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頭聽兩人說過自家要交的錢數，就僵硬著臉笑道：“好孩子子，你倆先去收別家的去，一會兒，我把錢給你們送過去?！?/br>
    這會兒正是吃晚飯的時間，豆干也已經在木框子里壓著了，所以大頭媳婦和趙老大媳婦也都在。

    見二小子和翠香走遠了，趙大頭才對大頭媳婦道：“要五百文呢，咱家能拿出來多少？”

    大頭媳婦嘆氣道：“家里總共就只有一百二十多文，就這點兒，還不能全交出去，不得留幾個在手里，萬一有個急用不能抓瞎了?！?/br>
    趙大頭愁煩地道：“那就是說，至少得借四百文了？”

    大頭媳婦沒吭聲，在心里琢磨著該去誰家借錢合適。

    趙大頭道：“孫寡婦和大柱兩家刨除，剩下幾家，就不知道誰家能拿出這么多錢來?！?/br>
    大頭媳婦出主意道：“要不去每家都借上一百文？”

    趙大頭沉默半晌，道：“各家都要交入社費，交了自家的錢后，不知道還有沒有閑錢借給咱們了?！?/br>
    趙大頭掰著手指頭一家一家地數，“王獵戶家咱就別去了，他家逃荒前好長一段時間里，上山幾乎都沒打到什么值錢的東西?！?/br>
    “張屠戶家也別去了，天旱了這么久，家家都沒有多少余糧，養豬的人家少了很多，收豬困難，rou也賣不動?！?/br>
    大頭媳婦苦著臉道：“那就去四盛家借？”

    趙大頭道：“四盛家，自從白家關了鋪子，葉家供四盛讀書很吃力，估計手里也沒有多少，再說他家人口多，這次要交的入社費比咱家要多出快一倍呢?！?/br>
    大頭媳婦“撲通”一下跌坐在地鋪上，灰心地道：“這家也不行，那家也沒有，那咱家這錢就不交了？不入這個社，不做這個營生，咱們還能干啥？哪里還有平空來錢的營生？難道咱們真要出去討飯嗎？”

    大頭媳婦說著，眼淚忍不住“嘩嘩”地往下流。

    趙老大見娘流了淚，忙過來撫了大頭媳婦的胳膊，道：“娘，你別著急，實在不行，我明天就到鎮上找活去，臨時扛些短工，能掙一個算一個?！?/br>
    大頭媳婦眼淚掉得更兇了，“咱們是流民，誰敢讓你去扛活？那天，老四要不是遇到四盛和汪小子，早就被人給抓起來了?！?/br>
    趙老大當即就無話可說了，他們真是沒有一點來錢的路子，四盛找的這個營生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可這入社費……

    一家人都沒了主意，吃了一半的飯碗放在腳邊，沒有了胃口。

    “娘，你拿著這個?！?/br>
    大頭媳婦見趙老二遞給她一個手絹，用袖子抹了下眼淚，厭棄地推開，道：“我不用這種東西?！?/br>
    這手絹一看就是老二媳婦的，現在都要去討飯吃了，誰還有心思講究這些，擦個眼淚還用得著手絹？

    “娘，這是她進門時，娘家給的壓箱底的錢，她讓我給娘的?！?/br>
    這是老二媳婦給的錢？大頭媳婦詫異地看過去，趙老二打開手里的手絹，里邊是穿成一串串的銅錢。

    趙老二用手絹捧著銅錢遞給大頭媳婦，道：“娘，她說這一共是一百九十二文，她只有這么多了，讓我全都給娘拿去交入社費?！?/br>
    大頭媳婦轉頭看趙老二媳婦，見她低著頭坐在不遠處，頭發垂下來擋住了半邊臉，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大頭媳婦又看向趙大頭，趙大頭眼眶有些紅，垂下眼瞼掩飾著，“這是兒媳婦的嫁妝，我們不能用?！?/br>
    “可是……”大頭媳婦只吐出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兒媳婦的嫁妝是兒媳婦的私產，再上不得臺面的人家，都不會隨便動用兒媳婦的嫁妝，這是讓人戳脊梁骨的事。

    趙老二媳婦聽到公公的話，猛地抬起頭來，有些激動地道：“爹，我嫁給老二，就是趙家的人，我愿意把這錢拿出來給趙家用，誰也說不上來啥?！?/br>
    趙老二也道：“爹，她是心甘情愿的?！?/br>
    趙大頭看看老二媳婦，低頭思量了好一會兒，才看著大頭媳婦，跺了跺腳，道：“也罷，咱就先用這錢應個急，算是咱們借老二媳婦的，等分了紅，再給孩子還上?！?/br>
    趙老二媳婦聽說，偷偷看了趙老二一眼，愉悅地抿了嘴又垂下了頭。

    趙老大媳婦也拿出二十個銅板，給大頭媳婦道：“娘，我只有這點錢?！?/br>
    第123章 我不要

    趙老大媳婦說著，又雙手捧出一個簪子，咬了咬牙道：“還有這個，是包銀的，明天讓老大到鎮上去當了，也能換幾個錢?！?/br>
    大頭媳婦知道，這簪子是老大媳婦去世的娘留給她的，便只收了銅錢，道：“簪子你留著，去鎮上當也來不及了?！?/br>
    趙老大媳婦明顯松了一口氣，將簪子小心翼翼地收進了貼身衣服里。

    有了兩個媳婦湊的錢，趙家銀錢的缺口就不大了，趙大頭又硬著頭皮從牛智信家借了一百八十文，算是湊足了入社費。

    四盛剛從做豆干的茅草屋出來，就見大柱迎著他走過來，似乎有話要說，卻只叫了一聲“四哥?！?，就吭吭哧哧地，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四盛帶他走到旁邊人少的地方，問：“大柱，是不是錢不夠？我這兒有，你先拿去用?！?/br>
    大柱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的錢夠?！闭f著忙從懷里掏銀子，道：“四哥，我只是想問問，你能不能幫我把它換成銅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