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時天氣倒好，太陽曬得地面發燙，進了女帝信號覆蓋范圍，人也漸漸多起來，最外圍的生活區沒那么夸張，越往中心去，大街小巷擠滿了人，看見上庭標志的車駛來，又像避水的蟻群朝兩邊散開。

    上庭的車可沒人敢碰瓷，他們手里可是有直接把人壓死的權利。

    柏詩上次還沒見到過這么多人，粗略估量一下，就只算地面人的數量都是輪回塔的幾倍，人多的地方勞力就足，生產力也強盛，難怪天樞塔能成為第一白塔。

    她總是扒著窗戶看外面，好像并不想理車里任何一個人似得，回來的座位沒變，米迦的頭太大，從座椅縫隙塞不過去，就把那張嘴和鼻子貼著圈擠過去要跟她說話，剛張開嘴，柏詩轉了下頭，濃密的發絲正好甩進他嘴里。

    米迦：“……miamimiami……”

    米迦：“香的！”

    柏詩被他引得看過來，把頭發拽回去，上面沾了口水，她因此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米迦擠過來的下巴像狗狗的嘴筒子，只是鼻子不像黑色愛心小紐扣那樣可愛，“你擠過來干嘛？”

    米迦像她扒著車窗一樣扒著她的座位：“后面好熱，好熱好熱哦，”車后的冷氣出口在腳底，只有前面才有向后直吹的冷風，他把手伸過去接冰涼的空氣，柏詩側過身，讓被擋住的風傳過去，米迦蓬松的頭發才因此全往后吹去，露出被捂出汗的額頭。

    薩摩耶起源于冰天雪地的北極，抗寒但不耐熱，給它洗澡和剃毛都是個難題，這些特性很大程度會影響到本人，柏詩：“我跟你換個位置？”

    圖靈按住她：“用不著，坐車的時候別亂動，系好安全帶?！?/br>
    托蘭的終端連了網就分了一半的心神在上面，所有資料第一時間發送給赫米爾，然后點開幾天沒登錄的論壇，匿名發了條帖子。

    【對象好像更喜歡胸大的男人，有沒有什么練胸的邪修方法？】

    發完不會立即有人評論，托蘭暫且先不管了，車內柏詩已經愿意開口說話，那點歐倫律讓她產生的不悅像突然煙消云散，圖靈制止了柏詩后米迦也跟著拒絕了她換座位的提議，她說了聲好吧，有點失望的樣子。

    托蘭看了眼副駕駛的歐倫律，他像來時一樣少言，他不確定柏詩坐到后面的想法里會不會有一半原因來自對歐倫律的眼不見心不煩，這兩個人有了片刻的單獨相處后之間的氛圍反而比他們這群一直笑嘻嘻的好狗狗還要曖昧不明，他的目光忍不住在他的上半身巡脧，是比自己大了點，但肯定是比不上隊長的。

    難道他還有別的奇特之處？

    幾個人說的都是一些無聊話，米迦那個腦子甩不出能讓人往下接的話題，圖靈他暫時還沒看出來對柏詩有些超出正常的感情，托蘭清了清嗓子，“小柏向導，你現在住在哪呢？”

    柏詩說了個酒店的名字，托蘭沒什么意外，畢竟赫米爾給過他們資料，知道她是從其他白塔遷移過來的純新人，那份資料上當然也寫著她目前的住所，托蘭問這個只是想過個明面，以便自己以后專門去找柏詩不用想方設法演成偶遇。

    沒想到米迦這個蠢貨比他還會順桿子往上爬，“你怎么住在??？那是麥卡維旗下的酒店，你住進去他們不榨干你最后一筆錢是不會讓你走的，”米迦拉住柏詩的手，一接觸柏詩就明白他說熱并不是在騙人，他的掌心和自己幾乎差了十度往上，帶給她十分明顯的灼熱感，“你不如住進我家里，我家特別大，我說過的，我mama做飯很好吃，真的不來嘗一嘗嗎？”

    “你不信嗎？”米迦又往前擠，看上去想用頭蹭柏詩的手，可惜被座椅間狹窄的縫隙限制，“那你問問托蘭，他就姓麥卡維?！?/br>
    柏詩覺得這姓氏耳熟，想想好像是壟斷了智能出行生意的家族，她看向托蘭求證，托蘭露出了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假笑，點了點頭，背地里差點把牙咬碎了，心想傻子還學會拉踩了。

    “別聽他的，”他咬牙切齒地說：“麥卡維雖然做生意的手段強硬了點，但也不是開黑店的?！?/br>
    “米迦，你怎么不和她說說埃蒙德家的實驗室？”

