面色也就好看了許多。 正巧溫致從外頭回家來,一回了上房院便先要尋趙夫人,此時往花廳尋來,正好瞧見她們母女一處。 溫桃蹊見了他立時眉開眼笑的,撒歡兒似的小跑著往他身邊湊過去,兩只小手一抬,便牢牢的攀上了他的左臂:“爹在莊子上住了好些天,終于辦完了事情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