    實驗室這東西聽起來就像文學作品里標配的反派，柏詩有些驚訝，沒想到米迦竟然和之前見過的一臉精明的男人有關系，但家主埃蒙德和赫米爾并沒有孩子，那他可能只是某個旁支。

    米迦說話一直沒輕沒重，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說什么，泰特對他的要求很低，只要不滿世界把家族里的秘密嚷嚷出去就很好了，令他意外的是托蘭的失控，他是個聰明人，所以應該知道禍從口出的典故，他出聲制止了兩個人越說越危險的話題，雖然手扶在方向盤上，但沒怎么用力，進了安全區道路平坦就用智能駕駛了。

    大概因為分了神，人群開辟的道路沒有警衛維持終究會出現踩踏事件，有人被擠得跌出來，泰特沒立即發現并作出反應，AI將方向盤自動向右旋轉，靈活但顛簸地避開了突然出現的障礙物。

    車里的人被晃了一下，柏詩撞進圖靈的懷里，米迦往后倒，翻了個跟頭一口咬掉凱撒剛拆開的能量棒，不由自主嚼了嚼，有點干，很咸，他現在更喜歡清甜里帶著點香的口味，跟柏詩的頭發一樣，“（嚼嚼嚼）……報次（嚼嚼嚼）”，一抬頭，凱撒冷冷地看著他，像在看個死人。

    圖靈替柏詩揉了揉頭，說實話并不痛，胸肌在不使力的情況下是軟的，她的額骨那么硬，應該是她撞疼了圖靈才對，可他面色如常，柏詩看不出什么端倪，她問前面看路的人：“怎么了？”

    回答她的并不是泰特，而是一直沉默著的歐倫律：“有個人碰瓷，AI緊急避了一下?！?/br>
    柏詩：“……哦?！彼龑W倫律還心存芥蒂，但對他突然釋放的善意又無法視而不見，所以她特別討厭那種前后言行不一的人，前一秒還在跟你吵架，后一秒突然抱著你說愛呀喜歡的，陰晴不定，沒人能知道他們心里究竟在想寫什么。

    “地面的人這么多嗎？”柏詩看著窗外擠擠攘攘的人群，他們已經穿過了好幾個區域，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原因還是什么，每個安全區都萬人空巷，其擁擠程度讓她幻視印度大壺節期間的恒河。

    “能去上庭的都拖家帶口去了上庭，留下的就是沒資格上去的人，”泰特調了幾個參數，兩束比陽光還刺眼的直線燈光從車兩邊射向遠方，被照到的人立馬后退，就像這光帶著溫度會將之烤熟一樣，“一對平庸的父母生出天才兒子的幾率很低，但并不是零，精神力等級生來注定無法更改，如果自己沒辦法改變命運，那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br>
    后面泰特沒再說，打算點到為止，圖靈以為他又忙著看路，自覺接著向柏詩解釋：“天樞塔沒明文規定不能生孩子嘛，第一個孩子測出來精神力等級不高，那還可以再生一個繼續押寶，畢竟這是他們投入最少，回報率可能最高的方法了，”他摸了摸柏詩的頭：“畢竟只要子女里出了一個A級以上的哨兵或者向導，全家就能離開地面遷居上庭?！?/br>
    柏詩：“可是生孩子對母親的損害就不大嗎？”

    圖靈笑了笑：“那是以前，埃蒙德家的實驗室雖然現在風評不怎么好，但可是第一個研究出無痛分娩、產后修復，讓人沒有任何副作用孕育生命方法的團隊，還設立了孕婦補貼，當然，這些肯定是佐薇女士讓他們去做的?！?/br>
    “天樞塔鼓勵生育，不可能只是嘴上說說，好處讓大家實打實地看見了才能真正推動生育率，”圖靈說：“生育的話語權始終掌握在女性手中，佐薇女士感同身受，所以才能在大家的支持下一步步走上三大主理人之一的位置?！?/br>
    輪回塔的科技落后，柏詩沒去了解過女性生育的狀況，但在天樞塔切實體驗到女性掌權的重要性，她有些激動，剛想說些什么，身后突然傳來米迦殺豬一樣的嚎叫：“救命救命??！jiejie救我??！”

    “殺狗啦殺狗啦?。?！”

    柏詩：？

    她轉頭，米迦向她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掰著凱撒的胳膊，他倆不知道起了什么矛盾，凱撒勒著他的脖子像要掐死他，米迦一邊出氣多進氣少地喘息，一邊還知道朝柏詩眨眼賣可憐，他好像知道自己圓圓的眼睛盛了水很可愛似得，卸了勁脆弱地指望柏詩救他，像踏著七彩祥云落到他面前的蓋世英雄。

    好一副賤人模樣！

    怎么沒勒死他。

    托蘭全程目睹了兩個人起沖突的原因，立即甩出一樣東西，直直砸中凱撒的頭，落到他手邊，他拿起來，看清是余下的干糧，慢慢松開米迦，退回去，米迦摸了摸脖子，咳了幾下，嘟嘟囔囔地說：“怎么突然就不打了？給jiejie看完之后我還沒打回去呢！”